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识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最后一点念想都消失在了剪刀下,埋没在这一地碎发中。
不施粉黛的自己略显憔悴,早已没了光泽弹性,眼睑下的青黑是昼夜未眠的痕迹。
“真丑。”
原本还强颜欢笑的我再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徐子周,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
我和徐子周是2014年一列通往g市的绿皮火车上认识的。
这个男孩我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不仅仅是他过分白的皮肤,还有他那乌黑浓密的,并且略带微卷的头发,看起来十分柔软蓬松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额前些许碎发下是一对剑眉以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清澈纯粹。
他身穿着一身白衬衫。简单的剪裁却把他的身材衬托的完美修长,一身的洁白给他添上一抹优雅柔和的光茫。
好一个美少年!
这是我对他的第一印象。
我不是什么好女孩,和所谓的家人吵了一架,在朋友这里借了些钱逃离了那个家,口中咀嚼着早已没味的口香糖,时不时自以为帅气地吹一个又大又圆的泡泡,然后泡泡大的撑不住了,破碎在空气中,接着进入了我的嘴中咀嚼。
我看到这个美少年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我,我还以为他被我的“美貌”所折服,于是我沾沾自喜的骚弄了一下我干枯如杂草的黄毛。
他穿越过人群走了过来,眼睛却不离我,这一刻我脑海中不断闪过同一个词——一眼万年。
我的心不由小鹿乱撞起来,连嘴也忘记了咀嚼的动作。
“这位美女,抱歉这是我的位置。”
许是画风转变的过快,我的血气瞬间上涌,双颊变得通红,再加上因为这句话邻座的人都纷纷看向了这边,羞愤情绪涌上心头:“我、你凭什么说是我占了你的位置啊!”
少年不说话,扬了扬手中的火车票,然后凑到我眼前,上面的座位号可不就是我现在坐的地方嘛。
我捂着脸,灰溜溜的逃走了,走远之后小声嘀咕着:“真是没有一点绅士风度,不就是坐一下嘛,小气鬼。”
其实我也知道这事错先在我,只不过就是不满这样被利落的拆台。
不过我刚刚除了看座位那一栏,也“顺便”“不小心”看到了他所下火车的地点——g市。
和我下车的地方一模一样,一副小计谋浮上心头。
人的忘性是大的,刚刚抢占座位被识破的小插曲马上就被别人遗忘。
我又悄悄遛入了那个车厢,盯着这个只露出一点点柔软黑色卷毛的脑袋,妄图想盯出一个洞,一想到这么好看的脸要是个秃顶的话,就不由让人忍俊不禁。
这一想不要紧,没想到我居然不由自主的笑出了声,我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紧张的盯着这个毛茸茸的脑袋。幸亏火车上人多,有些吵闹,我这笑声也没有太突兀。
炎炎夏日火车内弥漫着一股各种东西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我有些头晕恶心,站了几个小时的我腿肚已经酸软不以,不知道是谁撞了我一下,我脚险些站不稳,双手撑到了一个座椅的靠背上,正巧这个座位坐着的就是那个“美少年”。
此时我的胃翻江倒海,“美少年”感受到背后有气息靠近,下意识的转头望去。
什么都来不及看,脸上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糊了一脸,他险些窒息。
他颤颤巍巍地用手抹了一下脸。
手上是些已经发黄了的粘稠呕吐物,还能依稀看得出八宝粥的残留物。
周围的人早已捂住口鼻退避三舍,用种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
我还是头一次遭到了这么多人的围观,就像是看公园的大猩猩,不免有些尴尬。
“帅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狠狠地弯下腰,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不知道是谁告诉了乘务员这边发生了事情,总之我弯下腰还没得到美少年的原谅,乘务员就戴着拖布,纸巾和一块新的座椅套走过来了。
我见状立马眼疾手快地接过乘务员手上的纸巾,往美少年的脸上和衣服上擦去。
他别过脸说道:“没事,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我自己来就好,要是你真的感到抱歉,那就帮乘务员拖一下地。”
我狗腿般的应下,顺便还殷勤地将座椅套也给换了。
他身上的污物也被擦掉了,只可惜他洁白的衬衫上那大片的黄色污渍还残留在上面,头发也有点湿。他身上似有似无的酸臭味,不断的提示着我刚刚做了一件恶事。
其实我不是故意吐到他身上的,我压根就没有想过我会真的吐出来。
幸亏现在里g市没多远了,在这四十多分钟里,这位美少年一直是僵直的坐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到站下车了我都以为他变成了雕塑。
他很高,目测有一米八,这大长腿走路速度让我险些跟不上,穿过层层人海,终于出了火车站,到了比较宽阔的地方,我小跑着跟上了他。
在他进入宾馆之际我喊住了他:“帅哥等我一下!”
美少年起先没有任何反应,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转过身来看,发现是我,眉头紧蹙地问:“怎么是你?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他还算是礼貌地问,我知道他肯定心里一个劲的在骂我,即便是面对讨厌的人也好声好气地说话,果然彬彬有礼的男生让人看着都舒服。
“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我知道你肯定是来这里洗澡换衣服的。我帮你出这个房间费当做对你的补偿。”我充满诚意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不用了,谢谢。”说罢他矜贵的走向前台,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我赶紧跟上去,看了一眼名字:“徐子周,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瞥了我一眼,对我无赖的行为未作出任何回应。而我却在一边还没等徐子周反应过来,就快速的拿出了身份证和钱,开了一间房。
“好了,房间开好了,我们上去吧。”我敢说没人能比过我的厚脸皮。
“谢谢好意,我有钱。”美少年嘴角抽搐了两下,似乎是被我的厚颜无耻震惊到了。
我就静静地看着他摸遍了自己身上所有口袋都没找到钱包,无奈下权衡利弊只有暂时进我开的房间休顿一下。
我暗自窃笑,趁他去洗澡了,我迅速将钱包塞入他带的帆布包中。
这个钱包是我亲眼看到从他裤子口袋掉下来的,正好被我捡到了。
还没等我主动问起来,他便给我了他的电话号码,说是以后将钱还给我,我自然是欣喜万分。
2.身世
没几天我身上的钱就所剩不多,无奈之下只得找个后工作养活自己,所以我在g大找到了一个奶茶店的工作。
除了没钱,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蹲徐子周——那天我在他的帆布包中看到了他的学生证。
我想打他的电话,但是我的手机为了躲避家里人的电话轰炸早就扔进滔滔江水中。
其实这个社会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痴缠。
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蠢。
说来也可笑,我并不是现在这个父母的亲生女儿,这个事实我从小就知道了。
他们被确诊了不孕不育才领养的我,后来不知怎的突然怀上孕了,还生下了个大胖小子,于是我就成了他们的累赘。
幼小的我就遭到了他们身体精神上的虐待,一开始我并不懂为什么弟弟可以得到父母的无尽宠爱,而小小年纪的我就要不断地干活——直到我从别人口中得到了“外面抱回来的”“不是亲生的”这种词语。
年仅七岁的我就被迫的知道了“孤儿”的含义。
所谓的父母勉强供我上到小学,就急匆匆地丢我进了脏乱差的黑厂里,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至于为什么不抛弃我,有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们的亲生儿子是个弱智,生来脑子有问题,他们怕他们老后没人赡养他们,所以一直养着我,把我当赚钱的工具。
我在黑厂里待了三年,他们或许是觉得黑厂的工资太低了,于是改了我的出生年龄,硬生生的改大了两岁。
原本该是十四岁的我却被迫变成了十六岁,他们送我去了一家比较正规的厂子里,只不过工资依旧不经过我的手。
这个厂里面有很多初三毕业或职高出来打暑假工的,我最喜欢坐在他们旁边干活了,他们口中所说的外面世界,是我最向往的。
虽然他们口中最多的无非是恋爱,八卦,学业,亦或是暗戳戳地说着别人的坏话,虽然大多数我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至少我充满灰暗的世界里多了几抹色彩。
老天还算眷顾我,遇到了一些人让我提前开窍了,让我懂得了不能一辈子都屈辱地活着,于是我申请了换工资卡,将自己的工资紧攥到了自己的手上,只可惜他们立马就发现了我的小动作,把我打了个半死,厂里的工作也丢了。
我拖着自己残破的身躯,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走,我原以为我可以很硬气的借此机会永远脱离那个所谓的家,但是身无分文的我只能睡在破洞桥下,闻着腐臭,忍着饥肠辘辘。
年龄小,全身都很脏,没有哪个工作敢要我,我被迫又灰溜溜的回到了那个屋。
他们宛如胜利者,蔑视着我,扬起的手掌,冰冷的鞋底,我无处遁逃。
我狠狠的咬着下唇,忍受着这一切,腥锈味溢满在我的口中。
嘴角的这点痛,比不上身心上的伤痕。
我迫切的想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我企图在他们谈话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终于我在他们隐晦的语句中,得到了一个地点——g市。
我悄悄的偷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借了些工友的钱只身来到了这座陌生的城市。
3.痴缠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竟然真的遇到了徐子周。
徐子周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我来,原本我营养不良的枯黄头发被我养得柔顺泛黑了些许,并且胖了些许,明显得有气色得多。
我很快就摸清了徐子周的专业班级,我经常在休息的时候偷摸着去找徐子周,他们总是换着地方上课,但总归也是有规则的,有些时候扑空了几次,很快就能在其他大教室找到他。
对于我的做法徐子周很无奈,他其实早早的就准备将钱还给我,但是我没有接,我就是想找个机会缠着他。
他终究是忍不住了,问我:“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甜甜一笑:“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呀。”
他冷着脸,摆出拒人千里的模样:“你这样很打扰我。”
我哦了一声,不可置否的耸了耸肩,在徐子周转身离开之际,我故作大喊道:“我是不会放弃我喜欢你这个事实的!”
学校马上就传遍了校草被奶茶妹追的特大绯闻。
故此奶茶店的生意都好了许多,目的就是为了一睹有胆追校草的奶茶妹“芳容”。
使得店长直夸我,对我休息时间都放宽了许多,这样我都可以跟随徐子周上一整节课。
我今天照例来大教室,却发现整个教室都坐满了人,只有零星几个空位,其中有个空位就在徐子周旁边。
我大大咧咧的做到他旁边,他对我的到来所谓是颇为嫌弃,几句拌嘴引得附近的人都投来八卦的目光。
周围的人都有书,只有我没书,显得我格格不入。
不过我本来就是厚脸皮的人,我像往常一样趴在桌子上睡觉,梦正进入了关键时刻,却被一阵叩击声吵醒,我的眼睛还有着被压迫的模糊,我奋力地眨了几下眼,视线渐渐清晰,却发现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看着就颇为严厉的老头,我知道,他是这节课的老师。
“眼睛不好还来读什么书。”他冷哼一声,“你连书都没有,既然不想学就出去。”
“老师,她不是学生。”周围有些人小声的提示。
“不是学生,那就是来扰乱课堂了。”他眼睛一瞪,拿出手机貌似是要打电话给谁。
我自然知晓这学校任何人都不是我能招惹起的。
鼻头一酸,眼眶一红,弯腰朝老师鞠一躬道了声对不起,急匆匆地逃出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