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霍昊时看启湄第一眼,就认定那人是他的妻子,旁人都不行。
穗幸怏了,转身就要走,谁知月雨明直接拉住她的手,将她拥进怀里,“启湄,我就是想骗你再次回到我身边。”
那晚月雨明挨了一巴掌,直到穗幸回到房间,她才恍惚想起月雨明除了突然抱她,还说了一句话。
穗幸觉得尴尬极了,想着再也没有哪个演员敢去打导演了吧。
好在剧本进度已经接近尾声,为了赶之前落下的戏,剧组几乎日夜赶场。
8
他们最后的一场戏只有穗幸一个人。那既是整个影片的高嘲又是结尾,演好了便是流传开来的名场面。穗幸终是害怕自己拿捏不对,主动去找了月雨明。
“你能给我讲讲最后一段戏么?”
月雨明其实等她很久了,就是想告诉她最后一段戏的所有故事。
一段爱情故事,如果不是以圆满收尾,那都是悲剧。
曾经穗幸追过一部韩剧,里面的台词是这样说的,“没有持续千年的悲伤,也没有持续千年的爱情,唯有悲伤的爱情可持续千年。”
民国是个动荡的年代,有繁华也有陨落。霍家享一方荣华,就要守一方太平。
上海发生战乱,霍昊时理应跟着父亲上前线,霍夫人是习惯了丈夫南征北战,担心启湄一个人在大宅子里会害怕,所幸也搬了过去陪她。
那场战争持续了整整一年,陆陆续续传来胜利或者失败的消息。
直到一个月后,再次传来消息。
霍家军队全军覆没,霍将军胸前中了三枪,当场牺牲。霍昊时不幸被俘,经历了无数场严刑逼供,终于也没能挺住,死在敌人的刑房里。
启湄站在门廊处,一手搭着门框。夜晚的凉风略过她素色的旗袍,更显得人消瘦零落。
“要什么遗物?”昨日接到霍昊时战死的消息,她哭了一夜。此刻启湄嗓音嘶哑,对着一行人说道。
“少奶奶,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政府要的,您都明白。”霍家在的时候,政府就防之又防,现在没落了,他们便明目张胆的来收兵权。
启湄阖了阖酸涩的眼,能感受到灼烫的感觉。
她这一生经历过两次战争,第一次害她亡了国,第二次害她失了丈夫。可家国仇恨,又岂是她一人就能改变的。
启湄终是带着王府养成的习惯,无论霍昊时同她讲多少遍“夫为天”是个错误的说法,可她都执着的认定霍昊时就是她的天。
如今,天塌了。
“遗体不归还,遗物不归还。”
“你们欺人太甚。”
启湄扬着嗓音,眼神悲戚,这大约是她一生里说过最狠的话。
“要遗物是么?我便是他最后的遗物,带我回去吧,同他一处埋了,也圆了大婚时他同我讲的话。”
他说:我娶你就是我想同你一处,死了也在一处。
那句话是剧本的末尾。
9
启湄是殉情死的,血染了霍昊时的尸体。他婚后没有让启湄掉过一滴泪,却没能保护到启湄最后一秒。
灵魂最后的日子,他抱起启湄很难,看清启湄的样子也很难,连记起她都难。但此心至诚,百年不变,千岁未寒。
直至日升月沉,花谢叶落,大雪覆盖下的世界静谧无声。不知世界如何被洪流卷入无尽的深渊,浮世的喧嚣如耳边巨大却渐远的浪声。他听到了自己呼吸,还有心跳在说:这一方世界里,他是如此一般的深爱着湄。
他躲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在无尽的夜里,才敢将关于她的一点一滴缓慢而小心翼翼地铺陈开来,直至执念重新将他铸就。
这是剧本外的故事。
剧组杀青了,可穗幸却觉得五脏六腑都碎了,连呼吸也停止了。
再次醒来,她眼前是白茫茫一片。前世所有的事情像是灌铅一般一股脑的强行塞给她,完整的记忆使她头疼欲裂。
她以为自己死了,毕竟她已经死了数百年。穗幸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月雨明只看了她一眼,便执意要她出演启湄。前生霍昊时也只看了她一眼,便将整颗心都给她了。
再次回到这个世界,一切都像假的又一切都是真的。
“月雨明。”这是她说的第一句话。下一秒,月雨明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好在岁月肆意变迁,他终是载着满身风流与荣光归来。
这虚妄宛如人间烟火,无一是你,无一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