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吃了我家的饭就是我家的人了》
1
机场里的人熙熙攘攘,可是季芸还是一瞬间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男人一身帅气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成功人士的气味。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原本好看的眉毛有些不合时宜地皱在一起。三年了,那个人依旧是人群中的焦点。
反观自己,一件普通的白衬衫,牛仔裤。季芸无比庆幸自己头上还带了顶渔夫帽。心虚地伸手拽了拽帽檐,就当没见过吧。
“季小芸!”
季芸仿佛被下了定身咒,后背一阵发凉。她知道,只有在她惹顾景行生气的时候顾景行才会这样称呼她。听见这个名字,季芸没来由地感觉气势上已经比顾景行矮了一截。
转身,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顾景行,好巧啊!”
顾景行嘴角抽了抽,好看的眉毛又微微皱起,她终究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她后面喊“景行哥哥”的小丫头了。按耐住把她拥进怀里的冲动,一手拉过行李,一手拉过季芸。“阿姨让我来接你。”
“什么嘛,不是让我自己打车回去嘛!”反应慢半拍的季芸失去了主动权,任由顾行止牵过自己的手。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想抽出来,却感到那只大手加重了些力道。
“机场人多,别走丢了。”轻轻一句解释却让季芸无法反驳。
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到人多的地方,顾景行总会牵起自己的手,生怕自己跑丢了。时间久了,仿佛已经成为两个人的习惯。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季芸没做好面对顾景行的准备,倚着车窗思索着该说些什么,又想着顾景行为什么来接自己,该不会又是出于哥哥对妹妹的关照吧?
狗屁的哥哥,她宁肯不要!
飞机上睡得不安稳,想着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季芸竟昏昏然睡了过去。
旁边的顾行止余光一瞥,就看见缩成一团的季芸,那是缺乏安全感的自我保护姿势,真不知道三年来这丫头一个人在国外是怎么过来的。
车子渐渐放慢了速度,与这个时间点的X市格格不入。
2
季芸又梦见了那次龙卷风。
季芸家和顾景行的爷爷家在一个小区。小时候,附近的邻居家没有和季芸同龄的孩子。大孩子没空带季芸玩,而季芸也不屑于和那些刚会走路还流着哈喇子的小小孩玩。因此她很快就黏上了来爷爷家避暑只比她大三岁的顾景行。
那个时候,季芸只要有空就往顾爷爷家跑,好几次到饭点都是季妈妈亲自把她揪回家。
季爸爸工作忙经常不在家,有几次季妈妈工作耽搁了,季芸就被顾爷爷顾奶奶留在家里吃饭。顾奶奶打趣道:“吃了我们家的饭就是我们家的人咯!”季芸那个时候还傻傻地问:“那是不是就能天天和景行哥哥在一起玩了?”顾景行一脸嫌弃,却拿起纸巾为她擦掉嘴边的饭粒。季芸冲他咧着嘴傻笑。
倒是季妈妈在听了这件事之后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养的什么白眼狼闺女!
夏季的X市总是酷热难耐,只有傍晚的时候才有一丝凉风。而今天却一丝凉风都没有,天空中还残留着落日的余晖,闷的人心慌慌的。
季芸背着双手站在大树前,闭着眼睛数:“一、二、三……八、九、十。”
“景行哥哥藏好了吗?我来找你了!”梳着羊角辫的小季芸一蹦一跳地左看看右看看。
突然天暗了下来,紧接着一阵狂风,漫天飞沙,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黄沙笼罩。
在一片黄蒙蒙中,季芸什么都看不清,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眼中吹进了沙子,眼泪一下就流了下来。
季芸吓得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喊“景行哥哥”。不一会她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名字,是景行哥哥!
“景行哥哥,我在这!”
顾景行听到声音后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季芸身边,单膝跪在地上抱住季芸,轻轻拍打季芸的后背安慰她:“小芸儿别怕,哥哥在这儿,哥哥在这儿。”
季芸在顾景行的怀里感到心安了不少,紧紧抓住顾景行的衣服,刚刚的嚎啕大哭也变成了小声啜泣“景行哥哥”。
3
“季芸,季芸。”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叫自己,这声音好熟悉。季芸猛地睁开眼,正对上顾景行放大的脸庞。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眼里露出焦急的神色。深色的眼眸中好像有一种魔力,让人仿佛置身于漩涡之中,越陷越深。
季芸一把推开他,“没事,做噩梦了。”
一阵凉风吹来,季芸的头脑感觉清醒了许多。车内静悄悄地,可以清楚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车已经到季芸家楼下了。季芸发现身上还披着顾景行的外套,低头整理褶皱的衣角,但愿刚刚没有流口水。
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久违的寂静,顾景行很快拿起来接,但季芸还是看到了来电人:言溪。
沈言溪,A大设计系系花。也是,顾景行的初恋。不,应该是女朋友。
在国外的三年,季芸很少听到顾景行的消息,没想到三年了他们依然在一起,看起来顾景行对这段感情是很认真的。
该死心了。季芸告诉自己。
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顾景行说:“好,我马上过去。”
季芸心里还是很难受,把衣服往顾景行那边一塞,就打开车门下车。“今天谢谢你,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顾景行挂了电话就看到小姑娘脸色铁青,虽然不知道哪里又惹到她了,觉得还是有必要和她解释一下:“工作上突然出了点问题,我要赶回公司,就不陪你上去了。”
“顾景行,陪女朋友并不可耻。拿工作当借口,怎么着,是怕我瞧不起你吗?”季芸心里不舒服,自然说话也就冲。
“季小芸!”顾景行皱着眉头刚想问她好端端地发什么大小姐脾气,却一瞬间想明白了些什么。
“你在吃醋?”
被戳破心事的季芸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狠狠瞪了顾景行一眼,“神经病啊!”说完就拉着行李飞一般地逃开了,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般。
看着她慌乱的背影,顾景行无奈地笑了笑。
提着行李箱一口气跑上三楼,确认顾景行不会跟上来后,季芸才在家门口喘口气。
透过楼道缝隙,原本停在楼下的汽车已经不见踪影。
“呵,果然还是女朋友重要。”季芸拼命压抑住内心的酸楚,自嘲地笑了笑,又不是亲妹妹,有什么立场身份吃醋呢?
饭后,季妈妈洗碗,季芸在旁边啃着苹果。“妈,你让顾景行去接我的?”
“我……”季妈妈一抬头,打着哈哈,“我就随口一说。”季芸还是看到季妈妈眼中的迟疑。
“人家景行对你挺好的,倒是你出去那么多年对人家不管不问的。”
季芸一听头都大了,在季妈妈打算一一列举顾景行的优点之前赶忙溜回房间。
手机上还停留着顾景行发过来的好友申请,季芸甩甩头,把手机往枕一塞。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4
顾景行陪伴了季芸整个童年。
自从上初中以后,顾景行很少回爷爷家过周末了,季芸也不再是那个可以尽情撒野的小屁孩了。
季妈妈为了让季芸稍稍沾些淑女气质,把她的周末安排得满满的,又是芭蕾,又是小提琴。这样两人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一开始,季芸是宁死不出家门的,季妈妈软硬兼施,好说歹说才把她拖出门。
后来季芸不知道从哪看到了顾景行小提琴夺冠的照片,照片上的顾景行一身黑色燕尾服,头偏向小提琴的那一侧,双眸微闭,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顾景行是陶醉在音乐之中,季芸是陶醉在顾景行的美色之中。
忽然,她的心中有一颗新芽破土而出,她要像景行哥哥一样站在舞台上成为万人瞩目的焦点!
从那以后,季芸一直在追赶顾景行的步伐。虽然她不如顾景行聪明,但古人说得好,“勤能补拙”。季芸不仅主动参加兴趣班,还学会收敛自己的小性子,在外人面前礼貌有加,连季妈妈也感叹道闺女长大了懂事了,不再给她诸多压力。
后来季芸才发现,那是喜欢的一个信号。喜欢一个人就是要有和他并肩而立的资本。
怀有心事的少女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甚至不惜给自己戴上沉重的面具。
顾景行上了高中后更忙了,大概只有在过年的几天才能回去看爷爷。
见到顾景行后,季芸还是会兴高采烈地和他打招呼,只是多了些疏离,不再喊他“景行哥哥”。顾景行不是看不出来,他以为小丫头只是学习压力大了,每次只能摸摸她的小脑袋,然后说几句鼓励的话就匆匆离开。
直到在顾景行18岁生日宴上,季芸亲耳听到他和玩得好的哥们说自己“只是妹妹”。那一瞬间,季芸落荒而逃。
顾景行离开家准备去上大学的时候,季芸参加了夏令营,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好好告别。季妈妈告诉季芸,顾景行说他在A大等你。
虽然季芸嘴上说着不稀罕,关上门后还是忍不住大哭一场。
填志愿到A大是季芸最后悔的事。
已经大四实习的顾景行基本上不在学校,季芸只能根据学校论坛上的帖子大致拼凑出顾景行的大学生活,而其中热度最盛的莫过于A大校草顾景行与设计系系花沈言溪组成的“景言CP”。
在看到沈言溪照片的第一眼,季芸就已经输的丢盔弃甲了。
顾景行,如果你知道我喜欢你,你还会在我的世界里扮演哥哥的角色膈应我吗?
如果只能以妹妹的身份出现在你的面前,我宁愿与你相忘于江湖。
世界这么大,躲一个人实在是太容易了。A大有出国交流的项目,季芸不知道大一一年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拼命地争取交流名额,就是为了离顾景行远一点。
她做到了。
5
六月,阳光已经失去春天的温柔,树上的蝉鸣预示着炎炎夏日的到来。
顾景行的好友申请最终还是通过了,只是季芸尽量把他当成隐形人,顾景行也老老实实地躺在联系人名单里。
入职手续基本上已经办好,季芸托闺蜜顾恬恬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一居室,开始自己的职场生活。
刚回到国内,季芸对一些业务不熟练,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回到家里倒头就睡。还不到两个星期,眼下就有明显的乌青。
在完成手头的项目后,师兄于心不忍,大手一挥给季芸放了一天假。季芸如同得了圣旨一般,光明正大地睡到了日上三竿。随便打发了午饭,然后抱着平板把之前没看完的美剧都补回来。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六点了,季芸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收拾一下,出去觅食!
出了门才发现,饭菜的香味是从对门飘过来的。
季芸心想对面住的一定是个贤妻良母型的小姐姐。
“啪”的一声,对面门开了。
“顾景行!”季芸抬头就撞上了准备出门丢垃圾的顾景行。
可能是穿着家居服的缘故,季芸觉得此时的顾景行少了那天凌厉的气场,反倒有些蠢萌蠢萌的,不自觉得多看了两眼。
直到顾景行微微眯起了双眼。季芸才回过神来,双颊发烫,懊恼着这么多年竟然还没有对顾景行的美色免疫。
“我不知道你住这,我也是刚搬来。”季芸连连摆手,生怕顾景行以为自己是跟踪他来的。
“我知道。”
“???”
知道是什么意思,是知道我不知道他住这,还是知道我住在对面?不得不说,祖国语言博大精深。
还没等季芸想明白,顾景行已经把垃圾丢到了楼道的垃圾桶里。
“准备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