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九年十月二日,上午十时。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底下乌泱泱的人头攒动,像满地的蚂蚁。
啃噬着这座大厦,盼它将倾。
“跳啊!”
“你倒是跳啊!
“怎么不跳了?”
“怕死就下来吧。”
“可别丢人现眼了。”
“姑娘,可别想不开啊!”那声音太小了,仿佛只有一个人似的。
1
沉默的旁观者。
沸言激情者。
犹如大海中落入了一个小石子,荡起涟漪,即被吞噬,在声音的界限里,被覆盖淹没。
那些声音却随风送了好远,在麻木的心上,一寸又一寸的割着,偏偏旁人以为外表完好,坚硬如钢。
殊不知即便心如死灰,只要那心脏一日在跳动,便一日血淋淋的挂在胸口中央。
被你来我往的人捅上一刀。
芜月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在乎了。
一点也不在乎了。
她正预备跳下去,从这里,二十六层,大概血溅四方,溅到那些恶心的嘴脸上,她都嫌脏了自已的血,污了轮回路。
但她终究还是怕了这个世界,一点痕迹也不想留下了。
忽然身侧有了声音,很慌忙,大约是个小伙子。
她没有去看。
“别这样!
有什么我我们好好说。有什么我们都能解决,你先下来。
“跳啊……”
“我们先下来说。”消防员试图朝她靠近。
“你倒是跳啊……”
“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能解决!别啊!”林军声嘶力竭的喊着。
她眼中被云层裹住,于蓝天之下,纵身一跃。
终究还是跳了下去。
消防员追上了天台,踏上了她最后站立的台阶。
俯瞰下去,连那影子都没瞧的真切。
“哇哦!”哗啦的惊喝声,风来,似乎都带着呜咽。
无数人举着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
他想,如果他再果断一点,会不会抓住那个女孩,她不过才二十几岁而已。
那闪光灯,所有人仰首以盼。
刺痛了消防员的目光。
很疼,疼到眼泪,情不自禁的拍打在最后一个台阶上。
她生命的最后一丝防守线。
没人知道,为什么,她竟一点也不留恋这世间。
鲜血流淌了一地,混合着皮肉组织,人们四散退让着,开始各忙各的了。
丝毫不在意,自已刚刚做了什么。
又或许会在午夜梦回的时候,噩梦扼住喉咙,会不会幡然醒悟。
后来,听说消防员因为没抓住姑娘的手,所以抑郁了。
2
午夜……
黑暗的房间里,微弱的月光落了下来。
微弱的手机灯,不停闪烁。
不停有电话打进来。
林军死死的握着手机。
似乎这样能宣泄怒气。
十点四十六。
无意间点了重启。
时间一九年九月……
芜月模样清纯,刚毕业的大学生,正面临找工作的问题。
需要经济来源,大概就慌不择路。
她的第一份工作,是进入了一家公司。
可是公司欠了员工的账目,派她去调节。
当她赶到现场,刚要上去。
那员工便跳楼了,就落在她面前。
现场惨不忍睹。
红色的血液,完全的画面,定格在她脑中。
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反应。
任由血喷在了脸上。
大概是因为她的工作牌。
“一看你就是他们公司的吧。”
“是!阿姨,我是来调节的,也没想过发生这种事。”
顿时有无数的闪光灯劈在脸上,就像晴日里,天空中奔下的炸雷。
所有人都开始指责她。
媒体问。
“你们公司是不是应该承担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请问芜小姐,来迟一步,是不是有你本人的原因?”
“芜小姐,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群众开始嚷了。
“这就是你们公司的责任!也是你的责任!”
“你为什么不早点来!”
“简直丧尽天良!道德败坏。”
众人拉扯着她,还给她拍了照。
因为在公司上班,穿的是职业装,人群众多,纷纷挤了上来。
短裙被拉扯碎了,领子也被拉开了。
最后是警察来了,才平息了此事。
视频传到网上,网上骂声一片。
大概都是骂芜月的。
污言秽语,不予入耳。
恶意的,揣测的,肯定的。
这世界头一次让她觉得那样恶心。
明明是老板拖欠民工工资。
明明是老板置之不理,明明是急忙前来,怎么就成了不慌不忙了?
3
因这件事,芜月提了辞职。
老板说,其实也不是你的错,大概是对手公司,雇的人,恶意攻击,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
老板也发了补恤金,但芜月坚持辞职,因为心理上的阴影,太大了。
正预备往底下走。
来了一串电话。
芜月毫不犹豫的接了。
“妈,怎么了?”
“你爸生病了,急需用钱。”
“生的什么病?”芜月手敲着铁栏杆,本也没觉得严重。
她的母亲,却似乎捂着听筒,声音里如同隔着厚重的一堵墙,悄悄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