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得以遇见的人何其多,道一句缘分的话数也数不清,对的错的,无法辨明。
1
文时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有一个别人看不见只有他可以看见的“鬼”朋友阿凌。
阿凌的身体是道虚影,阿凌的脸是模糊的,就像被棉花糖一样的云遮着。但这并不妨碍他的高兴,因为自从遇到阿凌后,他的运气都变好了。
说起他们是如何相识的,便要回忆起那天他很作死地跑进了村里不让去的深山找灵草,结果遇到了猛兽,幸而阿凌出现了。
那头狼非狼的凶兽好恶心,睁着泛着血色的狰狞的眼盯着他,没有合起来的嘴留下黏稠的液体,浑身的乌黑的毛散发出恶臭。
他被吓得动都不敢动,但是那凶兽却正向他慢慢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救命啊!”他才没有坐以待毙,鼓起勇气撒腿就跑。但是,两条腿又怎么跑得过四条腿呢?
不一会儿,他就被地上的树枝绊倒了,疼得他叫了一声。而凶兽也赶来了。
“你走开!……给我走开……”他慌得随意抓起地上的东西就扔,也没看有没有瞄准。
凶兽不理会那些对它毫无造成伤害的东西,仍旧向他的猎物走来,口里的液体流得更多了,滴到地上的草,草的叶片顿时被腐蚀了。
眼看他的性命今日便要丧失在这深山中,突然,在他又丢出去一个东西并且砸到凶兽身上时,白光散发,一道虚幻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而凶兽早已在白光出现时就像老鼠见了猫般跑得无影无踪。
“……你……你是谁?”他浑身颤抖地说,但心里却比之前放松了许多,毕竟身前这个东西虽然看不清,也还识得清是个人形。
“你刚刚丢了我。”有些缥缈的声音从那道虚幻的身影里传出,淡淡地,似一壶清茶。
“啊?我……我丢了你?”他无法理解。
这时,一朵雪白色的花飘过来,飘到他眼前。
“这个。”虚影转过身并且离他更近了几分。
他盯着眼前泛着淡淡白光的花,惊愕地道:“你……你是妖?”
“不是,我只是住在这里。”
“住在这里?你家?”
虚影好像有点茫然,“……算是吧。我也记不清了。”
不是花变的妖,那就是鬼了?应该是,恐怕是这人生前受过什么刺激死后才什么都忘了,好像也挺可怜的。
虚影还没说什么,他已经脑补了许多这人生前的许多“爱恨情仇”。
“你怎么了?”虚影看着他的变化多端的表情疑惑地问。
“啊?”他回过神来,“没事没事!额……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告辞!”
他转身就想离开,但是一晃眼虚影就又出现在他身前。
“你就这样走了?”虚影好像有点生气。
“那……不然?”他面对这个“鬼”还是有点害怕。
“刚才我可是救了你。”
“额……好像……好像是。”
“你还把我住的地方给拔了。”
“额……”好像……也是,“所以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就好了嘛!
“你得负责啊。”
缥缈的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然后他一回过头,才发现那只“鬼”竟然凑到他耳边来了!明明只是一道虚影,可他就是感觉到耳边在嗖嗖冒冷气。他马上又离他远了些。
“我……我要怎么负责啊?”他有些慌了,他可从来没有处理过这种事。
“你不用紧张,我就想跟着你,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当然也不会对你身边的人做什么。”虚影理解到了他的担忧,便向他解释清楚。
“何况我原本浑浑噩噩地呆在那朵花里,也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既然是因为你我才醒的,所以我便想跟着你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本来心里有点抵触这只“鬼”,可是越听到后面,越是感觉这只“鬼”有些落寞,心不住软了些。
于是,软了又软,不断再软,他便答应了虚影的请求,自此以后他的身边便多了一只……鬼?
临走前他还听阿凌的话把那朵花,也就是他的家,带上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其实不算是阿凌的家,也没有意识到这对于阿凌的重要性,只是以为是他暂住的地方而已。
2
两人认识后便由阿凌带着他去深山里找灵草,再没有遇到危险。
这天他们下山却突然出现三个跟文时年龄相仿的小孩,拦住了文时。
“站住!文时,这次又找到什么好东西了?交出来!”
他们都知道文时运气比较好每次去找灵草都比较多,一早就在这儿侯着了。
不过一会儿,双方便动起手来了。阿凌在旁边看着,确认文时自己可以应付便没有出手。
小孩间的打闹,最后以文时胜出结束,虽然文时也挨了几个拳头,但到底没那三个人惨。
“他们真是欺人太甚!仗着他们家比我家有钱便总是欺负我们家。等我以后成为修仙者看他们怎么欺负我!”文时义愤填膺道。
阿凌倒是只关注到后面一句话,“阿时,你想成为修仙者吗?”
“那当然啦!成为修仙者多厉害啊,既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又可以惩恶扬善!”文时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那如果,你不能修行呢?”看着小孩那洋溢着自信的笑脸,他不忍问出了这句话。
文时完全不信他的话,骄傲地昂了昂头,“怎么可能!阿凌你难道没有看到刚刚我可以以一敌三吗?我怎么可能会不能修炼!再说了,我爹娘告诉过我,我出生时给我算命的先生说我以后肯定能成为一个厉害的修仙者!”
“那也许是那算命的骗你的。”
“阿凌你说什么呢!你就这么不想我成为修仙者吗?”文时对他的话有些不满。
“没有。”他还是不忍心告诉他,他经脉堵塞,天生便注定没有修炼天赋。
“好了好了,我们快回家吧。”文时对于他的话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马上便抛在脑后满心欢喜往家跑。
看着他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身影,阿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跟上去了。
“爹,娘!我回来了!”
“小时回来了,快点来洗手吃饭吧。”
“好啊!……哇,饭菜好香啊!”
看着那一家三口和乐的场景,阿凌似乎也感受到了那幸福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幸福吗?只是他们的幸福能维持多久呢?若是阿时以后知道自己真的不能修炼,他该会多么伤心啊。
要不,自己还是帮帮他吧。
这个孩子脸上的笑容,他不想让他消失。
3
两年后,十四岁的文时在村口跟他的父母告别。因为他被测出有极好的修炼天赋,且是火木双灵根,最适合成为炼药师,便被送往盛都学院学习。
“阿凌,感觉你就是我的福星啊!自从你来了,不仅我感觉自己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而且家里的处境也越来越好了!”
两年后的少年,已经褪去了青涩,长得越发清秀,配上那总是爱笑的脸,不知勾去了多少怀春少女的心,可惜他自己却懵懂不知,这一点对他或者对别人来说真不知是福是祸。
“阿时亦是吾之福星。”两年后的阿凌,那虚影更凝实了些,能辨识得出他是穿着一件白色衣袍的,却仍旧是看不清脸。
文时曾无意问他怎么会如此,他便说自己亦是可以通过修炼吸收灵气来使自己的身体实体化。
只是文时却并没有注意到,为什么这种情况是从几个月前才开始的。
4
“你好!我叫文时,也住在这间宿舍。”顺利地来到盛都学院,文时一进入宿舍,便两眼亮了亮。
与他住在同一间宿舍的,分明就是刚刚在盛都学院门口报到的那位据说是拥有纯粹的极品木灵根的清雅少年,气质温润如和风絮柳。
“你好,我叫于清柳。”少年的笑不同文时,文时是充满阳光的灿烂的笑,而他的笑则是淡淡的而又温和的。
阿凌自从进入这间房间,总感觉那个叫于清柳的在看他,但是他又明明在看着文时。不应该的,他不应该看得见自己才对。
两位少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相谈甚欢,但其实都是在文时挑起话题,于清柳则是有问必答。
“文时,有位老师叫你去藏书阁找他。”
一个声音把文时叫走,这间屋子便只剩下于清柳和阿凌,顿时周围的气氛有些安静得诡异。
“你看得见我?”平淡的声音响起,但如果是有其他人在这里的话根本不会听得到。
“是。”于清柳本来染上些笑意的脸此刻也回归平静,他镇定地看着前方本该是空气的地方,却清楚地看到有个虚影。
“你想如何?”阿凌感觉不到他的恶意,因此也只是随便问了问。
“我不想如何,”于清柳摇了摇头,“我只是因为眼睛有点特殊才会看得到阁下,阁下不必介意,我不会告诉他人的。”
“多谢……我叫阿凌。”
“不必,毕竟你我无冤无仇。”
两人在无形中默契地保持了于清柳看不见阿凌,阿凌也认为于清柳看不见他的状态,日常与文时的相处仍旧照常。
只是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文时与阿凌的互动于清柳看在眼里,更是察觉了阿凌对文时的感情。
只是,文时那个人,太过单纯,完全看不出来别人对他的情意,反而好像喜欢自己?
5
“你又出手帮了他。”完全是个陈述句,没有疑问。
当于清柳看到这人的身体又更虚幻了几分,而且是自己一人回来时,心里便知发生了什么。
文时的确在炼药方面天赋过人,更是被学院内的葛副院长收为亲传弟子,但不知是他天生倒霉还是真的不应该走上修炼这条路,出去做任务经常会遇到危险,还会被学院里的人挑衅甚至暗中下毒手。
他自己是炼药师,把时间花在炼药上忽略了对自己实战能力的加强,因此每每遇到危险,时刻跟在他身边的阿凌便会暗中出手相助,帮他化解危机。
可笑的是文时不仅不知道,还认为是因为阿凌跟在他身边才让他这么倒霉,并且叫他别再时时刻刻跟着他了。
“阿凌,你要不就别总是跟着我了,我也长大了,每个都有自己的隐私的,你总是跟在我身边我有时候也不方便。”
那个时候,清秀的少年看着那道虚影,眼睛清澈,似乎只是单纯地说出那些话。
阿凌对他的要求没有不应的,自然是说一声“好,”只是平淡的声音,流露出的苦涩文时究竟还是没有察觉到。
时间似乎可以扭转一切,弄出许多笑话。
明明刚刚走出村时是一个笑嘻嘻的少年跟某个人说他是他的福星,转眼便是当初那个少年露出嫌恶的表情嫌弃“福星”是“灾星”,这是多么可笑!多年的相伴就那样脆弱得抵挡不住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东西。
“我没事。”阿凌无奈地跟笑了笑。对于他类似安慰的话于清柳早就不相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