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上高中的时候,班主任曾经告诉我们她有个同学是从事贩毒交易,后来被抓住,判了死刑。她的这个同学上学的时候成绩不好,喜欢干坏事,很早就从高中辍学了。
班主任的这些话的用意是在告诉我们在座的同学要好好学习。但是当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一个小学同学已经因为抢劫罪入狱服刑了。当时我不太敢跟人讲这件事,害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
我一直将这事放在心理,即使是上大学了,毕业工作了,都未跟人讲过。直到前不久,我在村里遇到他,他的脸变黑了许多,变得很壮实。他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地下头从我身旁走过。
我喜欢看法制节目,发现很多犯下重大案件的人都和他们的原生家庭有关。他也是这样的。
他比我大2岁,是我的小学同学。留级的原因是学校老师觉得他成绩太差,跟不上课程。但是他的成绩为什么会这么差,留了2级,只有我和班里的几个同学知道。那都归咎于他的原生家庭。
说来这个原生家庭,原本也不是他的家庭。因为他是被养母抱养来的孩子。他的父亲是杀人犯,被枪毙的时候,他已经1岁了,因为她的母亲要改嫁,无法带上他,就把他送人了。
养父母家当时生了一儿一女,已经十几岁的儿子在村子里水库里洗澡的时候被淹死了。村里都在传是被水鬼拖下水淹死的。小的时候听着大人说这些,自然很相信。长大后读的书多了,猜测他当时可能是游泳的时候腿抽筋了,体力不支,溺死了。
亲生儿子死的时候,养父母已经四十几岁了,养母觉得已经过了最佳生育年龄,很难再怀上孩子了,就算怀上,也不一定是男孩,所以他们决定去抱养一个男孩。因为在农村,父母都把儿子当成唯一的依靠,负责父母的养老送终,没有了儿子,是一件大事。
刚来养父母家的时候,他才1岁,备受养父母的宠溺。过了2年,他的厄运开始了。因为在他3岁的时候,养母生下了一个儿子。
从此以后,养父母不再爱他,开始嫌弃他,觉得他是多余的,是家里的累赘。养父母讨厌他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父亲杀过人,他们觉得他遗传了他父亲邪恶的基因,以后肯定也会犯法坐牢,就开始对他非打即骂,变相虐待。一天只给他两顿饭吃,所以他长得比同龄人都要瘦小。
记得小时候,有次在他邻居家玩,听见他被打的哭喊的声音,当时邻居阿姨说他经常被打,已经是家常便饭了。邻居阿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经常被打,经常去劝他的养父母不要这么干,养父母都是说他偷家里的钱了,或者说干了别的坏事。
农村人法律意识淡薄,不知道殴打虐待孩子是件犯法的事,觉得打自家的孩子别人是没有资格管的。于心不忍的邻居阿姨经常去劝养父母不要这么做,都被养父母赶骂出去。
那个夏天的夜晚,我和几个小伙伴因为好奇心驱使,偷偷跑去他养父母家想看个究竟,结果看到他双手抱头跪在地上,养父拿着棍子在他身上随处用力地打,发出了啪啪声,一边打,一边大声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偷钱,钱放在被锁着的抽屉里都能被你偷出来。”吓得我们几个都不敢动,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他眼角挂着泪水抬头望了我们一眼,好像很不好意思,又好像是在跟我们求救,但是立马又低下了头。他养父打累了,又叫养母接着打,养母打得差不多了,又叫他弟弟去拿针扎他哥哥的手指尖,说扎疼了以后就不会再偷东西了。我们几个很害怕,撒腿就跑出去了。
当时想起奶奶跟爸爸叔叔伯伯说打小孩要用很细的条子打,要打在手臂和腿上,这样打出来一条条的伤痕小孩看了会害怕,并且还不会像用棍子那样打,会打伤孩子,事后父母也不会因此心疼后悔。
当天晚上回家就把这件事跟妈妈说,妈妈只是说他很可怜,整天吃不饱饭,但是又说这孩子不争气,经常偷家里的钱,因为这事经常被养父母殴打,手指被扎过,脚指盖和手指盖也被剪出血过,即使这样也不改偷东西的毛病。真的是遗传他亲生父亲的基因啊。
当时村里人都会一大早在小溪边洗衣服,如果迟点去洗,溪水已经变得很浑浊了。所以很多人天刚亮,就会跑去洗衣服。他养母喜欢睡迟点去洗衣服,但是又怕迟点去,没有洗衣服的位置,就规定他每天天刚亮就去小溪旁占位置。
这些都发生在他童年上小学时期,因为这些导致他睡眠不足,上课经常在课堂睡着,几个同学也偷偷告诉老师他的养父母对他做的事,当时老师并没有介入这件事,只是听了过后就没有下文了。
班上也经常丢东西,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干的,但是没有人敢去搜他的桌子和书包,老师也作罢。后来有个胆大的同学,在他放学后,偷偷看了他的桌子抽屉,发现一些班里同学不见了的东西在他的抽屉里。随后在班里传开了,老师也知道了这事,就把他叫出去了。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
我们以为他可能会不好意思来上学了,可是他照常来上学。还照样经常向我们炫耀他的许多刚买玩具,还分给我们许多零食吃。我们都猜这钱肯定又是偷的他的养父母的。
当时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他经常被打,每次被打得这么狠,还是没有把偷东西的毛病改过来。现在想来,可能已经习惯偷东西了,或者希望通过偷东西获得关注。又或者是经常饿肚子,只有偷钱买东西来填饱肚子。
他被养父母打得时候,也只有他一个邻居阿姨因为不忍心关心过他,其他人对此习以为常,很是冷漠。
当然我听说过,他还没留级的时候,他的班主任听说了他的事,买过饭菜给他吃。
有一次,他在和一个同学下象棋,旁边的另外一个同学想借来周末回家玩,说下周一会带来还他,他跟人说他下周不一定就不在了,但是还是把象棋借给了这个同学。因为他偶尔也会说一些让人模棱两个的话,其他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不知道为啥我当时觉得可能有大事发生。但一切都是我的猜测,我不敢告诉其他人。
那个周六,我看见他正坐在围墙上,经过他的时候,我好奇的看着他,他也望了我一眼。然后迅速地从围墙上跳下来,转身跑开了。
周一当天,他和另外一个男同学都没有来上学。班上的同学都不太注意他,没当一回事。老师打电话给了2位同学家长问原因,家长也都不知道他们去哪里了。
一天过去了,所有人都开始怀疑他们可能是一起离家出走了。家长告诉学校,他们自己来找,请学校不要报警。2个同学的家长四处寻找都没找到,另外一个同学的家长报了警。
1个星期后,村里人看到这2个同学从面包车上下来。他不见的时候,村里人并没有帮忙寻找,反而是离家出走回家后,他家里围了很多村里看热闹的人。他们都好奇2个身无分文的四年级小学生是如何度过在外的1个星期的,并且对他们的逃跑路线十分好奇。
原来他一早就做好离家出走的计划,但他不敢一个人走,他鼓动另外一个家里十分贫穷的同学跟他一起离家出走的。后来,这个跟他一起离家出走的同学远离他了,不跟他一起玩了。
据他们说他们是翻过了村子后面那座高山逃跑的,饿了2天,遇到了出来游玩的2个好心人,2个好心人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给他们吃,还给他们一人一个买了手表,好心人的钱用完后,就包了一辆面包车送他们回家,但是当时车上并没有好心人。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很幸运能遇到好人,但是也有人怀疑他们在撒谎,只是不管如何问,都没能问出破绽来。
他上完初一就外出打工了,另外一个跟他离家出走的同学因为家里穷,小学毕业就外出打工了。
在我上高一的时候,他因为抢劫罪入狱了,村里有人说:“早就猜到他会坐牢了,他亲爸可是杀人犯……”。
我上大学的时候,听说他出狱后,娶妻生子了,为他高兴。一直都没有见过他,直到今天遇到他。因为从小学毕业后,我就没和他说过话。后来路上见过几次,他对我都是表现得冷冷的。
上小学的时候家长都告诉家里的孩子远离他,怕他会带坏家里的孩子,我的父母也不例外。所以上学的时候我对他就表现得很冷,几乎不和他玩。
长大工作后才发觉,如果当时养父母和周围一些人能够对他好一点,他都不会误入歧途。
仍记得小学一个女同学受伤了,他还在一边安慰她。初中时,我和他不是一个班。初一校运动会,我看到他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十分要好的样子。
我觉得他是心存善念的,我相信人性本善。希望许多和他一样的孩子能够受到这个世界的善待,不再受到歧视和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