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看到很多人讲关于坟的鬼事,我也讲一个,不喜勿喷。有人喜欢登山、探险、打牌、遛狗,钓鱼,我则八边不靠,唯独喜欢听别人讲鬼事。有时候还要搭上一包好烟,若是到了饭点儿,还得炒几个好菜,再温一壶酒。要不弄个酱肘子或是买个卤煮火烧什么的,让耍嘴皮子的先垫个肚底儿,然后抹着流油的嘴唇兴致勃勃,书接上回。要不然人家把惊堂木一拍,冷冰冰来一句,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完立马甩袖走人,你说急人不急人!
曹哥啃了一口猪蹄大为不满,今天怎么换了口味,照我说这姜家的猪蹄就是不如李家煮的烂。
我说李家两口子闹矛盾,停业整顿,您今儿将就着点儿,明儿我给你换换老刘家的酱烧鸭怎么样?曹哥点头算是通过,然后慢条斯理给我讲了一个八六年他驾车从挝老回国,穿越琼德十万大山的惊险鬼事。
沿途送货的车不在少数,虽说赶不上川流不息,前后目光所及,总有一辆卡车不是尾随就是在前头一路飞沙走石。
前方五公里处即将拐入八号公路,说是路,不如说是河谷滩涂,因为干裂少雨,车走多了也就成了路,却是一条稀有的惊险近路,直接穿插景洪进入回疆。
另一条走九号公路,地势平坦无惊无险,若是论起行程的话,前者与后者相差有一千公里。
所以说八号公路成了冒险司机的乐园,而九号公路却少有人问津,费时费油不说,漫长的旅途总让人昏昏欲睡精神崩溃。
鬼事就要开场了,大家不要捉急,曹哥讲事一贯就这德行,他说好饭还怕晚吗?没有铺垫哪来的凶险$刺$激,又何谈什么惊涛骇浪?
一路上飞沙扬尘黄土滚滚,大小车辆似乎都在争先恐后往八号公路上拥挤,曹哥自然是其中的一分子。因为是空车,穿插起来比较灵活,却差点撞上右边靠行的人力平板车。
一把方向算是躲过去了。曹哥看见平板车上拉着一截木头,可又觉得不像,好似一个人,全身白布缠裹,倒像是刚刚死去的亡魂。推车的人包着头巾,目测应该算是一位妇女,怎么讲呢,看身段,不管她如何的用力,她的肌肉总是松软的。
前头拉车的倒好辨认,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红底白花的小夹袄,鼻尖上悬着汗,黑漆漆的眼眸,一眼就把曹哥给望穿。那么小的年纪,牵着一根细绳索,说是在用力,绳索却是弯的。小女孩沿途一直在招手,多希望滚滚洪流中能有一辆车单为她停留。然而,更多的是刺耳的喇叭在催促她赶紧让道。
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和她差不多一样大,曹哥心就软下来,他靠边停车,把小女孩#抱$起来,问她叫什么?去哪里?叔叔乐意捎她一段好不好?
小女孩虽是满面尘土,口齿却伶俐,说她姓杨,叫薏子,女乃声女乃气问,叔叔不好记吗?可以叫我椅子,这样是不是就再也忘不了?
椅子断断续续告诉他平板车上拉的是她的爸爸,爸爸只是病了,后面推车的是她的妈妈,他们只想快点回家,叔叔你看,太阳落山了呀!
椅子说她家住在杨树坪,要走九号公路哟,走八号可不行,说她饿了,想早点儿回家吃饭。
曹哥心里犯难,走九号公路岂不是南辕北辙,顿时有了后悔的念头,却又瞬间打消了,总不能撇下一家三口扭头就走吧。天近黄昏,风寒料峭,椅子还在跟前眼巴巴瞅着他呢。罢了罢了,大不了调头再回来。
曹哥打开货箱的后挡板,他一米八五的身高,虎背熊腰,一抄手就把椅子的爸爸搬起来,还真不像是死者亡魂,身躯软绵绵的,只是脸面包裹严实,甚是吓人。
货箱内有备用毛毯,那是用来包裹家具用的,半新不旧,正好用来遮住椅子的爸爸。
平板车挪起来挺费事,好在有椅子的妈妈及时搭了把手,这才平稳地放进了货箱里。
曹哥说外头风大,邀请她娘俩去驾驶室避避风寒,可椅子摇头晃脑说要陪着爸爸,万一爸爸醒来看不见她,会哭的呀!
曹哥脱下皮卡克给椅子穿在身上,小姑娘咧嘴笑了。
曹哥驾车驶向九号公路,也就十几公里的样子,椅子拍拍车厢说杨树坪到了,叔叔你看,前面有颗大杨树,旁边有间小木屋,那就是她的家。
一切安排妥当,椅子把皮卡克还给了曹哥,临走时,那个包裹的严严实实,说是椅子的爸爸,竟然坐起来与他挥手告别。椅子也跑过来亲了亲曹哥,在他耳边小声嘱咐,爸爸妈妈说不让你再走八号公路,九号公路虽然远一些,可它能让你回家的呀!
曹哥听得莫名其妙,他笑着跟一家三口道别,他上去就把车头调了个,义无反顾奔着八号公路去了。
也就半个小时左右,曹哥被眼前的场景吓得冷汗直流,八号山谷已是洪水奔流汪洋一片,他甚至还能看见有些车辆的灯光在浪涛里载浮载沉,转瞬间失去了踪影。
如果没有与椅子一家有所遭际,现在的他指定是在河谷驾车去了地府。
冥冥中是谁的手让他逃过一劫?
回家就只能再走一遍九号公路。
老远就看见那颗枝繁叶茂的大杨树,只是不见了小木屋,他就着灯光下车察看,只有一座孤坟矗立在荒草萋萋的坡地。没有墓碑,也没有木牌说明,说它是无主的坟墓也行。
曹哥落下了眼泪,他跪下身躯恭恭敬敬磕个头,他是在向谁道别,自己也说不清,宁愿相信花了眼,记错了地方,或是刚刚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出现幻觉而已。
可他兜里的一块石头该怎么解释?这说明他真的见过椅子,小姑娘穿过他的皮卡克呀,只是在玩耍的时候恶作剧般在他的兜里放了一块石头。
也就是块普通的石头,鸡蛋大小,从此曹哥却视若珍宝,天天带在身上,因为他会经常梦见椅子跑过来咯咯笑着亲他时的模样。
那一年冬天,曹哥的爸妈因为煤气中毒双双住进医院。他去找大表哥借钱,本来说好借两万,可这家伙一直在哭穷,说眼下生意不好做,原来靠木渣板做家具发财行不通了,好说歹说,答应只给五百元,还必须签字画押盖戳,并一再问印戳带来了吗?没带可不行,要不下个月吧,明儿我赶飞机去国外考察。
眼下五百也是钱,曹哥知道自己的表亲是个什么样的货色,直接就把印戳拿了出来,因为是和石头包在一起,他把石头搁一边,探过身去在五百元的借条上签字画押盖戳。
这时候他的表哥原本一直是假寐着,不爱搭理他,看见那块石头,忽然就瞪圆了眼睛,不说比牛眼大吧,指定赛过驴眼,那种夸张的表情瞬间又消失无踪。他伸出手漫不经心捏住石头,散漫地看了两眼,不屑一顾说,‘’兜里揣着这么个破玩意啥意思嘛?‘’
曹哥倒也实诚,给他讲了故事的来历,想不到他表亲居然拿笔偷偷做着记录,说被故事感动了,决定帮他一把,愿意花两万把这块破石头买下来。随后装模作样打电话让秘书去银行贷款两万块钱。
曹哥以为大表哥脑子坏掉了,这破石头一文不值啊,难不成大表哥真的是被故事感动,变着法子帮助他以解燃眉之急?无论他百般解释,大表哥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买下那块石头,最后曹哥拿着两万块钱被人家轰了出来。
曹哥伸个懒腰站起来,说要出去透透气。我在旁边说风凉话,这就完了,今天这鬼事可不值,白瞎我那酱肘子。
曹哥踱到门口转回头说,有一天他浏览消息发现他表哥上了报纸,原来他是作为中国卖家出席了苏富比的拍卖会,他持有的一颗幸运之星裸钻,落锤时金额八千万美元。
我好半天没回过神来,意思是说他表哥王恩富手里的那颗裸钻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椅子送给曹哥的破石头?
曹哥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诸多疑团害得我在他后面紧紧追赶,‘’曹哥,到底是不是,你说句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