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一个世界。
广袤的空间一望无垠,目力所及范围内的大地上皆是光秃秃一片黑色沙砾,无风,却经常有一股股的能量波动涌过,将沙砾拨弄出一个个奇怪又无聊的图案,然后又被抚平原状。
一块古朴的大石悬挂在半空中,发出柔和悦目的光芒,慵懒却并不温暖,那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光源。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在大石周围的竟然分布着大大小小几十个球球,在大石光芒的照耀下,这些球球仿佛有生命般将光芒吸收进去,然后井然有序的生长着,偶尔还能看到内部的流光溢彩。
“小白,别磨磨蹭蹭的啦,快点跟上我啊,一会儿给你看点好玩的。”一个玄衣劲装少年从暗处跑出来,他脚下生风,踏在黑色沙砾上,便有嫩绿的青草和五彩斑斓的花朵争先恐后的盛放。
只见他振臂一挥,高耸的山川、蜿蜒的河流、错落有致的高瓴房屋皆凭空而现,蜿蜒消失在远方。
耳边似乎有人们嬉戏打闹的欢乐声音响起,与潺潺的流水声,和蝴蝶煽动翅膀的簌簌声交织在一起,荒芜的世界顿时有了生气。
“这才像个样子嘛。”风辰阳开心的跳到小河旁,蹲下身子,掬一捧清凉的河水一饮而尽,少年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满是褪掉防备后的放松。
在他身后,一只通体黑黢黢的小兽耷拉着耳朵慢吞吞跟过来,见此美景,一双如翡翠般晶莹剔透的碧色眼眸里有欢喜略过,可下一秒它就板起一张毛脸,呜呜叫个不停,似乎对风辰阳的做法很是不满,不知为什么,今天它心里总是感觉慌慌的。
“哎呀哎呀,小白,不要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啦,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的嘛,我知道你的意思啦,没关系,这点能量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少年一把抱住小黑兽,在草地上一滚,一人一兽的身影便淹没在翠绿的草丛里。
天空中的大石发出的光线愈加暗淡,大石周围的球球们对此反应剧烈,它们开始躁动的乱撞,有要暴走的前兆。
风辰阳从草地上一跃而起,“该干活啦……”他嘴里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双手结印,古老晦涩的咒语自口中吟唱。
只见他周身气焰大涨,银色光芒从身体喷薄而出,源源不断汇入空中的大石,那银色光芒代表最纯洁最强大的能量,随着能量的注入,大石恢复如初。
球球们也在光芒的照射中变得安分起来,球中的世界也在快速的变化着,高山,流水,亭台楼阁,恍惚还有飞禽走兽的身影掠过……球中世界已光速建成。
此刻的风辰阳宛如一个承载能量的容器,能量的骤然流失让他眉头紧锁,汗珠不停滴落,巨大的空虚感如浪潮般将他淹没,同样的事情明明已经经历过千万次,可每一次都如初次般刻骨铭心,亦痛彻心扉。
小黑兽似乎感受到风辰阳的痛楚,在他身边焦急的转着圈圈,喉咙中发出呜呜的低鸣。
半响,风辰阳终是跌落地上,“小白,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我可是尊主座下最厉害的放牧人哦,我现在只想小睡一会,你自己玩一会吧……”话音还未落,风辰阳就已陷入昏睡,小黑兽不甘心的舔了舔他的脸颊,而风辰阳早已没了知觉。
小白无奈,只好守在风辰阳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其实小白也知道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因为这个世界除了它跟风辰阳根本就没有第三个人。
这个小世界虽然只有一个芥子大小,却是燕无痕最为重要的牧场所在地:第五十五号牧场,牧场内饲养的都是品质最高的商品,极品世界。风辰阳是这个牧场的放牧人,对这方天地有绝对的控制权。
燕无痕是无限宇宙中绝对的大神通者,同时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生意人,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亦没有人知道他能量的根源,他的行踪与他的面容一样神秘莫测。
他在这鸿蒙宇宙中用一己之力亲自创造出九十九个牧场,以创造世界为主营业务,凭实力打造出“创世”这个金字招牌,成了当之无愧的“创世尊主”。
只要客户出的起钱,没有他造不出的世界,现下几乎所有的新生世界皆出自”创世”旗下的牧场,为他带来具额财富,没错,燕无痕很爱钱。
当然,无限宇宙中也是反对垄断的,“创世”占领的市场虽然巨大,仍会有对手在暗处虎视眈眈。偶尔跳出来,瓜分一下市场,弄出点动静挑衅一下。
在这无限宇宙的无尽空间中存在着千千万万条不同的规则,约束着每一个小世界有序完整的运行,而能量守恒定律则是这万千定律中最重要亦是最基本的规则。
能量不会凭空诞生,也不是无故消亡,花开花落,草长莺飞,一个世界的诞生,一个世界的灭失,能量存在的方式不过是换了一个介质而已。
创造世界需要能量,而所谓放牧人则是扮演着创世尊主的分身的角色,他们献祭出自己的身体作为承载能量的媒介,以身为器,连接能量的两端,侍奉创世尊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风辰阳悠悠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小白湿漉漉的舌头再舔他的手心,把能量缓缓过渡到他身上,那是一种如沐春风般温暖感觉。
“好啦小白,你可是堂堂噬虚兽,别像个小狗似的这么肉麻啦。”风辰阳一把抱住小黑兽,宠溺的揉搓着它的毛发,“呵,这才几天啊,我们小白都长胖啦”
“唔……”换来小兽不满的低吼,其实它想说的是:你才胖呢,祝你们全家都长胖。
那边的风辰阳却已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神游太空了,“时间过的真快啊,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巴掌大小,丑不拉几的一小团,我差点把你丢掉喂狼,乖乖,没想到那么凶狠的孤狼见到你都吓得绕道走。”
小黑兽不屑的用鼻子打了个哼,心道:孤狼算什么东西,人家现在还是个小宝宝,等人家长大了,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吞噬世界的能力。
噬虚兽可是与鸿蒙宇宙同时诞生的灵兽,它们能够吞噬掉发生暴乱的世界,防止它们爆炸毁灭一切,等到噬虚兽体内能量达到顶峰后便会化作宇宙漩涡陷入沉睡,体内毁灭级别的能量也会化作能量流缓慢释放出,维持无尽空间的有序运转。
当时,风辰阳追随七七四十九只超级大鲸的轨迹,在它们陨落的地方蹲守整整一百年,才在能量的风暴眼中捡到刚出生的小噬虚兽。开始了一人一兽快乐的放牧生活。
“小白,告诉你个秘密,尊主已经答应我,等这批“世界”创造完,我就可以退休啦,尊主还把五十五号牧场作为退休金给了我,到时候我们把这里种满花花草草,不是用能量种,而是用真的种子种,我们白天种种田,夜晚赏赏月,啧啧,这小日子想想就觉得美呢……”
“话说这次金主真的很大手笔呢,竟然一下子预定了整一十九个极品世界,每一个都有三个芥子大小呢,也不知他是要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啊哈哈,尊主肯定狠狠地敲了他一笔,有钱真是快乐呢,可是把我这个可怜放牧人累的要死啦。”
切,刚才还夸自己是尊主座下最厉害的放牧人,这会就绷不住了,小白默默翻了个白眼,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听着风辰阳的喋喋不休。
“其实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钱,虽然没有尊主土豪,但是安享个晚年还是够用的,眼下当务之急给你找个对象成个家,也算了结了一个老父亲的心愿了,小白,你说你一直这么乌漆嘛黑的,爸爸还不知道你是男孩还是女孩呢,再说了,噬虚兽万年不遇,估计你要在单身狗这条道上还要跑很久呢……”
风辰阳越说越离谱,气的小白蹦起来在他的俊脸上狠狠地踢了一脚。
“我们小白害羞了呢,哈哈,真是好可爱啊……”
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呢,一人一兽在这冰冷的世界互相取暖。
噬虚兽有时候也会闪过曾经的记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已经太过遥远了,远到仿佛是做了一个梦,梦的尽头是一道温柔的白光闪过,睁开眼,就看到一张少年的脸庞,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搂在胸前。
“咦,你怎么这么小?毛倒是很柔软嘛,刚好我缺个枕头,我看你很合适哦。”
噬虚兽刚要反抗,老子可是万年不遇的神兽,天将降大任于斯人,谁要给你当个球枕头。
“看你长得黑黑的,就叫你小白吧,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个名字?回家吃火锅喽”
好吧,看在风辰阳怀里这么暖和的份上,本神兽暂且跟你走……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仿佛都静止在这一刻,有风吹在脸上,力道越来越大,最后竟仿佛刀子割在身上,小白猛然睁开眼睛。
那原本漂浮在空中的小世界竟然已经膨胀到惊人的大小,还在继续变大中,大石里的能量早已枯竭,呈现出灰败的颓废颜色,风辰阳跪在地上,他用最后的能量在小白身上做了一个结界,如今,结界的能量也要被那些疯狂的新生世界吸收殆尽了。
“唔……”小白跑到风辰阳身边咬住他的衣角,想把他拉起来。
“小白,没用的,原来尊主让我创造的这些世界是“极乐世界”,超越死亡才是极乐的巅峰,他要把五十五号牧场作为祭品为这些世界开光,我身体内有尊主下的血咒,命运早已跟这个世界联结在一起,你快逃吧,以你的能力,赶紧跑,别回头。”
风辰阳榨干体内最后一丝能量,把小白推向天空。
身体忽然飘起来,以极快的速度飞离地面,地上的一切都变得渺小,风辰阳早已是强弩之末,那一十九个世界依旧不放过他,不停地吸收着五十五号牧场的能量。
刹那间,花草衰败,山川失色,河水断流,生机以光速般褪去,五十五号牧场已是支离破碎,哪里还是曾经美好的样子,比修罗场还要恐怖万分。
一呼一吸间天地崩塌,这个世界被吞噬殆尽,归于宇宙漩涡,无情的绞杀着一切。
而那一十九个小世界正生机勃勃,吞噬了一个世界的能量来完成整个献祭仪式。
眼前的一切与遥远的记忆慢慢重合,难道这就是噬虚兽的宿命么,铺天盖地的疼痛几乎将小兽撕碎,为何又让它经历这一切,而这一次却更痛千万倍。
罢了,既然现实如此残酷,那么就让一切都毁灭吧。
小兽的身躯瞬间变得庞大,它在呼吸间突破境界,禁锢在体内的洪荒之力苏醒开来,有凌厉的银光从体内迸发,它慢慢张开嘴,古老的吟唱婉转动听,就仿佛遥远的异界传来的末日召唤。
那一十九个世界相继被吞入腹中,浩瀚的能量几乎将它的身子撑爆,不重要了,就让这一切都毁灭吧,没有毁灭那来的重生呢!只是不能灭了燕无痕那个大坏蛋,它多少还有些不甘心。
也许几百年,或者几千年,无尽宇宙最不缺的就是重生,那个少年一定还会将它抱起,对它说,“你的毛好软啊,做我的枕头正好……”
噬虚兽满足的闭上眼睛,任身体坠入茫茫空间乱流中,下一次,一定告诉他,人家其实是女孩子。
后记
周围好吵啊,还有讨价还价的声音,难道这是在菜市场么,眼皮好像有千斤重,用尽全身的力气也睁不开,周围好黑好冷啊,要怎么才能出去呢!
“赌九丫头不能醒过来,赔率一赔十,快点下注吧。”有粗犷的男子声音说。随后又是一片嘈杂的喧嚣声。
“九儿是这批孩子里最好的苗子了,如果连她都死了,那组织真的是后继无人了……”一个憨厚的男声长叹一口气。
“周哥,你别瞎说,让领导听见割了你的舌头喂鹦鹉。”是个尖锐的女声,听声音就知道一定长了一副尖酸刻薄的模样。
“苏秀,就你谨慎,还不是被贬了职在后院种菜,”
“你懂什么,姐们种的那不是菜,是寂寞。”
憨厚男子还想再说什么,躺在床上的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吵死了,睡个觉都不安生,你们都给老娘闭嘴……”稚嫩的童音因为嗓子缺水变得有些沙哑,不过确实是从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口中发出来了。
“快去报告大人,九儿醒了。”,有人终于长舒了一口气,而红了眼的赌徒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负责传话的人很快回来,拿了一瓶丹药,说是给九儿调理一下身子,还有大人的一个口谕:“九丫头不负众望,通过试炼,赐名苏寒月,位列千星阁。”
众人纷纷拍手庆祝,直呼幸运。似乎完全忘记就在片刻前这位幸运的女孩差点就死翘翘。
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真诚的关心一下这个女孩,或许就会发现,“她”已经不是她了。
真正的九儿并没有挺过试炼,在灵魂死亡而肉体还没有冰冷的空挡,被空间乱流带到这个世界的噬虚兽小白的魂灵趁机入了体。现在在苏寒月体内的人正是噬虚兽本兽。
也罢,鸿蒙又给了她一次机会,这一世她为人,就看她能否逆转乾坤了。要让创世尊主燕无痕付出代价。
就在那一刻,在相隔无限遥远的巅峰世界,一个站立在云浮之端闭目冥思的男人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他悠悠睁开双目,点点星光便弥散开来。
事情似乎越来越有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