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医生死后，灵魂一直徘徊在地球大气层外缘。
他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家人的悲伤，社会的舆论，还有自己的离去。
不过在灵魂状态下，他也想清了许多事情，平复了情绪，还给了他许多对人生的通透感悟。
他本来生性乐天，这下子反而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和神秘感，其实他还是挺开心的，就是有时候会特别想念他五岁的女儿。
到那也好办，他可以去家里看看女儿，但要防止吓到她，因为他的灵魂经过时会产生轻微的空间扰动。
这个机制他暂时猜测为一种暗物质产生的跨界干扰，目前人类还没有理解，而大部分人类在幼年的时候可以察觉到这种扰动。
他的女儿显然属于这一部分人类，因为上次王医生去看她时，女儿本来在专心玩玩具，结果突然转头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吓得他赶紧飞走。
“王医生，对不起！”正当王仁陷入沉思时，旁边另一个鬼魂对他说，“又让你想女儿了，我太对不起你了！”一个六十多岁的女人脸上带着忧伤和歉意。
“没事啊赵阿姨，我不会怪你的，你也不想得病，也不想传染给我，那个时候大家对这个病毒都一无所知的。阿姨，没事的，别往心里去，哈~”
赵阿姨的灵魂哭了。“王医生啊，你真是个好人。我那天去找你看病的时候，要是戴上口罩就好了，我出门前我儿子都让我戴了，可我觉得戴上以后喘气不带劲儿，就脱下来了。”说完泣不成声。
王仁安慰着她，“赵阿姨，别惦记那些过去的事儿了。我们现在死了，心也放宽一点，你不欠我什么，我本来也不怪你。我作为一个医生，肯定是在一线和疾病接触的，很早就有这个觉悟了，所以你真的别在意。你也有家人孩子，多关心下他们吧。”
“唉，人都死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就这样飘着，啥也干不了，干着急。我那个小孙子整天哭，我担心他学习成绩啊。”
“孙子多大？”王仁问道。
“9岁。”王姐抹着眼泪说。
“那还不算晚，阿姨可以去孙子身边做一点暗示，让他知道你在关注着他，但别过火了吓到他。不然他要是再过几年就没法感受到你的存在了。”王仁微笑着说，“我就给我女儿知道了，他现在会跟他妈说我还活着，不过每次都让她妈又哭一场。孩子们长大了就明白了，我们虽然人不在，但心是和他们在一起的。”
2月7日那天，王仁的灵魂离开了身体飘到空中时，他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两个医生和几个护士低着头默默无语，那时他对同僚们的同情甚至超过了自己因死去而带来的沮丧，可他发现他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见，他也无法移动任何东西。
这时，又有个鬼魂跟他讲话。“小王啊！干嘛呢？”
一看，原来是王医生生前所在医院的张副院长。
“院长！你也来……啦？”小王医生有些激动，但马上又悲伤起来。
“啊，来啦，你走了以后我们都很忙，我和许多同事也加入了医疗队，后来口罩不够用，我们用塑料布做口罩戴，但最后我还是被感染了。年纪大了，抵抗力弱了。”
王仁沉默了好久，问：“那后来全国抗疫工作做的怎么样了？”
“目前趋于稳定，但是存在国外输入的危机，不过总的来说已经被控制住，而且全世界都动员起来了。”
“那疫苗做出来了吗？”
“现在全球看来有几十个疫苗项目，但最成熟的项目也都还在临床试验阶段。目前最大难题还是抗体依赖性增强风险的问题，搞不好一旦用了疫苗反而引发各种严重病理损伤，跟之前的登革热疫苗类似。”
“院长，我这段时间在想一个问题，我活着的时候没想明白的问题，现在好像有点眉目了。”
“什么问题？”
“我觉得可能我知道怎么制作新冠病毒疫苗了。”
院长认真地看着他，等他继续讲。
“一月中旬的时候，我翻了一些书，结合之前我私底下自己进行的实验——你知道我最爱搞这些研究，我又是个吃货，所以经常研究各种食物里的细菌和病毒……”
院长忍俊不禁，“哈哈，你小子！怪不得我听人说你没事儿就往院里实验室跑！然后呢？”
“然后新冠病毒出来以后我第一时间拿去分析了，结果我发现新冠病毒和SARS病毒感染方式很像，都是通过表面刺突蛋白和人体细胞上的ACE2受体结合，来实现感染的。当时我就猜测到了新冠疫苗研发困难是因为大家都以协助新冠病毒侵入细胞的刺突蛋白为靶点，然后想要通过表达刺突蛋白诱导人体免疫系统产生能够结合病毒的中和抗体，从而实现预防感染的目标。”王医生说。
“对，但是这样就是会发生刚才我说的抗体依赖性增强风险。”张院长说。
……
（就这样，王医生和张院长聊了大概二十分钟。）
“那么如果我们只是尝试表达新冠病毒刺突蛋白的一部分作为疫苗抗原而不是完整的刺突蛋白的话……那些导致抗体依赖性增强的段落可能会在多次试验后被找出来，就可以避免这个问题。”
院长眼睛一亮，说：“那这个过程要多久？”
“我这段时间估算了一下，大约至少需要2700次试验，置信区间能达到82%，如果4200次，可以达到99.1%，应该够用了。而我之前自己已经做了70次试验，还用我的经验和其他医生的历史数据，减少了大约1985次试验，具体的记录那些在我的笔记本里。”
“你让我想一想。”院长说。过了大概三分钟，“你的笔记本在哪里？”院长问。
在我家里书架最上层的两本大书之间夹着，我怕女儿乱翻我书架弄丢或者弄坏了，所以藏了起来。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到现在才说。”院长问。
“之前我本来想自己病好了再说，没想到直接昏迷过去了。而且当时里面一些技术问题我没想好，不敢贸然公布，是到后来最近才想通了的。”王医生说。
“那我们要想个办法把这本笔记交给上面，”院长说，“可是怎么操作？”
“我可以找我女儿试试，她可以感受到空间扰动，然后让她告诉她妈……”王医生道。
“什么？什么空间扰动？”院长不解地问。
“哦，院长，这个我回头再跟您解释，我也还没太搞清楚，但我女儿这么大的小孩儿，有的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感知到我们的存在和动作。我可以回家去试试，让她把我的笔记本给她妈，然后她妈交给上面的人。”
“那行，赶快试试，时间紧迫。”
王仁来到了家，这是晚上七点半，他从窗外看见老婆和女儿正在吃饭，女儿一边吃一边看着电视，王医生愣愣地看了好久。
母女两人吃完又各自做了下自己的事情，然后妈妈带着女儿洗漱完以后就准备睡觉去了。
女儿在自己房间里睡下，妈妈帮她关了灯就出去了，这时王仁悄悄来到了女儿房间。
刚睡下的女儿好像感觉哪里不对，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扫视着房间。王仁试着喊她的名字，可她好像很害怕，要哭了。王仁赶紧飞出窗外等了等，女儿没哭了，他又飞了回来。
王仁觉得也许应该先和女儿进行某种互动，让她知道是跟爸爸对话，这样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沟通。
于是他想到之前和女儿玩的扔皮球的游戏，可是他捡不起地上的球来，手一过去就穿过了球；他想到她喜欢玩捉迷藏，可是……王仁自己都笑了起来；最后他想到他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女儿喜欢的一首歌，他们一起唱过很多次，他轻轻唱了起来：
You never knowjust how much Imiss you;
(你从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You never know just how much I care.
（你从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女儿果然跟着唱了起来。她坐在床边，明亮的大眼睛里映着月光，幼稚的声线和着王仁的声音一起唱着这动听的歌。
唱完后，女儿朝着王仁跑了过来，居然一把抱住了他！这一刻好像王仁的身体回到了现实空间，也或许是女儿抱住了另一个空间的他。
王仁泪流满面，父女两紧紧地抱在一起，女儿不停地哭着喊着他……
第二天早上，王仁老婆来叫女儿起床时，发现她怀里抱着一本笔记本，她打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图形，还夹着一张纸。
她打开那张纸，纸上写着：老婆，这笔记本里是制作新冠疫苗的重要研究成果，请务必交给省院里我的恩师钟教授。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爱你们。
老婆抬头呆呆地看着窗外，眼泪也从她脸颊滑落到纸上。
“好了！院长，办完了。”王仁回到大气层外，跟张院长说道。
“好的，刚才我也跟其他同事，还有消防、公安的一些领导沟通了，我们接下来就去另一个世界，不要再逗留在这个地方了，我们在新世界还有新的事情要做。”
“好的，院长，我们走吧。”王仁回头看了一眼这颗蓝色的星球，便要和所有人们往另一个世界飞去，这时他突然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女孩在附近徘徊，好像没有要和他们一起走的意思。
那个小女孩年纪与他女儿相仿，脸上充满害怕，但也显示出哭泣过后的平静。
“小朋友，你怎么不走？”王仁问她。
“我在等爸爸妈妈。”
“他们会来的，但还要点时间，你先和叔叔阿姨们一起走吧，我们先在一起玩，爸爸妈妈会来的。”
“哦，那好吧。”
王仁牵着小女孩，赶上了前面的人群，一同往星辰大海飞去。
……
2020年5月18日，中国宣布新冠病毒疫苗临床实验成功，该种疫苗正式命名为“文亮疫苗”。
You'll never know just how much I missyou;
(你从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You'll never know just howmuch Icare.
（你从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And if I tried,I still couldn't hide my love for you,
（如果我努力了，我还是无法掩饰我对你的爱，）
You ought to know,for haven't I told you so,
（你应该知道，我没告诉过你我如此爱你，）
A mill ionor more times.
（一次又一次。）
You went away and my heart went with you;
（你走了，我的心也跟着你走了）
I speak your name in my every pray.
（我在我每一个祈祷中都说出你的名字。）
If there is some otherway,to prove that I love you,
（如果有别的办法，证明我爱你，）
I swear I don't know how;
(我发誓我不知道怎么做）
You'll never know if you don't know now...
（如果你现在不知道那你将永远不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