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多令·柳絮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上海古籍出版社《红楼梦鉴赏辞典》第279页（1235字）

【条目出处】：见第七十回

【释文】：

此词为林黛玉所作。

曹雪芹通过这首词来透露林黛玉的不幸身世及其凄凉心境，使他精心刻画的这位女主角与她笔下的作品以及作品中的事物融为一体，让读者在看到这首词、看到柳絮命运的同时，也看到了人物的命运。

如果撇开曹雪芹，按照书中情节，真把黛玉看作这首词的作者，那么它是一首缘情写景之作，也就是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所说的“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词的开头两句“粉堕百花洲，香残燕子楼”，写柳絮的飘落及其飘落之地。句中的“粉”，喻柳絮之白，似章楶咏杨花的《水龙吟》词“怪春衣、雪沾琼缀”句之以“雪”、“琼”喻飞絮；句中的“香”作为柳絮的美称，联系下句“一团团、逐队成球”，显系从章词“绣床渐满，香球无数，才圆却碎”几句化出。

这里为“粉堕”、“香残”，“逐队成球”安排的背景是“百花洲”、“燕子楼”。后者在徐州，是唐代张建封为其爱妓关盼盼所建之楼，张建封死后，关盼盼即在此楼长期寡居；前者似指黛玉家乡苏州传说吴王夫差曾与西施泛舟游乐的百花洲(江西、山东、河南等地都有名百花的洲)。

词人之所以虚拟这两个地方为柳絮飘落的处所，意在通过这两位薄命的历史人物赋与这首词以女性色彩和悲剧气氛。过拍三句“飘泊亦如人命薄，空缱绻，说风流”，由景入情，由物及人。

句首的“飘泊”二字承“粉堕”、“香残”，句中的“命薄”，“缱绻”“风流”，则既是写物，也是写入。在这里，物与人是合一的。

而这位风流缱绻的命薄之人，既可以是泛指，包括西施、关盼盼等人在内，也可以是自指，是黛玉的自我写照。在这里，人与我也是合一的。

下片换头两句“草木也知愁，韶华竟白头”，以拟人化的写法把本来无知的柳絮写成深知人间愁苦，并进而把它写成因多愁善感而白发如雪。这两句取意于李贺《金铜仙人辞汉歌》中的“天若有情天亦老”句，而“头白”则是从柳絮的洁白而生发的联想。下面“叹今生谁舍谁收”一句，是为遍地飘零的柳絮而叹，也为普天下薄命之人而叹，实则为作者自身而叹。结拍三句“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把柳絮的随风飘泊说成“嫁与东风”，出自李贺《南园》诗“可怜日暮嫣香落，嫁与春风不用媒”两句，也是就张先《一丛花令》“不如桃杏，犹解嫁东风”及贺铸《芳心苦》“当年不肯嫁春风，无端却被秋风误”诸句，而反用其意。

这三句更妙在迁怒于春之不管，而这个“春”何所喻指，是颇耐人寻思的。

这首词被众人评为“缠绵悲戚”，名次列在宝钗之下。

词是写柳絮，而亦景亦情，亦物亦我，既显示了黛玉的孤苦伶仃的当前处境，也预示其终于无人管、无所依的未来命运。与后面宝钗的一首《临江仙咏柳絮》词相对照，具见曹雪芹在人物刻画、情节安排上是煞费匠心经营的，正如《脂砚斋重评石头记·凡例》所说：“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