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知名服装店里,林嘉怡身穿名牌,手提着LV限量版包包,一身贵气。她站在琳琅满目的衣服面前,启动敏锐的鹰眼,扫略了一遍,对着店员说:“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都拿下来给我试试。”
看着她在镜子面前摆弄,展现婀娜身姿的一瞬间,陪在一旁当参谋员的闺蜜徐慧,多少是有些羡慕的。林嘉怡跟徐慧是一个村的,从小玩到大,曾经一起在市里的一家面包店当学徒。两人形影不离,情比金坚,本该过上轨迹一样的人生,却在22岁那年,岔开了路口。
那天,身材高大又痞痞的张勇走进了面包店,对望的一刹那,就足够两人完成一见钟情的所有流程。那时的林嘉怡虽说穿着有些土里土气,也不爱捯饬自己,但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村里一枝花的名声可不是盖的。自此,张勇对林嘉怡展开了猛烈的追击。一年后,林嘉怡挺着五个月的身孕嫁给了张勇。张勇是个大老粗,胆子大,为人豪爽,在生意场上赫赫有名。不算大富大贵,也能让林嘉怡过上小资的生活。何况自从娶了林嘉怡,事业一路飙高,没过几年,林嘉怡就过上了贵妇的生活。张勇是出了名的不管事加疼老婆,除了大事大非,其他的统统无所谓。
闺蜜徐慧呢?在面包店勤勤恳恳干了五年,嫁给同村的一个小伙子。日子勉勉强强,夫妻和谐,共同分担内外事务。平常倒也没什么,一约出来,两人就越发显得天差地别。
于是她羡慕地说:“嘉嘉,你行啊,一点也不像生过两个孩子的样子。”
林嘉怡无意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带着些得意说:“瑜伽课,普拉提课、美容、瘦身餐、衣服首饰,钱花出去,也是要见效才行。”
徐慧白了她一眼,说:“赤裸裸的炫富!”
林嘉怡笑了几声,便转身对店员说:“这几件都包起来!”
徐慧有些吃惊,凑过去轻声问她:“不看下价格吗?这家店超级贵的!”
林嘉怡翻了一个大白眼,朝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仿佛在告诉她,不要做这么降档次的事。徐慧脸嗖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人家压根就不缺钱,操这心干嘛!
一个下午,走走逛逛,徐慧的双手拎满了大袋小袋,全是林嘉怡的战利品。而物品的主人呢,踩着恨天高,像老佛爷似的威武地走在前头。
“嘉嘉,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
咖啡店里,林嘉怡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说:“你这人哪,战斗力太弱了,还没走两步呢!”
“贵夫人,我哪里比得上你啊,常常逛街,估计双腿都有免疫力了吧!”
“哈哈哈,那倒是。话说你怎么都不买啊?逛街就是要买买买,才有成就感!”
“你也不看看你进的都是什么店,我哪里买得起?”
“说到这,我得数落你两句了。一年365天,从早忙到晚,花点钱犒赏一下自己,怎么了!别老是那么抠抠搜搜,你瞧瞧你穿的花衣裳,给我婆婆她都嫌土。你再这样下去,迟早变黄脸婆。”
徐慧有点不开心,她一个闲着没事干,老公又有钱的女人,凭什么指点别人的人生。一秒后,她将自己的情绪隐藏在不满之后,笑着说:“我家那口子哪有你老公会赚钱,一个月那丁点工资,我哪敢任性。”
“也对。别看我老公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做起生意来头头是道。”
“不过你这三天两头打麻将逛街的,你老公婆婆没意见啊?”
“这方面我老公挺疼我的,知道我应付不来那些饭局,从来都不勉强我。家里的花销也不过问,卡随便我刷。至于婆婆嘛,意见倒挺多,不过权当耳边风了,管她呢!”
“要不然怎么说你命好!”
“哈哈哈,家庭幸福最重要,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林嘉怡说话时,是抱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的,只是她并未意识到。
“男人有钱就变坏,多少留个心眼!”徐慧说这句话也是出于真心的,并不是因为妒忌而挑拨离间。
“结婚这么多年,我还能不了解自己老公,不会的!”
看着林嘉怡一副放心的样子,徐慧也就不再说什么。
2
回到家的林嘉怡,累得瘫倒在沙发上。婆婆看见了,便抱怨:“整天就知道自己出去潇洒,老公孩子一点也不管。你那两个儿子整天都在玩游戏,作业也不写,当妈的一点也不过问。将来要是学坏,你们就知道惨。”
林嘉怡一向不敢直面杠上婆婆,于是顺着她的话,大喊:“你们两个给我拿上作业出来,不做完以后都不准玩游戏了。”
虽然她平时不怎么爱管孩子,但是一旦发话,极具权威。两个儿子乖乖地拿上作业,在客厅的桌子上摊开,认真地写了起来。一物降一物,在婆婆面前肆无忌惮的小祖宗们,这会像极了小绵羊。
晚上十二点,老公张勇还不见踪影。婆婆起身叫醒了在睡梦中的她,说:“嘉怡,你给阿勇打个电话,怎么还不回来,这都几点了?”
林嘉怡揉揉惺忪的睡眼,说:“打电话干嘛,肯定在应酬,喝完自然回来!”
“当老婆当成你这样,倒也清心。他去年刚喝出胃出血,你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下他……”
林嘉怡被婆婆念得脑袋直嗡嗡,极其不情愿地打了电话,连打了五个都没有回响。她把手机屏幕直接摆到婆婆面前,说:“看吧,不接。他要是想喝酒,谁劝得住,你儿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婆婆见这状况,只好满心怨念地走开了。没过多久,林嘉怡便美美地睡去,仿佛天塌了都跟自己无关。
早上五点钟,张勇一身酒气地回来了,醉醺醺地爬上了床。一个翻身,200多斤的体重直接压在了林嘉怡身上。她满身满脸都是嫌弃,用尽洪荒之力一脚把老公踢下了床,然后自顾自睡了。张勇突然酒劲上来,跑厕所一顿狂吐。声音之大,把婆婆都吵醒了。透过房间门缝隙看见睡得正香的儿媳,她气得直撇嘴,边顾着儿子边数落儿媳的种种不好。
第二天,张勇睡到中午十二点半才起床。一出现在饭桌前,婆婆就骂他:“你这个臭小子,喝喝喝,你不要命了。再喝出个胃出血,我绝对不会管你的。”现场气氛尴尬到极点,张勇不敢回嘴,只能笑嘻嘻地赔罪。
林嘉怡倒是像个事外人,淡淡地说:“整天喝得不省人事,这个月的家用,你还没给我呢?”
“前几天刚给,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张勇故意逗她。
“你是喝断片了,还是失忆了!”林嘉怡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行,你这个败家娘们,我要缩减你的家用!”
“那你也不用去喝酒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了相声,婆婆看得直摇头,这两个不省心的幼稚鬼,早晚把家败光。
张勇掏出一张十万的卡,递给了媳妇,说:“我妈孩子们想要什么,就给他们买,别省着。我中午晚上都有饭局,不用准备我的份了!”
“怎么又有饭局,能不能别去?”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张勇就消失在门之外了。
“妈,别管他了,说了也不会听。再说,他那是应酬,没办法的事。”
林嘉怡放下碗筷,走进房间换了一身红色大长裙,画了淡妆,戴了珍珠耳环,一手拿着手提包,一手拿着奔驰钥匙,焕然一新,说:“妈,我出去了。碗筷放那,下午会有钟点工阿姨来收。”还没等婆婆应话,她已经坐上了奔驰,扬长而去,直奔麻将馆。
一进姐妹家,一个个凑过来指责她说:“三缺一,等你半天了,是不是你老公不让你出门啊?”
“他啊,哪里敢!再说整天应酬的人,哪有资格说我!”
“哎呦,看不出你家庭地位还蛮高的。”
“那可不是,我老公说了,他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
“不过你还是得多看着你老公,外面的花花世界,哪里说得准。”在一堆追捧恭维的话中,只有徐慧一个人说出异样的话。
“你看看你又来,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
空气中忽然弥漫着尴尬,大家都一言不发,沉浸在麻将的世界。不过很快,旧话题就被忽略,新一轮的八卦话题又启动。
3
另一边,婆婆在家里边收拾东西边嘟囔:“这是过家家吗?看看这两个人,一个不着调,一个懒散。闲人一个,还叫什么钟点工,当我儿子的钱好赚啊。”越想越生气,一个不小心绊到了桌角,整个人摔向了瓷砖地面,痛得起不来身。回头望望家里,应酬的应酬,玩耍的玩耍,上学的上学,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个人折腾了一个小时后,幸亏钟点工阿姨来了。帮她拨打了林嘉怡和张勇的电话,只可惜这两个大忙人,嗨得听不见铃声。阿姨叫来了邻居帮忙,把婆婆送到了医院。一检查,严重扭伤,需要好好静养。张勇的姐姐张婷气得把这两个不成器的人骂了一通,然后把妈妈接回家了。
不过这对于林嘉怡来说,倒也是好事,不用每天按时回家吃饭,不用被逼着打扫屋子,更不用天天听那些有的没的唠叨。于是,她便彻底放飞自我了。
孩子呢,放在寄宿学校去,一周回一次家。周末的时候,也不会有温馨的亲子时光,常常把他们散养在家里,饿了就给他们点外卖或者吃泡面。偶尔会把他们带到麻将现场,任凭他们在那样的环境中疯癫。自己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孩子们邋里邋遢,形成强烈的对比。
家里呢,厨房已经闲置许久,精致的餐桌上结了满满的一层灰。客厅上的沙发缝隙里,到处都是小饼干屑。地板上久久才清理一次,以至于穿着拖鞋走过都有黏黏的阻力感。洗衣机里的衣服不是忘记洗就是忘记晾,房间里丢得到处都是衣服或者玩具……
老公呢,以前虽然常常在外应酬,但是只要一回家,看到熟悉的妈妈老婆孩子,干净整洁的家,热腾腾的饭桌,总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毕竟男人在外奋斗一生,为的不就是家人过上更幸福的日子吗?可是现在回家,看到冷冷清清的屋子,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疏远感。他对这件事颇有微词,又拗不过媳妇,只好忍气吞声,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还会跑姐姐家去感受人间烟火气。
有一次张勇告诉她,明天会带客户回家就餐,让她准备一下。结果她忘了这茬子事,全心奋斗在麻将桌上。张勇带着客人回家一看,乌烟瘴气的,脸都丢到天上了。客户跑了,生意也丢了,气得他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不过林嘉怡的脑子好像是浆糊做的,这么多年好吃懒做,锦衣玉食的生活,早就把她培养成一只井底之蛙。她沉浸在那种逍遥自在的生活中久久不能自拔,什么深谋远虑、未雨绸缪都跟她没什么关系。
一年后,危机终究还是爆发了。最近林嘉怡发现老公常常连着几天不回来,一问就说出差。手机密码也改了,以前都是随意看的,最近她一想要手机,他就躲躲闪闪,甚至会大声凶人。
有一天晚上两点,张勇又喝得醉醺醺回来了,而且嘴里不停呢喃着一个名字——小楠。身上刺鼻的香水味,白衬衫上的些许红斑,以及从天而降的“小楠”,这些似乎坐实了林嘉怡的猜想。
一夜未眠,这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感到恐慌与危机四伏。除了惊人的第六感,她那颗生锈的脑袋似乎不能给她提供任何的帮助,只能干巴巴地等着天亮,等着梦中人醒来。
“这红印子是什么?”六个小时后,林嘉怡忍不住摇醒张勇,开始逼问。
“我也不知道哪里蹭的。”
“你不知道?小楠是谁?是跟她亲热的时候蹭到的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整天那么多应酬,男男女女都有,蹭到很正常。”
“要是没这个人,你怎么会一直念叨着,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我没日没夜地工作,不就是为这个家吗?你是太闲了还是电视剧看多了,整天脑补这些有的没的。”
“你别转移话题,今天这事不解释清楚,我们没完。”
“疯子!我还有一堆事,懒得跟你扯。”说着,用力扯开拉住他的林嘉怡,火速逃离战场,夺门而去。
消失了一个礼拜后,是林嘉怡低声下气地道歉,才把他请回家。张勇这副高傲的态度,一度让林嘉怡觉得自己错了,老公赚钱养家实属不易,自己帮不上忙就算了,还整天疑神疑鬼的。再说以前也没过问什么,照样正常得很,老公就不是那种会拈花惹草的人!
万万没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月,奸夫淫妇就直接被林嘉怡当场抓获了。看着如此淫秽的一面,她彻底丧失了理智,发了疯地摔东西,捉了狂地要打那个女人,却被张勇死死地拦下,甚至还把她扫地出门。
就在张勇狠狠地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在地上摔得狼狈不堪的她,六神无主,脑子一片空白。听到动静的邻居们,纷纷打开了门缝偷看。她好想大声喊一句:“快来瞧瞧你们的邻居,就是这个贱女人,勾引别人的丈夫,破坏人家的家庭。”可是她没有,缓缓地站起,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春天的夜晚,带着湿冷的寒风,吹向了灵魂深处。细尖的高跟鞋不好控制,一个踉跄,她倒在了草丛上。抬头望了望夜空,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只有孤独的月亮。
什么时候,夜空里的星星变得如此稀疏!
什么时候,我渐渐忘记了儿时的璀璨星空!
4
“嘟、嘟、嘟……”
“喂,嘉嘉,这么晚了什么事?”
“慧慧啊,你能不能过来陪陪我!”
在这种悲痛欲绝的时刻,她唯一能想到就是自己青梅竹马的好友徐慧。徐慧赶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马路边上,像极了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孩子。
徐慧老公摇下车窗,说:“慧慧,你们聊,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嗯知道了,你赶紧回去,明天还要上班!”
林嘉怡看着他们这么温馨的互动,竟然有种后知后觉的悔恨感。这么多年自己到底处于何种婚姻状态下,虽然每个月不愁吃穿,但是那种夫妻关系中基本的关心,她从来就没得到过。张勇只顾着赚钱,孩子开学,让她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去学校报到。而她自己呢,仿佛也迷失在虚幻的宫殿中,自以为物质上的富有,便是所谓的一切。
“嘉嘉,怎么哭得眼都肿了,发生了什么?”
“他,他,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真的假的,这种事不能瞎说!”
“就在里面,刚刚被我看见了!”说着,她手往小区里面指了指。
“什么?这对不要脸的狗男女,走,我跟你上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
林嘉怡拉住了徐慧的衣袖,摇了摇头,说:“别去了,累了!那个女人起码比我老十岁,他竟然为了那种货色,把我扔了出来,我实在想不明白。”
“也许,也许你也应该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
“我哪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些男人三心二意,没一个靠得住的!”林嘉怡一下子情绪激动,眼泪又一次决堤。
“好好好,就怪那对狗男女,不知廉耻。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离婚吗?”
“我为什么要离婚?为什么要便宜了他们?而且,我哪里有什么资本谈离婚,就我这副人老珠黄、无技傍身的样子,哪里敢?”说这话的时候,林嘉怡的情绪由激动转向了哀伤,深深地为活了35岁的自己感到悲哀。
那一夜,徐慧一边帮着她吐槽出轨的张勇,一边又小心翼翼地提及她自身的问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林嘉怡早就在纸醉金迷的贵夫人生活中,迷失了自己。多年安逸的生活,早已把她锻炼了成了没有盔甲的战士,一旦风波来临,她甚至连谈判的筹码都没有。
可是忠言逆耳,林嘉怡终究是一句也没听进去。她一意孤行地采取自己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式,把老公看得很紧,也逼得很紧,去哪里聚餐都要跟着,手机动态她都要过目,说话夹枪带棒冷嘲热讽。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搞得家无宁日。孩子们担惊受怕,无人看管,婆婆只好搬回来,试图挽救这个日渐瓦解的家。
一天张勇正要出门,对着婆婆说:“妈,今天不用做我的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