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将阿木留在了边疆,自己带着沐子星回了京都,白兰也跟上了他,“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孤月不悦的皱了眉,白兰见到又迅速说道,“这是皇上说的。”
沐子星下葬的那天晚上,孤月不见了,当白兰找到他的时候,他坐在酒馆里,桌上空了好多酒坛,此时的他愣愣的看着手里的簪子。
那是他送给沐子星的,一个很简单的玉簪,没有平时的生人勿近,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流浪狗。
“王爷……”白兰在他面前坐下,“夜深了,王爷该回去了”
孤月勾唇,他一只手撑着头,“青青每次不高兴就会来这家酒馆,我来看看,她在不在。”
“可她不愿见我。”
“我去了好多地方,冷宫里的阁楼上,江边的桃花林……”
“我找不到她……”
“她在躲着我……”
“她不愿见我了……”
白兰心里嫉妒的发狂,指甲疯狂的掐进掌心,留下一个个红月,凭什么!凭什么人都死了还在他心里!
“王爷,你醉了……”她起身准备扶着孤月回去,没想到她一碰到他,他就倒在了桌上,嘴里还念叨着,“青青……青青……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她给领桌的男子些许银子,请他帮忙把孤月扶回去。
离王府些许距离的时候,管家连忙过来帮忙扶着,“王爷自打回来就没怎么吃东西了,怎地又跑去喝了酒,这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般糟蹋啊!”
他唤人来扶孤月进府,又转身对白兰行了礼,“谢谢白小姐将王爷送回,今日天色已晚,就不请小姐进府歇息,他日定当上门请罪。”
白兰微微点了点头,离去。
翌日,管家推开房门,“敲了许久,以为您还未醒,就准备唤您起床。”他看见孤月坐在桌前画画,旁边已经堆了些许,他上前拾起一张,是沐子星。
生气时嘟着的嘴巴,开心时弯着眼睛,委屈时红着的眼眶……
“王爷,这是何必……唉……”
“她以前总让我帮她画像,可我总是没时间。”他停笔,“不过都是借口罢了……”
管家摇了摇头出去,走到房门口时,好似听见孤月问,“若我没有……”没有什么,他也没听清了。
三里清风三里路,步步清风再无你。
孤月唤来管家,“准备一下,去沐将军府看望一下沐夫人。”管家点头应下。
沐夫人看着眼前的孤月,“劳烦王爷还惦记着臣妇。”
孤月放下茶杯,“夫人说的哪里话,于情于理,本王都该来看看夫人。”
沐夫人沉默了会儿,随即又看着孤月,“如此,便委屈王爷陪臣妇说说话。”
“本来有些事情已经没有说的必要了,”她笑了笑,“许是我老了,总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事,便说与你听听。”
“您说。”
沐夫人勾唇,她看着孤月,却又像透过孤月看向以前。
“说起来,我与你母妃,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沐夫人名叫做觅清,是京都有名酒楼老板的女儿,她有一个丫鬟,叫盈袖。
盈袖自打记事以来便一直陪着觅清,说来也奇怪,两个小女孩后来越长越像,到最后,盈袖竟有七分相似觅清,尤其是眼睛。
觅清爱慕当时还是少将军的沐易,每天都会在就楼上盼着他从街上路过,直到七夕那天。
七夕那天,觅清哄着盈袖和她穿上了一样的衣衫,都带上了面纱,两人面对面,就像是在照镜子一样,觅清笑了,眼睛像天上的月亮,“这下,恐怕连母亲也认不清我们了。”
七夕街上人山人海,觅清没想到,会遇到沐易。
路上的行人冲散了她和盈袖,也将她撞进了沐易怀中。
沐易将人护在怀中,待到安全之地,才后知后觉红着脸与觅清拉开距离,“……刚才多……多有冒犯……姑娘莫怪。”
觅清笑出了声,“怎会怪将军,不仅不会,小女子还得谢谢将军,不然都不知道会人群被带到哪里去。”眼前姑娘一笑,眼里映着灯火和他,沐易觉得自己的心在一下一下跳得越来越快!
直到最后都有点呼吸不畅,他也许自己得了什么病,他想。
觅清不知道原来眼前的小将军竟是个爱脸红的人儿,哄着逗着让他陪她逛灯会,到后来分别时,沐易看着走远的姑娘,心中不舍又懊恼忘记询问名字。
在回去的路上,沐易看见了刚刚与他分别的姑娘,心中一喜,连忙上前询问,“姑……姑娘,刚刚忘记问姑娘芳名,姑娘能否告知于在下?”
姑娘抬头看了看他一眼,想着可能是他将她与小姐认错了,注意到天色,完了完了,门禁要到了,推开眼前的公子,报了两个字,“觅清。”
觅清……觅清……沐易默默念着,看着远去的女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不语。”沐易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看着叫他的男子,深紫色的衣衫将他衬托的贵气逼人,温文尔雅而又恰到好处的微笑又添了几分平和。
他拿着折扇微微扇着风,“皇上。”沐易见他急忙走向自己,“刚刚可有看着一位带着面纱的女子?”
“可是鹅黄衣衫?”
“对呀!”孤离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可见她往哪儿去的?”
“往前去了,”见孤离欲追去,连忙拦下他,“你先追去也追不上,就算追上了难免也回吓着人家,”
孤离皱着眉头,拿着折扇的右手敲打着左手心“这该如何是好!”
沐易压下心中的苦涩,“皇上莫急,我知晓那位姑娘的名字,明天差人打听打听便是。”孤离才松开了眉头,“如此甚好。”
“后来,后来家里便接到了圣旨,”沐夫人咳了两声,接着道,“要我入宫。”她抬头看见孤月淡然的表情,心里叹了一口气,也不指望他能问自己什么了。
接到圣旨的那天,觅清和父亲大吵了一架,“说什么我也不会入宫去的!”还记得当时父亲打了她一巴掌,愤然离去。
要进宫的前一天夜里,盈袖跪在了她面前,“对不起,小姐……”觅清将她扶起,“错不在你……”她站在窗前,一双漂亮的眼睛暗淡了下来,她神色落寞,喃喃道,“不过是命罢了……”
第二天觅清醒时,恰好母亲推门进来,“清儿,你醒啦。”觅清直起身来,“母亲。”随后又喊了声,“盈袖,怎地不叫我。”
周氏在一旁,欲言又止,“母亲,可是有事?”周氏坐在床边,眼里有些许忧愁,“盈袖她,代你入宫去了。”
还未等觅清说话她又说道,“她说,因她说错了一句话,造成如今局面,你本是欣喜沐小将军,”周氏看着觅清,她紧紧的抓着被褥,指节泛白,“她说,她本就是一个丫鬟,能代你入宫,已是天大的福分。”
“那她可知宫里有多么凶险!”觅清哽咽着,“她一个单纯的弱女子,怎么能安然无恙的待下去!”
后宫的事情她在酒楼里听过不少,她无法想象单纯盈袖在宫里该如何生存,她也没想到盈袖能得盛宠,也没想到,皇宫,就是个大染缸。
后来的几个月,觅清都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病殃殃的,仿佛任何事情都让她无法提起兴趣,
直到那一天,母亲说宫里来了人,她看见盈袖被人扶着从华丽的轿撵下来,她带着圣旨,是皇上给她和沐小将军赐了婚。
如同姐妹的主仆,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那天她们聊了好久,得知盈袖过得好,觅清也渐渐放了心。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换了我的孩子啊!!”沐夫人拍着扶手,情绪激动的吼了出来,
“王爷你扪心自问!沐家何曾几时对不起先皇和皇上!”
八月的天到底还是热的,孤月站在窗前,窗外蝉声与蛙叫,听的他心里更加烦躁,脑子里回想着沐夫人说的话,“你们都以为是我害死了你们母妃,但不知其实她是因为愧疚而死!”
“因为她换孩子的事被孤离发现了!她不知道当时孤离就在门外!”
“但她也知道她还能安然无恙的活着,不就是因为孤离喜欢她吗!”
“于是她便愈发愧疚,最后抑郁成疾!”
“她替我进宫!可是你们可想过本来招惹孤离的就是她啊!”
“而你们,凭什么把过错全加在我身上!”
“加在失踪的两人和死去的青青身上!”
孤月从来没有怀疑自己的身份,今天的事情给了他太多震撼,他揉着头,吩咐道,“将今天的事情告诉皇上。”
沐子星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离她“去世”半个月了,第一眼看见的人便是沐子衿。
“哥哥?”看到如此沐子星呆的一面,沐子衿不禁笑出了声,“醒了就好。”
依然温文尔雅的声音让沐子星酸了鼻头,她想撑起身,却不想还没起来头一晕又倒了回去。
沐子衿弹了弹她的头,“刚醒就那么不安分!”
沐子星委屈,“我就是想抱抱……”你……还未说完的话已经被沐子衿的拥抱堵了回去,“以后想做什么告诉我,你别动,我来做。”
“那么大个人了还向哥哥撒娇,知不知羞。”
沐子星抬眸,看向刚刚说话的女子,她皮肤白到发光,两弯柳叶眉,双目漆黑,一身淡蓝色的衣衫,眼里全是嘲讽。
沐子星眼神在他俩之间来回了一下,勾唇,“我不管多大,他也是我哥哥,我就有撒娇的权利,不像某些人,看着眼红,却又不敢。”
“你!”她气的跺脚,俨然就是被家里宠坏了的千金,随即又突然笑了起来,“那又如何?你总归是要嫁人的,而你哥哥也是要娶妻的。”你不可能永远腻在他身边,而我可以。
沐子星在她说起嫁人的时候,想起了父亲,她突然坐了起来,也不顾头晕,“哥哥!你找到父亲了吗?”
沐子衿点头,“放心,父亲没事,等事情结束后,就能见到他了。”
“嗤。”
“将离!”沐子衿侧头,语气已经沉了下来,他在告诫她。
“怎么,你怕告诉她呀。”将离可不怕他,没有把他的威胁放眼里。
沐子衿回来北燕那么久,她花尽手段也没能将他拿下。
只是凭着爹爹,赖在他身边罢了。
她身世显赫,样貌上乘,凭什么不如一个不知道哪儿捡回来的女子。
他们的对话在沐子星脑子里走了一圈,她不动声色的摸着肚子,“哥哥,我饿了。”
用过膳后沐子星四处走了走,这府邸还是很大的,沐子星走了好一会儿,丫鬟告诉她还未走过一半。
许是躺久了身子虚,她又走了一会儿便回去了,没想到又碰到了将离。
将离迎面走开,嚣张的不可一世,“就算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妹妹始终是妹妹,不该有的心思你别有!”
沐子星真的是气笑了,也不知道她哪儿看出来她对哥哥有着别样的心思。
沐子星没理她,转身就走。
将离仿佛一圈打在了棉花上!“你!”她跟上沐子星,“你不管你父亲了吗?”
沐子星这才停下,“你什么意思?”
将离笑了,她仔细打量着沐子星。
说实话,沐子星虽不说漂亮到过分,但她的气质很干净,哪怕比她漂亮的人与她站在一起,别人也总是忍不住将目光放在她身上。
“我说,你最好安分点,不然我可不保证你父亲是否还能好好,活着……”说罢,便领着丫鬟扯高气昂的走了。
沐子星问身边的丫鬟,“哥哥和她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