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维第一次见到这个旧娃娃是在又一次面试失败后回家的路上。
作为一个从小在这里长大，读书，即将毕业在这里找工作的人来说，她的生活就像是在一个画好的在圆圈里转圈，平平无奇却不尽如人意，每一天都重复着昨天的平淡和烦恼。临近毕业季，眼看着周围的同学都在忙碌中找到了以后的方向，一次又一次面试的失败和打击让她感觉筋疲力尽。
虽然是本地人，但小维并不经常回家，打击式的教育使得她和父母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生疏，小维本就内向，而父母都很强势，偶尔说说话也总是苍白而费力，总觉得力不从心，没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今天面试完已经很晚了，走到商场的玻璃外时，街边的路灯忽地一下子亮了起来，光束透过商场的玻璃，照亮了摆在角落里的一个毛茸茸的小熊。
这个小熊不知放在这里多久了，满身灰尘显得和周遭华丽的环境格格不入，唯独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应该只是被遗忘在角落里忘记更换了。小维看着这个小熊想到了自己，就像小熊一样虽然被遗忘却并不轻松，支撑着有形的无形的压力真的很费劲。小维想：如果能够伸手进去帮它抖落身上的灰，他应该也会轻松不少吧。
回到家中打开门，刺得扎眼的灯光和亲戚喝酒吃饭的吵闹声像是突然冲了扑在她身上一样，母亲一脸幸福的坐在众人之间，父亲已经喝的满脸通红，见她回来，众人含着意味不明的笑回头看她，“哎呀，小维今天回来了，快坐下吃饭”，她茫然地问：“怎么今天这么热闹啊？”
无人回答，她的声音被众人的欢笑声掩盖过去。
第二天一早醒来，屋子里一片狼藉，父亲和母亲坐在沙发上看着她，含笑盈盈地说：“你妈妈怀孕了，我们打算要个二胎，这胎找人鉴定过了，是个男孩，反正你已经长大了，正好有个弟弟，咱们家也算是有后了。”小维不可置信的看着父母：“你们都快50岁了，还要生二胎？这孩子以后谁来养啊，我不同意。”
母亲的态度一如既往地冷漠而坚决，“我们有退休金，这孩子也不用你管，我们自己能照顾好，你怎么说也是个姑娘，现在妈妈好不容易怀孕了你还不支持，想让家里绝后吗？真是个白眼狼，把你养这么大，你就这么自私，一点也不为你父母考虑。”小维觉得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包围着，愤怒包裹着难过，她当即喊道：“你们都一把年纪了，怎么照顾，还不是给我添负担”话音未落，父亲一个耳光猛地打在她的脸上，伴随着的是生气的咆哮“滚回你的学校去。”
走在街上，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痛，小维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路过橱窗，里面的小熊好像更灰了一些，孤零零的呆在角落里，它也是想要拥有温暖的拥抱的吧。站久了才感觉到有点冷，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不论是和煦的阳光还是柔软的风里都藏着尖锐的寒冷，让人措手不及。
眼看着母亲的肚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行动不便，工作依旧没有着落，回家照顾母亲的小维侥幸的想：可能事情没有那么糟糕，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短暂的平和很快被打破，生育弟弟时，母亲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大出血，没能和儿子一起睁开眼睛，再次看到这个世界。
学业和没有头绪的工作压得小维喘不过气来，照看孩子的工作自然落在了父亲的头上，几乎从来没有做过家务的父亲，照顾孩子的耐心只维持了短短几天，他便不耐烦的叫小维回家来照顾弟弟，仿佛当初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然后自己躲到了麻将馆，终日见不到人影。
弟弟软软的，小小的，小维抱起他时，他会看着小维咯咯笑。皱巴巴的小脸都揉在一起。
没有一个人来帮她。孩子的哭闹和毕业论文让她忙的焦头烂额，父亲早已经不再接电话，也完全不照顾小孩，每天回来都是醉醺醺的躺在床上。
偶然的一天在孩子哭闹过后，小维感觉很无力“也不知道那个橱窗里的娃娃有没有被清洗干净，是不是还像我一样，孤零零被压的满身灰躺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那天晚上小维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紧紧抱着弟弟和干净的小熊娃娃平和而幸福躺在一起，周遭没有嘈杂的吵闹声，也没有父亲如雷贯耳的呼噜声和不耐烦的咆哮，弟弟簇着小脸安静的笑笑，温暖的光洒在她身上，她和小熊都暖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