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安
星翰文学社
我是一个一事无成的流浪作家,可能作家根本上还谈不到。我只是想在流浪后面冠以“作家”二字,会让我看起来并非一无是处。这可怕的自尊心在一点点流失,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只剩下流浪了,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难过。没有人会告诉我,除了我自己没有谁会关心这些。
寒风横扫过这条没有路灯的长街,借着月光我看见了倒影在地面的另一个自己,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整个人缩成一团,缓慢的移动着。那个我最讨厌的季节它一声不响的就朝我扑来了,这样我的步伐就会变得更加缓慢,像到了耄耋之年逛菜市场的老大爷,而立之年的我看着有些焦急,甚至是恐惧。
在与寒风斗争过后,我来到了这条破旧又嘈杂的弄堂,在弄堂的最里面是我花了800块钱临时借住的家,流浪的人也需要一个落脚点。
“嘿,大作家回来了。”住在我对面的大爷出门倒洗脚水正好撞见我回来。
“哟,吴大爷,准备睡了吧?”我一边伸手摸出裤袋里的钥匙,一边向吴大爷打招呼。
“刚泡好脚呢,你咋这么晚才回来?作家很忙吗?”他伸手拉了拉他蜷缩起来的裤腿问我。
“也不怎么忙,瞎晃晃回家就有些晚了。”我说。
吴大爷从口袋里拿出一双毛线袜子,坐在门前的小板凳上穿好。然后正儿八经的问了我好些问题,其实这些问题从我搬来的第二天他就问过我,天实在是冷得厉害,我像小学生背课文似的把那些提问的答案一一的背了出来,很敷衍。但还是尽量的表现出很有兴致再聊下去的样子。
“死老头子,还不快回家睡觉。这么个大冷天还在跟对面那个聊啥聊啊!有啥好聊的!”吴大爷家的玻璃窗里传来一阵足以惊动整条弄堂的斥骂,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感谢这样不容丁点违背的大声斥责,以此来结束我和吴大爷之间漫长又无聊的闲谈。我的手脚都冻僵了,在寒冷面前我简直不堪一击。吴大爷却像是生活在夏天的夜晚,搬个凳子,在风和树影的荫凉里唠嗑。
我的家里同外面一样寒冷,四处都是冰冷的墙壁,比外面好一点的就是没有风。等我简单的弄了点吃食,再烧好热水之后,已经快十二点。
躺在要睡好久才能感到温暖的单人床上,焦急和恐惧趁机再一次的涌上心头。白天我在街角一家生意不怎好的拉面馆工作。而我的心思飘荡在这座城市的一条条看起来热闹又显得单调的街上,苦苦追寻很长时间以来不得握在手中的灵感。等到有客人来了,我端着热腾腾的面条穿梭在人群里,就会忘了那种求而不得的滋味。
可是到了夜晚,冬天的夜晚,一切就都来了,不曾缺席过。我开始思考我的人生,思考我手里握过的那支笔,想搞清楚在我的生命中写作对于我来说有怎么样的意义。一个三十岁仍不知梦想之路的指路牌立在哪里的人,本来就十分的荒唐。
也许每天晚上我就是这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黑夜对于我来说是短暂的漫长。
清早被弄堂里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吵醒了,我的大作家梦还没有一个完美的结局,就这样草率的收尾了。
天哪,我头疼得厉害,昨天晚上回来吹了一路的风,真把我吹感冒了。这身子骨都比不上吴大爷了,他的大嗓门好像在跟嚣张的北风比谁更有力,更宏亮。
从被窝里爬出来给面馆的老板打个电话,我这个样子是没法工作了。
面馆老板对大清早的电话声很不满,这是他最忙碌的时刻,他必须准备好这一整天店里需要用的东西。
“哎呀!你这不是瞎添乱吗?你不来上班,店里怎么忙得开,天一冷吃面条的客人就多了。”
“你说你,真是的,你好歹昨儿晚上提前说一声。”
我抱歉的话说了一大堆,仍然得不到一点点谅解。
“你别来了,以后都不用来了。”话音还没落下,电话里便传来一连串的嘟嘟声。
我看着拿在手中没有捂热的手机,觉得有些可笑。
用热水瓶里剩下的一点水冲了杯感冒药,喝完药便哆哆嗦嗦的爬进了还有点余温的被窝。
我很抱歉,很多时候我并不想把一切都搞砸,但是生活它一点都不安分。我很需要钱,没有钱的日子太苦了,雪上加霜的是我的文字它换不来一分钱。
那些高贵的作品又怎么能用金钱来衡量呢?真是肤浅,肤浅!我总是指引自己往这上面想,才能再一次拿起手里的笔。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弄堂里像往日一样热闹嘈杂,嗑瓜子的声音,麻将牌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孩子的哭闹声,以及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闲谈声。
我伸手揉了揉眼睛,睡一觉起来好了很多。感觉到有些饿了,便从被窝里爬起来,拿着脸盆去洗衣池边洗漱,吴大爷跟他老伴还有弄堂里的其他邻居坐在一起聊天,嗑瓜子的声音响亮且有节奏。我的出现仿佛使这一群无聊的人突然的振奋起来,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我。我只好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努力的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他们就这样目送我来到了洗衣池旁,我背对着他们开始洗漱,实在是想象不到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我拿着洗脸盆返回来的时候真的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多么希望从他们身旁经过的时候,那个爱唠嗑的吴大爷跟我搭句话,但是今天他没有,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偏偏一声不吭,跟其他的人一样直直的盯着我,目光跟随着我的脚步进了门。
似乎我真的做错了什么。
“我看那个作家根本就不是作家。”
“对,绝对不是作家,我前几天还看见他在面馆当服务员呢!”
“真的假的?”
“估计也是个不成事的家伙,看着起码也有30岁,连个稳定的工作都没有。”
“我们家吴老头子还老跟他聊天,这种人也啥好聊的。”
“哎呀,你小声点。”
……
门外七嘴八舌的越说越有兴致,我听清楚了那个让他们小点声的人是吴大爷,也许我们之间还有一点点的交情,至少对一个人的不喜欢没有拿到明面上来。
我真的不适合在一个地方待得太久,因为我没有按照大多数人安排的好的路线去行走,这样一来,在那些人眼里我就会显得格外的奇怪。对于我来说,这没有什么好难过的。真正令我感到悲伤的是在某些时候,我真的想过上他们说的那种安稳的生活,抛弃掉我那不值钱的梦想。
在一个有暖阳的冬日我离开了那条破旧的弄堂,我还缺一个填饱肚子的工作,但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该去哪里,流浪者的落脚点总是会忍不住带着偏见的看着我。
。
等到有一天我再也不想拿起笔时,也许一切就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