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把沈公子安全送回了家,得到了沈府的赏金,果真是黄金百两。
拿了钱,叶清音跟随太一踏上了前往求如山的道路,据太一所说,他感应到他的龙筋就被封印在求如山上的滑水湖之中。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小半个月,叶清音发觉不太对劲,她原本以为是越靠近求如山妖气越重,直到近些天,她感觉到妖气是从四周包围过来的,而且越来越重,似乎是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我说妖龙,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好像被包围了?”
太一不以为然的插着腰,“小道士,你有没有听说过吃了万年妖王的肉能让妖魔功力倍增的传说?”
叶清音咽了口吐沫,“你开玩笑的吧……”
太一笑的十分魅惑,“我认真的。”
“告辞。”叶清音扭过头拔腿就要坦然,身后传来了悠悠的叹息声,“你别忘了护心鳞在你身体里,你已经和我融为了一体,我死了你也会死。”
“那我死了呢?”
“你死就死了呗。”
叶清音的脚步顿住,身体僵在原地,他走过来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小道士,你是个男人,坚强些!”
“凭什么你死了我就要死,我死了对你毫无影响!”叶清音怒吼着,太一毫不理会他径直向前走着。
叶清歌恨恨的看了他一眼,垂头丧气的跟上了他。就这样,一路上叶清音一边在太一的指导下修习妖王的术法,一边拿追上来的妖精实战练习,等他们到了求如山脚下,叶清音的术法已经有了飞跃的进展,勉勉强强也能斩杀几只中等妖怪了。
到了求如山,妖气依然没有消散,妖怪们闻道太一虚弱的气息,前仆后继的从四方八涌来。求如山上只有光秃秃的岩石,没有任何花草树木。他们连个掩体都没有,避无可避,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快点找到龙筋,让太一的力量变得更强大,否则他们都要死在这。
在斩杀了一只中等妖怪之后,叶清音气喘吁吁的趴在地上,“我说妖龙,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来吃你的妖怪越来越厉害了……”
太一靠在一旁的岩石上闭目养神,“那些等级低的妖怪恐怕是还没到跟前,就先被其他妖怪吃掉了吧。”
叶清音翻了个身,仰面看着天上巨大的月亮,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妖龙,你的护心鳞在我身体会不会对我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啊?”
“凡人得了护心鳞能够青春永驻,仙人和妖魔得了我的护心鳞就能拥有重塑身体和神识的能力,只不过重新长一副身体要等上几百年。”他看着远方,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目光喃喃道,“我等不了那么久……”
“什么?”叶清音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凡人拥有护心鳞可以青春永驻上,完全没有听清楚他后面说了什么。
太一不再说话,沉默的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夜时,叶清音被一阵寒风冻醒,突然感应到周围的气氛不对,她猛地坐起来,明亮的月光下,她发现四周的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闪着异样的光芒,她暗道不好,这些妖怪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她转过身看着坐在一旁稳如泰山的太一,他摆出一副王者的姿态,就那样端坐着,冰冷的目光带着王者的审视与黑暗中的眼睛对峙着。
叶清音看看他,又看着四周黑压压的一片,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你这招到底管不管用?”
“从前怕引来修仙的,掩盖了身上一半的气息,我刚才释放了周身全部的妖气,目前它们还没发现我只是虚张声势。”
“那如果被发现了呢?”叶清音弱弱的问。
太一沉默了一会,发自内心的问道,“如果你背着我一起跑,能跑多快?”
7
还没等她思考她背着他到底能跑多快,一只巨大的长着双头身上布满红色斑纹的鸟啸叫着,从天而降。
叶清音慌张的抬起头,“不是吧?连这种神兽也想吃你的肉?”
太一闪身一躲,“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那大鸟一扇翅膀向着太一扑过去,叶清音飞身上前把那鸟踢出去数十米,四周的妖怪开始蠢蠢欲动,有一些已经靠近过来,叶清音跳起来和那大鸟厮打在一起,太一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叶清音一边躲避着大鸟的攻击,一边骂道,“死妖龙!倒是来帮忙啊!”
太一无奈的耸了耸肩,“我现在只有一副龙骨,还在生长中,实在是不宜打斗。”
“靠!”叶清音一边狠狠的扯着大鸟的翅膀,一边凝结火球攻击靠近太一的妖怪,“你不是说越靠近我力量越强吗?”
“是啊,我把我全部的力量都用来重塑身体了,小道士,你能不能不要像个女人一样唧唧歪歪的。”
叶清音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块,眼见周围更多的妖怪围了上来,她拼尽了全力去保护太一,正和一只巨兽纠缠着,远远就看见一只什么东西伸出爪子扑向太一,她眼疾手快飞身上前挡在他身后,后背被那妖怪击中,一片血肉模糊。
她这一受伤,那些妖怪们似乎更加的兴奋起来,她顾不得多想又冲了到太一面前,渐渐开始体力不支,她一边厮杀,一边为他遮挡,肩膀上已经有了几处伤口深可见骨,巨兽把她甩了出去,她单膝跪在地上,眼睛里满是不服输的神情。
太一被着眼神震住了,他怔怔的看着她,看见她突然皱眉大吼,“死妖龙!快点躲开!”话音刚落她已经把刚才从背后扑向他的妖怪一脚踢飞。
她背对着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身上的衣服早被鲜血浸透。
看着她单薄瘦弱的背影,太一抬手一挥就崭落了正伺机想要偷袭她的妖兽。
他并非不能去厮杀,只想多保存一些体力,这样唤醒了龙筋就能够更快的恢复法力。他只是随便找了个理由骗她,她就真的相信他,这么一个弱小的身影居然拼了命的去保护他,他活了几万年,天生地长,经历过多少腥风血雨,从没想过有一天,竟然被这样弱小的人类保护,他有了一丝动容,可是他分明没有心。
他飞身上前,一把抱起她,快速的向山顶跑去,他的速度极快,后面黑压压一片的妖怪追赶着,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他看了看身后,轻轻说了声,“闭气。”随后毫不犹豫的带着她一同跳进了滑水湖底。
等叶清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她正靠在太一的怀里,他们坐在湖边,四周遍布妖怪死去的尸体,触目惊心。
太一静静的注视着她,叶清音觉得他的眼神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这眼神似乎……有些暧昧!这个妖龙该不会是喜欢男人吧……
叶清音挣扎着想坐起来,身上伤口带来的剧痛牵扯着她,身子一歪,这回直接躺到了太一怀里。
“咳咳……”她轻轻嗓子缓解了尴尬的气氛,“你的龙筋找到了?”
“嗯,我已经恢复了法力,现在没有东西敢再靠近我们了。”他低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叶清音,以后我保护你。”
叶清音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愣了好半晌,才弱弱的开口,
“那个……太一,你现在看看我是男还是女啊?”
太一微微眯起眼用力捏了捏叶清音的脸,“小道士,你该不会是被昨晚的妖怪吓傻了吧?自己是男是女都分不清?”
叶清音窘迫的看着他,心跳的厉害,原来是自己想多了……差点以为这妖龙喜欢男人。
8
半月后,待叶清音的伤恢复的差不多,他们再次踏上寻找身体之路,这次他们要去屹立在北海之上的北号山上,把他的灵魂找回来。
以他封印在护心鳞里这一缕神识,已经不足以支撑这巨强大的身体了,加上上次杀妖怪的时候又用力过猛,他的神识现在变的很虚弱。
一路上他们走的非常顺利,途径黑沙域,此地原本应该盘桓着数不胜数的妖魔鬼怪,奇怪的是,走了一路四周几乎感应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事出反常必有妖!还未等叶清音询问,太一就幽幽的开口,“她来了。”
“谁来?”叶清音疑惑地摇晃着小脑袋,左右探望,周围除了怪石嶙峋,就是一望无际的黑沙,连个鬼影都没有。
“姜羽。”
叶清音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惊呼出声,“你是说星辰山那位活了几千年的老祖宗,姜羽仙人?”姜羽仙人是星辰山除了她唯一的女人,千年前的魔族危害人间,使人间地动山摇,洪水泛滥,企图灭绝人族,姜羽仙人跟随师父兮伏真人一起平复了乱局,施法镇压了魔尊洞庭,自那之后就一直闭关在星辰山顶,避世不出,她是活在传说中的神女,传闻说她活了几千年,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提起这个名字,太一的神情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滚动着强烈的妖气,叶清音吓了一跳,一拍脑门,“你这副样子不会是被我们星辰山的老祖宗搞的吧?”
“你是星辰山的人?”太一的眼里登时闪过一丝杀机,叶清音连连摆手,指尖凝了一搓火无奈的耸了耸肩,“托你的福,我被逐出师门了。”
听到她被逐出师门的消息,他的面色缓和了不少,叶清音打量着他的神情,小心翼翼的询问,“你和我们老祖宗有什么过节?”
太一目光沉了沉,思绪飘到了远方,“千年前,我途经幽谷,看到了她和兮伏封印洞庭,但是洞庭太强了,最后姜羽同兮伏以全身修为做封印,才封住了洞庭。”
“所以姜羽仙人和兮伏真人其实已经死了?”叶清音好奇的眨巴着眼睛。
“姜羽没死,可能她注定是我的天劫,她灰飞烟灭之际抬头看见了我,我和她只对视了一眼,竟然鬼使神差的想救她,我将她的神识收起来,用护心鳞为她重塑仙身,用了五百年的时间复活了她。”
“那后来呢?”
太一的眼里腾起一层迷雾,“后来她又带着他兮伏的仙体找到我,想让我救救他的师傅,我拒绝了她,并非我不想帮她,只是兮伏的神识早已经允灭,即使有一副仙体,他也不可能再复活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我的龙心放到兮伏的仙体里。”他的眼底浮现强烈的恨意,周身的杀气越来越浓烈,“姜羽为了救兮伏,假意报恩陪伴了我五百年,她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对我了如指掌,我是火龙最怕万年寒冰,她假装落入险境骗我去救她,趁我不备封印了我,挖走了我的心,想要永生永世的囚禁我。”
“但是她没想到,没有了护心麟,龙心毫无意义。”
叶清音不由的打了个寒战,真是最毒妇人心,这个姜羽仙人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人家妖龙好心救她,她却恩将仇报!啧啧啧,果然这天底下的修仙者,除了她师傅没有一个好人。
正想着,天空突然炸现出一道紫红色的光芒,周遭腾起浓重的仙气,只见一女子塌着祥云而来一袭紫衣飘在半空中,叶清音抬起头,怔怔的看着她,直到很久之后叶清音想起这个场面仍然觉得她美的直逼人心,她缓缓走过来,月光似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光,她是高贵的神女,不用开口,只这强大的气场就吓的叶清音立刻跪在了地上。
她没想到,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老祖宗……
“太一,你醒了。”她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时空,空荡荡的听的人头皮发麻。
再看此刻的太一,眼神冷的厉害,就像一只受到惊吓诈了毛的猫,周身燃着滚滚妖气,叶清音真怕他一会说着话就自燃了。
“太一,你把护心麟藏到哪里去了?”姜羽神情悲戚,她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太一的脸,太一的妖气被她这一触碰,瞬间降了一大截,眼神也变得直愣愣的。
呸,色魔!叶清音在一边看着,暗暗的皱骂着太一,看见美女就这副样子,活该你被抽筋剥骨!
看了一会,叶清音觉得不太对劲,太一的眼神好想和往日不太一样……糟了!摄魂术!叶清音怒吼了一声,“太一!别看她的眼睛!”
太一被叶清音的怒吼唤回了心神,他的目光陡然变的森冷,伸手邻空一挥,姜羽的身影化成冰晶,破碎了一地。
叶清音还没回过神,就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狠狠的勒住脖子,她看到姜羽就站在她跟前,那目光里似乎有冰刃,要把她戳的体无完肤。
“你不是男人。”姜羽淡漠的开口,眼神似乎在看卑微的蝼蚁,她轻轻一挥,叶清音变成了女子的样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太一的眼底闪过一起震惊,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却被姜羽捕捉到了,她突然笑起来,叶清音从来没听过这么恐怖的笑声,即使她前段时间被那么多妖灵绞杀,她也感受到像此刻这样发自内心的恐惧。
“看来,身体残缺的你看不出来她是个女人。”姜羽把叶清音悬在空中,闭着眼睛伸手朝着叶清音的方向摸了摸,转瞬间,惊讶的睁开眼睛,“太一,太不可思议了,你的心竟然长在她的身上,看来你已经找到护心鳞了,你这样残缺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龙心所以你就把心放在她的身体里,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让她这种凡胎肉体承载着龙心……”
太一紧紧的攥着拳头,面容冷的厉害,他死死的盯着姜羽,凝起周身的力量向她冲去,“放开她。”
姜羽闪身躲过,幽幽的开口,“你想杀了我吗?为了一个容器,杀了你最爱的人?可惜太一,你现在这副样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叶清音看明白了,这个太一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骗子,像他这种万年妖龙怎么会那么好心把护心鳞送给她?原来是因为他的身体残缺根本承载不了龙心!什么离护心鳞越近,力量就越强大,什么他死她就不能活,通通都是骗她的话!他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目的,利用她找回身体所有部分,最后再杀了她取出龙心!
她居然还傻呵呵的为他拼命!她真是太傻了!
姜羽挥手一片冰锥朝着太一刺去,太一凝气用一团火盾挡住,他的额间青筋暴起,叶清音知道,他快撑不住了。
果然,太一目光一沉,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隐没在了黑沙之中没了踪影。
只留下姜羽和她,姜羽轻轻的开口,声音空洞诡异,“太一,我在星辰山等你。”
9
月入中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撕裂一样的痛苦。她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于法阵之中,这法阵是星辰山用于封印妖魔的阵法。
她的身体已经被七七四十九根锁魂钉牢牢的钉住,稍稍动一下就带着噬骨的疼。她看见在坐的诛仙和长老以及星辰山的弟子们,无一缺席,正一脸漠然的盯着她。
她看见姜羽从天而降,冷冷清清的开口,“此女身体里承载着妖龙的心,体内流着妖龙的血,若要铲除妖龙,须以龙血为引开启此阵,待龙血流干之时,妖龙定会现身,到时就叫它灰飞烟灭。”
说着,她轻轻一挥手,叶清音的手腕和脚腕被划开了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顺着身体滴落在阵法中央,发出诡异的红光。
她听到周遭的唏嘘声,那些人都曾是她的同袍,那些仙者都曾是她的长辈,可他们现在都把她当成妖龙的同伙,他们用最残忍的手段,要把她除之而后快。
她突然想不明白到底什么是正,什么是邪;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叶清音无法忍受,她失声怒吼,“姜羽仙人!太一救过你的命!你非但没有报恩反而赶尽杀绝,你这样的仙人与恶魔有什么分别?妖的命就该低如草芥,卑微如蝼蚁吗?”
姜羽似乎被她激怒,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对着她挥了挥袖子,“在我眼里,没有任何东西比我师傅的命更重要,只要能让我师傅活过来,即使入魔我也在所不惜。”
叶清音知道姜羽仙人疯了,姜羽不知道使了什么术法,她顿时感觉痛苦万分,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正当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她被什么力量拖了起来,身上的伤口正在快速的愈合,法阵剧烈的晃动,七七四十九根锁魂钉一根一根的从她身体里掉落。
犹如万剪穿心一般,她以为她快要死了,随后落入了带着清霜之意的怀抱里,那人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她抬起头,一别三月有余,人间已换了一个季节,然而她的师父一点也没变过。
就像那过去的十几年时间在他的容颜相貌上,刻不出一丝半点的痕迹。
“师傅……”她的眼角流下了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