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黑龙第一次见到哲咕是的桃花树下。
龙凤之争有三百年之久，双方均损失惨重，不得已签了停战契约，而凤凰国的最小的殿下哲咕成为了龙国的人质。
他在龙国遭万龙唾弃，自然不会好过到哪里去，谁都可以去踩两脚的小孩。
这天，哲咕爬上墙头，捡了块砖猛砸了侮辱凤凰国的曹太傅。
彼时黑龙面朝太傅受训，这一幕他看在眼里，心想，敢对堂堂太傅如此，他有多大的苦大仇深啊。
第二天哲咕又打算对黑龙故技重施，黑龙一个闪空把他踹下墙头：“有些伎俩用一次就够了。”
哲咕摔在地上，笑得却很灿烂，不像作为人质该有姿态：“我不放过和太傅老儿一伙的人。”
然后黑龙脚下的砖块松动，摔了个狗吃屎。
面对扮鬼脸嘲笑黑龙的哲咕，黑龙没有生气，反倒指明让哲咕当他的伴读。
1
哲咕是一只青凤，是凤凰国的十九殿下，他从小就被送到龙国为质，保两国不再开战。
一晃二十年过去了，明日哲咕启程回国。
当晚，他化作一只青色的肥麻雀跳进了黑龙的院子，一路跌跌撞撞，落在了黑龙的窗沿上。
哲咕打算先偷了黑龙私藏的梨花酿，喝完后再到他床前把酒缸砸碎，让黑龙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梦醒时分。哲咕扫了一眼屋内——黑龙不见了。
不见了也好，先看看梨花酿被藏哪了。
“哗啦——”一个酒缸在哲咕身后被砸碎。
“咕咕……”他被吓得挥动小翅膀一下窜了半尺高，又撞上窗沿，直接化作人形滚到地上。几根发光的青色羽毛缓缓落下，黑龙向前两步伸出手，哲咕抓住他的手起身：“行啊黑龙，居然能吓到我。可怜我这老腰，摔得疼死了。”
黑龙扫了一眼嬉笑的哲咕，搬出两坛酒：“经验之谈，你今晚肯定要来整些幺蛾子。你觊觎了三年的梨花酿，今晚用它为你践行。”
“还是黑龙懂我。”哲咕朗声大笑，捞起一坛酒揭盖儿往嘴里倒。
今晚月亮很圆很亮。
今晚也应该是他们二人最后相聚时刻。
月色迷人而人更自迷，想至此，黑龙坐在哲咕身边拎起另外一坛酒，对着哲咕的坛子撞了一下，把酒也灌进自己的嘴里。
喝饱的哲咕放下酒坛，满意地用袖子一抹嘴巴，说道“临走前还能喝到黑龙的藏酒，哲某真是三生有幸。”
黑龙的表情看不出喜怒，说出的话却真诚又直接：“这本就是为你留的梨花酿。”
哲咕凑近他刚毅的脸庞，认真地看，期待找出他说谎的证据：“留了三年？”
后者一本正经：“嗯。”
2
翌日，阳光灿烂。
哲咕伸着懒腰走出大门，他步伐轻快，然而出门的那一刻他却停了脚步，因为门口迎接他的是黑龙。
黑龙骑在马上，后面是四五十人组成的长队。
“怎么是你？不是你九哥送我回乡吗？”
马车停在哲咕庭前，黑龙解释道：“龙凤二国开战在即，我九哥要出征，在兵部忙不过来，我也是临危受命。”
“哦。”哲咕跳上与黑龙并驾的一匹马笑道，“坐什么轿子，还是骑马舒服一点。真没想到你我二人还能再次相见，实属不易，实属不易，看来老天不忍心让我们俩分开。”
哲咕牵着缰绳把嘴凑到黑龙耳旁小声道：“不知龙大人有没有瞒着我偷藏梨花酿，如果有，看在咱两交情的份上——赠与我如何？”
黑龙不动声色地把头转向哲咕，两人的鼻尖就要碰在一起。
“别想了，梨花酿已经喝完了。”
李将军见正主也已到场，便大喊一声：“出发！”全队人马开始前行。
队伍中有十来个凤族，是二十年前与哲咕一同来的。他们虽效忠于哲咕母亲所在的家族，但来时也实属无奈并非情愿。现在，二十年终于熬过去，回到凤凰国必定高官厚禄尽享荣华富贵。
抱着这样的想法，凤凰国人路上有说有笑，将喜悦的气氛传播开，此次远行轻松了不少。
众人骑马行了五日，这才来到帝都的结界，哲咕骑马越过结界，解除定在他身上二十年的结界咒。
哲咕顿时感觉神清气爽，他活动活动脖子：“哈哈，小爷我终于自由了。”
帝都的人都知道哲咕一行人的身份和出城的目的，眼下龙凤之战一触即发，在人山人海的结界口，众多龙族对他们敬而远之，人们交头接耳，用异样的眼光看这一行人。
凤族的人在此呆了二十年，对此习以为常。
出了帝都，众人行程就快了许多，平日里除了吃睡，基本上都在快马加鞭风雨无阻地赶路。
终于到龙国边境处，这里鲜少受帝都恩泽，只有黄土万里，风沙漫天，这样恶劣的天气继续赶路很艰难，众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不远不出见到了一个村庄。
黑龙和哲咕领着众人进入村子，这里虽房屋破旧，但村子不算小仍旧有人居住。
“这里怎么如此荒凉？”哲咕看着寸草不生的土地以及被风吹着的残垣断壁问道，“而且我感受不到这些村民的神力，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远离帝都，气候又常年干旱，靠着每月一次的赈灾粮勉强度日。他们的神力大都用来交换水和食物，还有的将神力进贡给达官显贵，换来片刻安生，你自然感受不到他们的神力。”
不远处有几个孩子在玩耍，他们灰头土脸却笑得很开心，和路上目光呆滞的大人不一样，哲咕下马准备和他们玩玩。
“小孩，今年几岁了？”哲咕拿出几个烧饼丢给他们，一个个子大的男孩一把接住烧饼，转身分给其他的孩子：“谢大人赏赐。”
“你们几……”
“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岁数。”黑龙走到哲咕身旁，他虽住在帝都，但常出入各大城中，这种边境地界也来过几次，比被囚禁在帝都的哲咕懂得多，“他们生活在这种无日无月的地方，根本不知道年岁这种东西。”
“这样啊。”哲咕喃喃自语。他突然右手一挥，刚才被孩子们扔在瓦砾堆里的破毽子就飞了出来，冲向哲咕。
哲咕跳起来用脚一接，踢向黑龙，直击他的脑门。
“小心！”黑龙左手握拳，猛地击飞毽子，毽子撞上了一个铁器，发出清脆的声音。
铁器掉落在地上，是一把小刀，刀上刻了一条龙。
李将军率先反应过来，大吼：“有刺客！所有人准备！”
这句话还没说完，众人周身就出现了数个暗门，从暗门里跳出二十几个彪形大汉。
慌乱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保护二位殿下！”
局面愈加失控，刺客都冲向哲咕，护卫急忙救驾，一瞬间冰与火的打斗爆发。一个暗门被设在哲咕身后，一把被蓝色火焰包围的刀率先出来，直指他的空门，随后刀主人也冲出来，他的胸膛和后背都刻着龙首。哲咕向右闪去，将几个孩子震出五丈开外，自己却被利刃刺穿胳膊，鲜红的血液迸涌而出。
黑龙一个闪身，将没用反抗能力的哲咕拥入怀，伸出右手，一串蓝色火焰喷涌而出，转眼变大包围了半空中举刀的龙首男，将其定住。
一个刺客小弟接住李将军的一锤后，趁乱往这边看了一眼，大吼道。“救大哥！”
转眼间，各种火焰包围的暗器向黑龙方向发射，打斗升级。村庄经受这场无妄之灾，原本破旧的房屋因为攻击而倒塌。孩子们往外跑时，一个暗器不小心射到一个小女孩的后背，分烧饼的大男孩立马停下来脚步，背上她才继续逃。本来躲在屋中的大人也哭喊着跑了出来，向村庄外跑去。
带着神力的大豆照亮了整个村庄，一时之间这里成了人间炼狱。
黑龙将火焰收缩，右手握拳向地上砸去，火焰随之也向地上砸去。只听轰隆一声，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龙首男身体焦黑，昏死在坑底。
毕竟是不知那里来的野鸡刺客，众人在经历了一开始的慌乱后很快镇定，不论是密密麻麻撒上毒药的暗器，还是刺客们一瞬间的全力攻击，错过了刚开始的好时机，刺客一方渐渐力不从心。
李将军震碎周身暗器，挥动大锤左右开弓，就将两头夹击的敌人锤到五丈之外，他们撞踏了两边的房屋，昏死过去。
刺客很快落了下风，转眼间伤的伤残的残。
黑龙扶着受伤的哲咕，环视周围：“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一刻钟后，李将军道：“殿下，应该没有……”
没等李将军说完，一个砖块就砸向黑龙。
李将军飞身一锤，将砖块砸碎：“谁？”
“你们是凤凰国的人！龙族不欢迎凤凰，快滚出我们村子，滚出去！龙族誓死捍卫自己的国家！”一个男村民举着右手，他像一个宁死不屈的战士般大喊。
“大胆！你可知他是谁？”李将军握紧铁锤，杀气四溢。
“滚出去。”另一个村民喊道，“看看你们把这里弄成什么样子了，快滚出去！”
废墟里的难民渐渐走了出来，他们义愤填膺：“滚出去！滚出去！”
而废墟后面也站满了衣着破烂满脸尘垢的村民，之前哲咕遇到的几个孩子躲村里老者的怀抱中沉默。
哲咕的手臂还在冒血，他忍着剧痛笑了：“黑龙，看来他们不欢迎我们。”
黑龙嗯了一声，对李将军道：“你派个人到最近的城，通知城主将这里的人全都接出去好生安顿，这里已经无法居住了。”
“是，殿下。”
“还有，让城主把这些刺客带走，按律治罪！”
李将军派走了三个人，他把马车上的食物卸下来，放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供村民自己来取。
哲咕受伤的手臂已经燃烧起来，伤口渐渐不再流血，慢慢痊愈。
他被黑龙搀扶着走到一个还在未昏厥的刺客面前，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人。”
两方实力悬殊，但这群亡命之徒还敢来刺杀。
刺客突然哈哈大笑：“我的亲人就是在讨伐你们鸟国的时候战死的，我与你们凤凰族不共戴天，龙国万岁！咳咳咳……龙国万岁！”
他已经气若游丝，用尽最后力气喊着。
原来是有仇要报，怪不得连生死都不在乎。杀了一个哲咕对于龙凤之争来说无济于事，他也只是双方争斗的牺牲品。然而这些话说出来有谁会相信呢？他在帝都受冷眼相待亦或闲言碎语已经够多了。
几位凤凰国的人轮流为哲咕运气治疗，众人在这个已经残破不堪的村庄又住了两晚。
这里看不到月亮，只有满天黄沙在随风呼啸，重重地刮在脸上。黑龙将李将军单独叫到一处，问道：“父王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让我送哲咕回去？”
李将军也知瞒不下去，他虽愤慨但只能说出实情：“殿下此次去了，便回不来了……”
“我早猜到几分。”黑龙负手而立，“两国连年征战，受苦的是边境的人和诸多平民百姓。此番你也看到了，万一战事扩大，受累的可就不止这一个村庄了。”
黑龙抓起一把黄土，在空中松了手，狂风吹散砂砾，湮灭在荒漠之中。他长叹一口气：“舍我一人就能保全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殿下心系天下苍生，李某佩服。”
风越来越大，黑龙坐在一堆废墟上，仰头闭眼：“哲咕，你能受得苦，我也能。”
3
又过了几日，最近的清城派了人将村庄的村民都接走了。眼下，哲咕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他们也要离开这个村庄了。分烧饼的男孩子脸上还是脏兮兮的，他远远地凝视着整装待发的哲咕一行人。
他们不顺路，所以这孩子一直回头看。
直到最后，村庄变成碗儿大小，他终于看见哲咕一行人出了村庄，蚂蚁般大小的细长人影向西边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