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林赛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她就要被卖掉了。
那女孩一直低着头，瘦削的脊背在单薄的T恤下显得十分突兀。
自从瘟疫接连爆发之后，这些没有染病的女孩儿迅速成为了一种相当值钱的资产。
她们被从全世界各地拐卖而来，在这个肮脏的酒吧街集结，先要接受老板的老约翰逊的检阅，这老家伙会先挑选几个最好出来送人或者自己留着。其余的就会被卖到各种食品加工厂做苦工，或者是更下流的地方。
但是，这批女孩儿恐怕还算是有些运气。
因为今天就会是老约翰逊的丧命之日。
林赛隔着夹克摸着别在腰间的手枪。老板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也真是个荣幸。
好吧，有些是拐卖，有些是自愿被拐卖。在这个乱世中，为了吃上一口饭，总有那么一批人率先放弃自己的底线——对于这种人林赛是一点也不可怜的。
因为他的信条一贯是：要么斗争，要么死亡。
老约翰逊出现了，他从高级跑车里钻了出来，在车门和保镖组成的人墙之间，他只有那一两秒的时间。
第一声枪响之后，所有的女孩都下意识的尖叫着蹲下去，只是那个女孩还是执着地站着，尽管低着头。
第一枪没中。
林赛暗骂。
就在开第二枪之前，那女孩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是那微小的动作，让她和老约翰逊那颗肥圆的脑袋重合了一下，林赛想要调整位置也太晚了。
第二声枪响，女孩应声倒地。
妈的，真该死。
林赛把那女孩拦腰一抱，扔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2
女孩还是活了过来，尽管耗费了他一支肾上腺素。
她醒来之后还一直蜷缩着，明明已经醒了，却还要装作昏迷不醒的样子，缩头乌龟似的一趴就是一天，只有吃饭的时候，
她身体还是虚弱的厉害，林赛还得喂她吃饭。
她吃东西的时候，头从来不抬起来，大部分是因为疼痛，小部分原因是因为恐惧。
为了方便，他只能调整自己的姿势，把那女孩抱在怀里喂食。
食物是麦片粥加上一点牛肉罐头——林赛小时候生病时妈妈给他做的——是他唯一会做的病号饭。
连着喂了几天，他发现女孩的牙龈全都渗了血，为此，他又去找了黑市，高价买了一斤柠檬。
一斤柠檬喂下去，女孩牙龈好了，但是身子仿佛愈加疲软。
林赛愿意相信她是真的起不来，而不是那种小女生撒娇的情况——应该不是的，他俩还没这么熟。
虽然文化程度有限，林赛还是看过几本爱情小说，对于女孩这种生物有一定的理论基础。
这女孩最好的一点就很安静，就连他用双氧水给她的伤口消毒时也是很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这让他联想起他曾经救过一只被车轮无情碾过的流浪猫，那只猫在上药的时候也是安静的，只是转天早晨，他发现它安静地死在他精心布置的窝里。
比起那只猫，她已经相当优秀了。
只是那个受惊的样子让他觉得有点烦。他分明不是个值得被这样惧怕的坏人，虽然自己自从成年以来就没干过什么合法的事情。
被通缉得最厉害的那几年，呵呵，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了。
兴许这个女孩凑巧在电视上看过通缉他的消息？
这不好说。
他记得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一句：没有人是一座孤岛。
因此，他总是尝试跟各种生物交流，流浪儿，流浪狗，流浪猫，尽管总是得不到什么好的结果。
在女孩逐渐可以下床之后，他开始尝试跟她交流。
从“今天天气真不错”开始。
女孩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回复，有时候会“嗯”一声，然后眼睛立刻看向别处。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一个月，有一天，林赛终于失去耐性了。
他给女孩做了一顿饭，看着女孩吃完。
然后说：“你该走了。”
“求你，别让我走。”
女孩终于说了一句整话。
3
求我也没用，我这里可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
林赛一面无奈地说，一面脑子里闪出一个想法：她是什么样的女孩我很清楚吗？
饭桌对面，女孩捏紧了拳头。
她的手本来就很小，小孩似的，捏紧了拳头看上去也没什么杀伤力。
林赛由着她生气，脸憋得通红。
为了进一步传达他的逐客令，他开始收拾餐桌。
走到女孩面前，她突然用自己的小拳头锤了一下自己的胳膊。
还挺疼。
看来给她吃了这么多自己的粮食是个错误，她已经恢复得很好了。
“对不起，不可以。”
他收起了女孩面前的盘子，放进水槽。
回头时发现女孩正拿着枪指着自己。
居然忘记把枪收好，失策！
当天的结果只能是：他没法子把这女孩撵走，万一她真的发作起来把自己杀了可怎么办？得先稳住她。然后再好好地把她驯服，哦不，这个词用得不恰，还是训练比较贴切。
我留下你，但是你得听话。
他生硬地说道，一面顺手把女孩手中的枪夺下来，一下一下地把子弹都卸除了。
也只有用强硬的语言和动作，他才能演示内心的不安。
4
艾文来找他做任务了。
他是个有点女性化的帅小伙，林赛觉得他可能是个同性恋，但是这并不耽误他成为本时代最好的狙击手之一。
他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并迅速地把她上下打量一番。
“你哒？”
他学着他的腔调回一句：是哒。
心里说：要你管，你个娘娘腔。
“呦呵。”
他吹个响亮的口哨，一面飞了个鲜嫩多汁的媚眼给那女孩。
林赛突然一阵恼怒，朝艾文的后背猛地推一把，差点把瘦弱的艾文推个跟头。
“费什么话，赶紧的。”
事情远比他们想象得要复杂。
老约翰逊因为刺杀的事情，增派了大量的雇佣兵扫街。
这条街马上要失守了。
计划是，他掩护艾文拿下对面的几个首领。
可是敌方马上发现了他们，并且展开猛烈的进攻。
林赛觉得抵挡不住，打算和老板通信搬救兵，他往口袋一摸。
糟，对讲机怎么还落下了。
转头一看艾文，那家伙已经躺得四仰八叉，死了。
快撑不住了。
林赛打出最后几发子弹，准备撤退。
就在到达掩体的前一秒，他被一颗跳弹击中了。
5
他强撑着回到了家。
在进家门的那一刻，便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女孩好像来扶他。
随后，一双小手拆开他身上的装备。
身上伤口疼得厉害，但是很快就被清洗包扎了。嘴里干渴之极，但马上就涌入一阵甘甜。
是他好久以前买的浓缩果汁罐头，自己都忘了。女孩找出来，特意兑了清水给他喝。
女孩扶他躺平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模糊之中，林赛听到女孩在和一个男人争辩。
还是别杀他了。留着给咱们做事吧。
您别难为我们了，这样的人怎么能留。您父亲会怎么想呢？
关键是我爸已经不在了，所以你就可以拿我的话不当回事吗？
不不，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做下属的难道不应该听老板的么？
话是这么说，那家伙的出现，完全就是意外。
意外也好，意料之内也罢，是他救了我，试问那会儿你们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