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容这样想。
周生煜低头看她,怀里的人儿因为跑得太快微微喘着气,脸颊绯红,粉嫩的唇轻吐着气息。周生煜低头靠近她,寻到那一抹甜蜜,深深吻上去。鸢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击溃,她瞪着晶莹的眸子看着周生煜,双手还没来得及抬起来便被周生煜抓住,紧紧地束缚在身后。
雍朝民风彪悍,对于感情一向炽烈又直白,偏偏今日是冬至节,所有年轻的男女都会在今日涌上街头寻找顺眼的另一半一同去月神庙祈福、逛灯会、游湖......对于在街头亲吻这种现象雍朝人民表示早已见怪不怪了,要更亲密一些,争取生个冬至娃娃才好呢。
鸢容不理周生煜,自顾自看着月神庙门口的那棵大榕树,准确地说应该是大榕树上系着的千百条福旨。这每一条福旨都是每一对有情人在冬至节这一天亲手写下、亲手系上的。
“愿山有木兮木有枝,郎有情来妾有意,此后延绵岁月,共携手、赴白头.......”
鸢容低声呢喃着其中一条福旨,浅浅一笑。想起刚才的那个吻,鸢容只觉得耳朵都是滚烫的,周生煜,周生煜。鸢容回头去寻他。
“容儿是在寻我吗?”
周生煜抬手撩开红绸福旨走来,万千福旨随风飘扬,都不及他薄唇轻扬,刹那间,人间失色。
鸢容回头看到周生煜,还来不及收敛好滚烫的耳朵,周生煜早已黏上来,将鸢容圈进怀里,顺手接过鸢容手中的红绸福旨浅浅一笑。
“容儿,我也要写福旨。”
真是小孩子一般,见不得旁人有的自己没有,鸢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周生煜是从哪里变出来的红绸缎,丝质柔滑,一看便知是极品。
“这红绸福旨本是人们祈求月神娘娘保佑的祈福带,后来渐渐演变成了有情人互诉衷情的传情带。有传说每一个年轻男子只要在冬至节收到心爱的姑娘亲手写的红绸福旨,再将红绸系在这棵百年榕树上,那这段感情便会长长久久。容儿,你瞧瞧,我写得可好?”
鸢容惊讶地从周生煜手中接过那红绸福旨,她从未料想过,周生煜会亲自写福旨。
鸢容望着周生煜,却被他眼神示意,看下去。
“愿与君相知思诚忠守永不相弃此生独一”
鸢容望着福旨上的每一个字,霎那间哑言。
幼时鸢容便知道,自己不是江南王的亲身女儿,她的父亲是江南王的同胞弟弟,母亲是雍朝高祖帝的七公主。七岁时,江南二十三城内战爆发,父亲被陷害斩杀,母亲追随父亲而去。那一年所有的叔伯兄弟皆被暗杀,只有自己却被接进若朝城,成为江南王的长公主,坐拥万千富贵,享受无边孤独。
整整十年,鸢容都在等一个时机,她必须变得更强大,才能撼动得了江南王,而唯一的办法就是雍朝。
雍朝的王君—周生煜,是个聪明的君王。表面上接受与江南的姻亲,哄得江南王信以为真,雍朝会从此护佑江南。谁知鸢容将江南二十三城所有的军密相告,以二十三城为代价换取江南王一命。江南从此易主,在雍朝的助力下竟比之前更为繁荣富庶。
“周生煜,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交易吗?”
鸢容将那红绸福旨塞回周生煜手中,淡淡地开口。
“记得。”
“周生煜,我身负叛国之名,双手沾满鲜血,今生到此,不过尔尔。而你与我不同,天下百姓,万里江山,都需要你。此生独一,犹如天上明月,你我都奢望了。”
“容儿,你的仇是我帮你报的,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这一辈子,你都要用来还我。”
鸢容气得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固执得天下第一,一旦认定了谁,就撒娇卖萌无所不用其极地把对方圈在身边。
自冬至节后,鸢容鲜少理会周生煜,平日里对他送的各种东西都视而不见,晚上也早早休息,从不等他。但是每至夜深,周生煜都会偷偷摸摸地爬上床,帮鸢容暖脚,然后抱着鸢容入睡。第二天一早,在鸢容醒之前又得爬起来去上朝。如此一来,周生煜便病倒了。没有了往日的惊喜和不厌其烦的打扰,鸢容觉得如释重负,每日落得清闲。
“齐海生,你今日给容儿诊脉的时候可有跟她提到我。”
周生煜跳下床,期待地抓着齐海生的肩膀问。
“我说王上最近病得更重了,连床榻都下不了,滴水不进,汤药都快灌不进去了。”
“然后呢,容儿说什么了吗?”
周生煜眼睛放大像个期待礼物的小娃娃。
“没什么。她哭了。”
“什么!哭了!齐海生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不行,我装不下去了,我要去找容儿!”
周生煜刚准备踏出大殿,便看见鸢容在外面准备进来,赶紧跑回床上,装出一副病怏怏的可怜模样。鸢容进来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将一根红绸福旨放在周生煜枕边,喃喃道。
“周生煜,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写红绸福旨给你吗?如今我愿意了,我愿意了,你听见了吗?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就把这个红绸福旨送给别的男人!气死你!”
鸢容作势拿过红绸福旨要起身离开,却被人一把拉回了床上,一个炽热的怀抱立刻拥上来。
“容儿,你的爱只能给我,不准给别人。”
“周生煜,你怎么不装病了?嗯?”
鸢容眯着眼睛瞧他。
周生煜刚想解释,鸢容已经吻住了他,此刻,万语千言都化作这个迟来的吻。
是夜,芳华殿。
鸢容闭着眼,单手撑着头,斜倚在软塌上,一身赤红纱裙,淡妆微抹,美得逼人心魄。她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
梦中下着滂沱大雨,院中十六缸荷花尽数枯萎,被雨水击打地低着头,残枝落叶漂在水面上。
正殿门外的玉阶上,一个小男孩安安静静地跪在那,整个人像是浸在雨水里。从头到脚湿透了,豆大的雨珠打在脸上,疼得睁不开眼睛,好冷啊。小人儿不过五六岁的模样,这么跪着委屈极了,眼泪无声地落下,很快地就被雨水冲刷掉。
“母妃,煜儿错了……煜儿以后会认真学的,再也不出错了。再也不会背不出来了……煜儿再也不贪玩了……”小人儿哽咽着认错,身体在雨中瑟瑟发抖,小脸发白,声音在大雨中显得格外微弱。
可不论小男孩怎么哀求,大殿上的女人依旧神情冷漠,丝毫不心软。
“煜儿,别怪母亲狠心。你是雍朝唯一的皇子,将来整个天下都需要你,你必须是最努力、最出色的!”
那时阿娘曾带着鸢容回过雍朝一次,那时的雍朝国君还是高祖帝。阿娘说要带她去见一个人,便是在那时,鸢容第一次见到了周生煜。
周生煜八岁,已经入朝听政了,他生来就与其他人不同,不能想笑就笑,不能有喜欢吃的东西,做任何事都不能出错,不能跟任何人多言语......
鸢容见到跪在雨中的周生煜,问阿娘,为何那个小哥哥要跪在雨里啊?他的阿娘还对他那么凶,他哭得好可怜啊。阿娘蹲下身子来,望着鸢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