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刚过,这座繁华的城市依旧有着稀稀拉拉的车辆和路人。一男子胡子拉碴,面容憔悴的坐在马路边上,抬起右手给挂在天上的月亮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嘴角微微翘起,依稀可见胡子下略带帅气的面容,歪头想了想觉得不够,伸出左手又给月亮比了一个心,开心的笑了起来,将嘴里的香烟扔进垃圾口里,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叫寒星夜,我的身份证上并不是这个名字,但是我喜欢星星,喜欢夜晚,所以我自己改名了。
我自幼父母双亡,跟着姥姥姥爷一起长大,他们很辛苦,为了我这么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还要重新扛起锄头,从黄土地里刨出一张又一张人名币把我送进了大学。
我读书很失败,只考上了一个专科,本来对我还比较关心的亲戚们都收起了以前的笑脸,连装都懒得装一下。
大学的实习工作还算不错,在一家上市公司做普通文员,我们学校一共来了三十多个人,最终只有我一个人选择留下来。
毕业后顺利转正,并且通过一次公司的内部竞选进入了管理层,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组长,可手下也有着二十个员工,五险一金都有,税后能够拿到八千的工资,相比起毕业后还在苦苦找工作的同学简直好上太多。
有一次我在给组内员工开会,手机响了,我看了一眼来电,挂了电话,而后借口上厕所回拨了过去,电话是姥爷打过来的,电话里的内容让我关上电脑就冲进了经理办公室,我像汇报工作一样说完了我想说的话,而后订机票,拿上东西打车到了机场,姥爷说:你姥姥不行了,床上躺好久了没和你说,这次估计挺不过去了,你回来吧。
我在听姥爷说的时候只是觉的心里很凉,整个人有些手足无措,在经理面前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的伤感。直到我上了飞机,我旁边的一个小女孩吵着闹着和妈妈要糖吃,妈妈不给就大哭大闹,我把身体转向一侧,看着飞机外的天空,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越流越多,越流越快,我把帽子狠狠的压在了眼镜框上,紧紧的捂着嘴巴,捏着自己的喉咙不让别人听到我在哭。
我到家的时候姥姥已经去世了,坚持了那么长时间临终前也没有见到我一面,我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不孝,如果我有钱,姥姥不会拖着自己的病不治,如果我父母健在,我不读书,姥姥姥爷就不用拖着苍老的身体给我凑上学的钱,直到二老把自己的身体累的千疮百孔。
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姥姥的笑脸,一笑起来整张脸都是皱纹,嘴里仅有几颗摇摇欲坠的牙齿,拉着我的手说:娃儿,姥姥最大的念想就是有天你能开着小车,带着媳妇来看姥姥,那比天天吃肉都开心。姥爷坐在一旁也跟着笑,我也跟着笑。
后来在姥姥的葬礼上,姥爷突发心脏病没能抢救过来跟着姥姥一起走了,我想肯定是姥爷怕姥姥一个人孤单,害怕,所以去陪她了。两个人相伴了一辈子从来没有争吵,真正做到了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真羡慕这样的爱情,只是现在这段爱情没有了,我也成为了真真正正的孤儿。
姥姥姥爷去世后,我只拿走了他俩年轻时的一张黑白照片,屋子里的其他东西那些亲戚都可以拿走,唯独照片,我一定要带着,这张照片上的姥姥姥爷都在笑,很开心的笑,看着他们开心我也开心。
之后的一年我很努力的工作,晚上下班后送外卖,当服务员,空闲时间发传单,拼命的攒钱。公司里的聚会也没在去过,每天晚上吃七块钱的炒饭,不喝奶茶,不点外卖,也和公司的人越来越远,但是我不在乎,
终于在一年后买了一辆便宜的新车,清明节前我提出了辞职,主管和我谈了好多次希望我留下来,我摇摇头拒绝掉了。
在清明节这天开着车来到了姥姥姥爷的坟地,清理掉坟头上的杂草,静静的坐在墓碑前,坐了好久好久,拿出车钥匙放在地上,开心的说:姥姥姥爷你们看,小车哎,我买的,开心吧。只是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就哭出声来了,我哭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肆无忌惮,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其他上坟的人把我从地上拉起来,我擦干眼泪,离开了这里。
连夜开车回到自己租房子的城市,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床上,这间房子也只有一张床,我看着窗外,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这个想法一经萌生而后越来越强烈,我都佩服我自己。我从小最怕鬼,晚上都不敢一个人睡觉,现在居然想看鬼长什么样子,真是够大胆的。
就是在那天晚上我改名为寒星夜,每天只有星星和夜晚会准时出现在我眼前。太阳不开心就躲在乌云后不出来,白天不开心就躲在风雨后不出来,整个天空宛如黑夜,没有一丝光明,还要开灯才能看清外面的世界。
又是星光满满的夜晚,周围都是熟悉的宁静气息,我坐在马路边对着月亮比心,只有你一直陪着我,真好。
我曾经想过无数离开这个世界的方法,在出租房里自杀,可是会连累户主,在路上撞车,可是会连累无辜的车主,想过从高楼跳下去,可是我恐高,窗边都不敢去,也想过在大街上吃安眠药,但不想给清洁工叔叔阿姨添麻烦。我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真是个废物,死都不敢死。
而后眼前一亮,把烟头扔进垃圾口里,拉开车门,这是唯一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把照片放进怀里,拉上上衣拉链,一直拉到脖子,关门,系上安全带。拧开手里的药瓶,双手紧紧抱着照片,我的脸上挂满了笑容,快了,很快就能见到姥姥姥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