远方也曾有个姑娘与我同行
还记得那是一个微风拂柳,绿中映红的早晨。那日浞河边的迎春花开的正灿烂,少年走过小桥,望向远山,远处的山上有小和尚在一歪一歪的挑水上山。这景当真有些滑稽,少年并未多做停留,又迈开了脚步,大步大步的走着,他今天有急事,要去寻一个好久好久没见的人。
少年边走边看,小镇不大,也好在不大,这才让他能记得起归去的路。有一只杜鹃不停的在树上欢快的唱着悲伤的歌,“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少年也喃喃自语,是呀,不如归去。
走到远山不在远,大日偏向一边,少年来到了一颗刚刚抽条的柳树边,那里有他要见的人。
眼泪一颗一颗的顺着少年不在少年的脸庞,原来少年已经不是少年,虽然她还是。
他用他的手轻轻的,慢慢的,抚过这棵树的每一寸枝,每一个芽。
草木一寸一枯荣,而人死却如灯灭。活着的百般纠缠,到最后都化为一抔土,一寸灰。
泪滴浇灌在干涸的泥土里化为泡影,少年的思念也飘向遥远的远方。
每一颗被浸润的沙砾都在说着少年的思念,听,他们都在说,我很想你。
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泪眼朦胧中少年仿佛又看到了她。那年,她扎着羊角辫,一瘸一拐的走到他的身前,他那时不过三寸,刚刚到她的肩头。他微微扬起小脸,迷惑的看着她脏兮兮的脸蛋,不晓得为什么会有人从树上掉下来,落叶不是才与大树相伴吗?
女孩把手抬到他的面前,慢慢的打开,一只受伤的麻雀在她的手心安静的躺着。
多年过去,他仍能清楚的忆起她的一句拜托,她善良温纯的眼眸,仿佛世界都在她开口的那一瞬间,温暖起来。
少年如今想来,他们两个当真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莫不是他们两个从小都与常人脑回路不同,也多亏如此,他们才如此惺惺相惜,才能在对方的青春里一路同行。
时光就这样在他与她的蹦蹦跳跳,打打闹闹中一点一点的流逝了。很多事成了习惯,很多事成为了回忆,还有很多事多年过去一点一点变得模糊,很多事曾经以为一辈子也不会忘,可到头来却发现越来越记不清楚,越来越记不起他抑或她的样子。所以时光真是世间最最可怕的一把刀子,它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带走你最珍贵的东西,当你回过神来时,却发现你已经想不起来失去了什么,即便他或者她是你的青春啊。
想到这儿,少年用力的忆起他和女孩的一点一滴,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他好像要把这一切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似的,就像他之前一直做的那样。
少年喃喃低语,我要记住你的样子,像心跳那样记住你。他拿起一块石头,在一块大石头上一点一点敲出她的样子,一下又一下,从眉毛到眼睛,从鼻子到嘴巴。她的样子越来越清楚,他的指尖也慢慢的被血模糊,最后血液成了她最鲜艳的颜料,血色成了她的底色,顺着流血的指尖,他把她揉进了心的最深最深的地方。
又是一道微风拂过,柳絮纷纷扬扬的散落下来,为她裹上了白色的妆,风声潇潇,似是在唱着一首挽歌,关于她,关于他青春的挽歌。
他站起身,天空已经昏暗,星星已经爬上这黑色的被单,他看向遥远星空的某一颗星,他相信那就是她呀,她一直在默默的守护着他,无论过去还是将来,他用尽一生去回味那段短暂却在脑海中经久不息的回忆。
他想,是不是一个人,一辈子,总要有一个人,一直住在心里,消失在生活中。想着想着,怀念着怀念着,叹息着叹息着,当云海翻滚,第一米阳光洒下时,少年的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他慢慢的倒下,阳光下他满是皱纹的脸,他不在高挺的鼻梁,瘦小佝偻的影子,都显示着他老去了,哪怕他的灵魂永远年轻,因为他的心里住着他年轻的爱人。
他终于还是倒下了,但他的嘴角大大的咧开。他要把最灿烂的笑容就给世界,因为他与她就是在这温暖的盛世相遇。
远方的小和尚又开始一歪一歪的挑水上山,只不过这一次他希望山路能长一点,最好永远没有尽头,因为今天有他中意的姑娘上山采药,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