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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拆我的家?你没有家吗?”
“你这个虚伪愚蠢的人,你也想失去孩子吗?”
钟嘉行的面前站着一个小女孩,一开始看起来单纯可爱,可突然她的脸就变得狰狞扭曲了起来,好像有黑色的藤蔓在蠕动一样,她的声音从清脆稚嫩到尖锐沙哑。
钟嘉行被吓得一身冷汗惊醒了过来。
最近他总是做这样的梦,梦里总有一个小女孩,他不记得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应该没有吧,这些烦人的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
他觉得肯定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他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项目主管,权力不小,自然责任也不轻,三十多岁的他正是上升期的时候,每一天都忙的焦头烂额。
钟嘉行看着身边的妻子徐琳,自嘲的笑了笑,妻子是家庭主妇,最近好不容易发现怀孕了,每天竟然睡的比他还香甜。
钟嘉行睡意全无,干脆披上衣服起来继续工作,此时已经凌晨三点多,夜有点凉,他泡了一杯热咖啡,打算干脆干到天亮算了,大不了中午在公司午睡一会儿。
他打开一封邮件,他的助理小林一点多时候发给他的。
他看了下去,邮件里说,旧城区那栋老屋还是不同意拆迁,那可是一家子钉子户,是钟嘉行上任之际最头疼的一家人了。
老屋是一个古怪的、面容凹陷的老头子住的,老头的老伴死了多年,儿女也不在本地,老头子非常倔,十几年了守着老屋就是不肯拆,公司几任主管都吐槽过他了。
钟嘉行继续看下去,渐渐皱起了眉头。
这个老头子最近死在老屋里,据说过了好几天,一个快递员发现了他家有臭味,敲门又没人回,就报警了。
警察去的时候,老头子就死在沙发上,手里还拿着老伴的遗照。
“唉……”
钟嘉行感觉虽然这很悲哀,但也很寻常,空巢老人一个人死在屋里,估计没几天,多年不见的子女就回来把房子卖了,大家坐一块吃吃饭分分钱,没几天就把老头忘了。
然而,小林在邮件里写到,老头子的两个儿女竟然也不同意拆迁,说是房子是他们家的祖业,哪个子孙想拆就会不得好死。
钟嘉行皱了皱眉头,感觉很烦躁,他现在接手这个项目,很多人其实就等着看他笑话呢,没想到这户人家还真是冥顽不灵,好不容易熬死了老的,难道还要和小的做斗争?
他对老人的惨死仅有的一点怜悯也没有了。
天渐渐亮了,钟嘉行洗漱一番就出门了,他一向雷厉风行,上班都是项目组第一个到的,早饭也只是草草的吃了一个面包。
他准备今天去和那老人的子女谈一谈,趁现在他们还在这座城市办丧事,不然过几天人又跑了,那真是让人头疼。
钟嘉行一进公司就撞上了助理小林,小林刚毕业没几年,一向工作积极,可能眼见领导天天早起上班,自己也不能落后了,一大早就来公司了,没想到就碰到了钟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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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嘉行对小林还是挺欣赏的,年轻人有干劲不是坏事,虽然可能有些急于表现,但机会本来就不会留给还在睡觉着的人的。
“钟哥,您这么早就来上班呀!”小林故作惊讶的问道。
“最近老失眠,睡不着,寻思着还不如早点来上班。”钟嘉行一边走向电梯,一边和小林闲聊着。
小林或许是太想开话题,不想两个人在电梯里面无声的尴尬,于是抛开话题说道:“失眠吗?我前女友之前也每天做噩梦,一整晚睡不着,后来去看了一个大仙,那个大仙就去家里转了一圈,竟然在她衣服里找出一张带血的冥币来,您说这玄乎不?”
钟嘉行心里微微一动,难道自己也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他虽然不是很相信这种鬼神的东西,但从小在农村长大的他,也觉得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试探的问道:“那后来呢?”
小林的笑容有点尴尬,“后来是好了不少,不过她本来就有失眠的毛病,那阵子我们闹分手,就不知道她后来还有没有做噩梦了。”
“哦……”
钟嘉行有点想打人,小林只是随口一提,自己还对他抱以希望,真是愚蠢,可能是最近睡眠不足,脑子也不好使了。
他觉得这阵子忙完,自己该去看看心理医生才是,而不是找大仙。
钟嘉行忙碌到十一点,让小林约好了老人的子女在一家咖啡店见面,一开始那两人还不愿意,可能是被地产公司烦的不行,语气十分不耐烦。
但后来听说公司有一些老人的遗物想归还给他们,他们竟然答应了。
钟嘉行紧皱眉头,数千万唾手可得的钱不要,竟然只想要老头的遗物吗?
其实什么归还遗物,都是小林病急乱投医瞎说的,不过,小林手里还真的有一些东西,是关于那个老人的。
确切的说,是一堆信,说的再具体点,是投诉信,老头以前经常隔三差五的写信投诉他们骚扰他,估计也往政府那边寄了不少,谁知道呢。
这种东西按理说应该早就扔了,也不知道小林为什么还留着,像他们这种公司每天收到的邮件信封文件是非常多的,要是都留着,估计公司要成为废品站。
不过,能顺利见面也不错,只要见了面,钟嘉行觉得一切都好办,中年人嘛,思想不会那么顽固,还贷、孩子上学哪一样不要花钱,还真的守着一座老宅不放吗?
他相信,在条件允许之下,利益能沟通一切。
十二点整,城西一家咖啡厅。
钟嘉行见到了老头的子女,男的叫方旭,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女的叫方涵,四十多岁的样子。
钟嘉行觉的方涵长得有点像老头子,他和那老头子打过几次交道,对他凹陷的颧骨十分有印象。
至于方旭,和方涵长得一点都不像,头发有点微秃,看起来是沉默寡言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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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他来这边可不是看对方长得怎么样的,他开门见山道:“请问二位怎么样才愿意同意拆迁?”
没想到方涵根本不搭话,自顾自的说:“我父亲的遗物呢?”
小林有点尴尬,从桌子底下掏出一堆信封,“都在这里了,令尊生前……经常写信给我们。”
钟嘉行喝了口咖啡,突然有点烦躁,这个小林把投诉信还给对方子女真的合适吗?这一家子为什么都奇奇怪怪的,跟一般的钉子户也不一样。
方涵姐弟打开信封看了又看,发现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像放松了不少,他们现在最怕老头子在外面瞎立什么遗嘱了。
“谢谢你们……父亲这些年是脾气是比较古怪,应该也让你们很为难吧?”一直坐在旁边不发声的方旭突然说话了。
“哈哈哈,也没有了,令尊其实跟我们相处的还不错,上次还送了我一包快过期的茶叶呢。”
小林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几句话就让方家兄妹都面露微笑。
“父亲年轻时候很抠门,一分钱要掰两半花,每次去买东西不降价不肯买的。”方涵也打开了话题,看的出来她其实话还是很多的。
一番交谈后,钟嘉行才明白了,为什么老头子一直不愿意拆迁。
据说,老屋是从清朝那时候就传下来的,那时候,方家老爷有两个小妾,其中一个小妾生了一个女儿,大家都叫她圆圆,圆圆一直长到七岁,方家老爷发现圆圆可能不是亲生的,因为小妾竟然和外人私通,不过那个年代又没有亲子鉴定,谁也搞不清楚,哪怕搞清楚了也没用。
方家老爷把小妾沉塘了,而圆圆也被大火烧死,她在死之前,诅咒方家人世世代代都得守着这老宅生活,不然就会断子绝孙。
从那之后,好像应了这个诅咒一样,方家人只要有人离这个老宅远了,就会发生意外死去,而且死相都十分凄惨。
一直到老头子这一辈,大家渐渐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了,那时候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妻子就鼓励他说搬家,老头子也有些意动,可是,在他妻子出去看房子的时候,却突然被开发商楼顶的一个广告牌砸死了。
从那以后,老头子心灰意冷,一个人守着老宅,再也不敢起别的心思了。
钟嘉行故事听到这里,也觉得挺玄乎的,难怪老头子不敢拆迁,老屋都没了,他估计也死定了吧?搞不好那恶鬼真的就让他断子绝孙了,可怜的方家老爷也算是被诅咒的够惨了。
“可你们俩不就是在别的城市生活吗?不也好好的?”钟嘉行问道。
方旭苦笑道:“我们是爸收养的,方姨还没生孩子就死了,哪里会有什么儿女留下来,之前有算命的说,我们是收养的,没有血脉诅咒,但也不要离老屋太近,不然它可能把我们也当方家人来诅咒,所以父亲就让我们没事不要回来……”
方旭好像在抹眼泪,“说起来我们也是不孝,父亲死了几天我们还不知道……”
方涵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的安慰道:“父亲生前一直劝告我们,千万不能拆房子,会有大祸的,我们也没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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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嘉行稀里糊涂送走了方家姐弟,突然觉得有些荒谬,他竟然因为方家这个诡异的传说忘记了他的初衷。
自己是地产公司的经理,拆房建房卖房才是正经事,难道自己要交一份失败企划书,上面写着:方家老屋有鬼,不能拆吗?
“钟哥,要不去方家老屋看看?”小林在一旁询问道。
钟嘉行点点头,于是就让小林开车去了方家老屋,打算看个究竟,现在就算是鬼来了,也阻止不了他。
钟嘉行来到方家老屋后,门口还摆着花圈,方家姐弟还没回来,不知道去哪了。
他走了进去,在屋里转悠,老屋里面的家具都很旧,但很明显不是清朝的,现在要是有一套清朝年间的家具,估计方家就发达了。
钟嘉行盯着墙上的一张照片,突然后背冷汗直流。
那是一张素描照片,画的十分逼真,画面里,一个小女孩拿着一个拨浪鼓,笑容单纯可爱。
而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女孩,正是他最近梦里梦到的那个小女孩!
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感觉都要跳出来了。
他很肯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女孩的照片,也是今天才听说那个诅咒传说,难道世间真有如果邪门的事情吗?
钟嘉行感到头晕恶心,他脑海里似乎有女孩的银铃般的笑声,“你来拆我的家吗?那你一起来陪我吧,哈哈哈……”
钟嘉行倒在地上,只感觉心脏要被人掐爆一样,喘不过气,而小林就站在他身边,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样子。
小林将小女孩的照片撕下来,放在钟嘉行的胸口,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世风大夏能谈下来,靠的不就是我吗?凭什么你当经理,我就还是小林?我才应该是主管,你不过是靠着资历走关系罢了!”
钟嘉林想把照片扔掉,他感觉照片像一块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身上。
他愤怒的吼道:“你神经病!你这是谋杀!”
小林蹲下来,依旧自顾个的在他耳边说道:“钟嘉行,你在公司装什么模范丈夫呢?你妻子怀孕这么久,你有照顾过她吗?没有!相反,你还在外面偷情,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怎么是谋杀了?我有杀你吗?哪怕警察来了,我也不怕。”
小林跪在地上,拜了拜照片就走了,而钟嘉行慢慢的失去了意识,面目狰狞而亡。
小屋外面,一个搭着青色道袍的年轻男子,面容白皙似琉璃,好像画中人物一般。
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小童,穿的是小号的同款道袍,只不过背后背着一把比他人还高的桃木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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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为什么不救他呢?”小童疑惑的问道。
年轻男子淡淡的回答道:“天妖师本来就要承受世间最大的因果,除妖不渡人,天机不道破,他已经魂毒入体,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小童点点头说道:“知道啦师兄,就像道观里那几位师叔祖一样,每次多管闲事,结果都晚年不祥一样是吧?”
年轻男子点点头,“杀死他的还是人心,他妻子伙同外人在他身上下蛊是其一,他心中利欲熏心是其二,那人几次三番激发他的心魔是其三……”
小童陷入沉思问道:“师兄,他的罪过真的需要死吗?那害他的人呢?”
年轻男子没有回答,而是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走吧,这些需要你自己慢慢观察和思考。”
第二天。
正风地产一个小助理林若海却向公司高层的报道里娓娓道来方家老宅的恐怖之处,也陈述了自己的上司钟嘉行所遭遇的可怕经历,引起了高层的关注。
玖玺大夏是正风集团的重头戏,前期投入众多,而能否成功拆迁是关键,但主管惨死老屋让很多原本想走关系上位的关系户都退缩了,毕竟好项目什么时候都有,命却只有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