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 分裂的自我 1960(1)

出处:按学科分类—综合性图书 江西人民出版社《西方心理学名著提要》第445页(5769字)

莱恩(R.D.Laing,1927~ ),当代着名的生存论(存在主义)心理学家。1927年生于英国格拉斯哥一个相对贫困的工人家庭。1951年,莱恩于格拉斯哥大学学习医学和精神病学毕业,获医学博士学位,随之应征入伍任军队精神病科医师;1953年退役后在格拉斯哥精神病院等处任职,1956~1960年在着名的伦敦塔维斯托克诊所任职,1960年后在塔维斯托克人际关系研究所从事研究。莱恩一直对精神分裂症的病因深为关注,在工作中积累了大量临床经验,观察、记录病案,以此为基础写成并出版处女作《分裂的自我》(1960),后又陆续出版《自我与他人》(1961)、《理性与暴力》(1964,与人合着)、《健全、疯狂与家庭》(1964,与人合着)、《人际知觉》(1966,与人合着)、《经验的政治·天国之鸟》(1968)、《家庭的政治》(1971)、《生活的真谛》(1976)、《经验的声音》(1982)等书,以及大量文章。

《分裂的自我》是莱恩的代表作,也是生存论心理学的经典作品。全书共分为3个部分。第1部分(本书的前3章)对精神病问题作了宏观的生存论——现象学讨论。第1、2章相当于全书导论。在第1章“人学的生存论——现象学基础”中,作者指出生存现象学试图刻画人对周围世界及自身之经验的性质,如果不理解精神分裂症患者疯狂言行的生存性关系,就无法理解这些言行本身。并且作者在现象学和生存论的意义上使用了精神分裂性和精神分裂症两个术语分别指正常状态和精神病状态。作者认为临床精神病学的眼界局限于考虑精神分裂性存在的形式或由精神分裂性状态过渡到精神分裂症的某些过渡形式。然而,目前的精神病学和精神病理学无法把握这些问题,只有生存论-现象学方法才能揭示其中真正人的关联和意义。从生存论上说,人的具体存在被看作人的生存,被看作他在世界之中的生存,被看作他在世界中的存在。要想对精神分裂性个体或精神分裂症个体作出正确的研究,必须把该个体首先看作处于与他人的关系之中的人,与他人既相联系,又相独立。心理治疗的目的则是重建患者与他人的联系。在第2章“从生存论-现象学理解精神病”中,作者指出,流行的精神病学行话的一个特征是认为精神病是患者在调整过程中的社会性和生物性失败,是一种强烈的不适,其根本原因在于脱离现实,缺乏内省。在生存论-现象学的基础上,作者本人则认为精神正常和精神错乱,是由两人之间联系或分裂的程度来决定的。在这两人之中,有一人被公认是精神正常的。把一位患者判断为精神病,其关键因素在于,判断和被判断双方之间存在分裂,缺乏协调。

悲剧性的分裂划开了“正常的”幸者和“反常的”不幸者。在第3章“存在性不安”中,莱恩深入探讨了不幸的生存论原因:存在性不安。作者指出存在性安全感和存在性不安是两种基本的生存状态。具有存在性安全感的人,他对自己和他人的现实性和统一性,具有根本上是稳定的感觉,他会带着这种感觉遭遇到生活中一切事件:社会的、伦理的、精神的、生物的。这样的人不仅感到完整的自我身分和统一性,还感到事物的永恒性、自然过程的可靠性和实在性,以及他人的实在性。存在性不安从幼儿期就开始形成,它使个体无法跟正常人一样发展出正常的自我意识。正视自己与他人的现实性、生动性、意志自由和身份;正视生与死,与他人保持正常的联系与独立,从而获得基本的存在性安全感。相反,个体感到正常世界的生活威胁着他的生存,使他面临被吞没、被爆聚、被僵化的危险。他无法与他人共有一个经验的世界,只好规避到自身之内,但这并不能否定现实世界的存在,外部世界对他的影响并不会消失或减小,反而更加被扭曲和放大,使他更深地局限在自身狭隘的经验世界之中。存在性不安的个体有三种不同的焦虑形式,它们分别是:吞没焦虑、爆聚焦虑、僵化焦虑。

在生存论——现象学的一般背景上,第2部分(第4~8章)进入深层心理分析。探讨“精神分裂性”个体(具有患精神分裂症倾向的个体,亦即具有存在性不安的个体)的心身(自我与身体)关系。在第4章“身体化的自我和非身体化的自我”中,作者首先用最通常的术语,对身体化的自我和非身体化的自我进行了对照研究。身体化的人感到自己有血有肉,肌腱骨胳俱全,感到生物学上的生动与真实:他知道自己是实在的。他完全内在于他的身体,就此而言,他可能具有时间上的连续感。他感到自己面临攻击、伤害、疾病、衰朽、死亡等种种危险,它们威胁着他的身体。他被身体的欲望、满足和快乐,以及身体的挫折所纠缠。个体于是有了自己生活的起点;其身体对他来说是一个基础,在此基础上,他可以作为一个人与其他人交往。尽管他的存在没有被分离为“心”与身,他的自我仍然可能以许多不同的方式遭到分离。在某些情形中,他的生存状态比那些或多或少与身体分离的个体更为危险。这是因为,在遭到身体伤害的时候,他缺少那种神圣不可侮的感觉,而具有非身体化倾向的人,常会有这种感觉。在非身体化状态中,个体感到其自我或多或少与其身体分离。个体感到其身体是一个客体。与世界中其他客体一样,而不是自身存在的核心。身体不再是他真实自我的核心,而成为某个假自我的核心。在这种情形中,被分离的、非身体化了的、“内在的”、“真正的”自我,有可能怀着温柔、体贴、有趣或厌恨的心情,观望着假自我。这样一种自我与身体的分离,使得非身体化的自我不可能直接参与现实生活的任何内容,因为这些内容是身体知觉、感觉和运动之高度专一和深思熟虑的结果。因而,非身体化的自我作为所有身体行为的观望者,无法直接参与其中,其作用只能是观察、控制和批评身体的经验和行为,从事那些通常所谓纯“精神”活动,即非身体化的自我变成了一种过度意识。在对身体化的自我和非身体化自我比较的基础上,作者指出,陷于存在性不安的个体,其真实自我无法适应充满风险的现实世界,逐渐与其身体相分离,萎缩为非身体化的“内自我”,失去了与身体的正常统一。

在第5章“精神分裂性状态中的内自我”中,作者指出,在所描述的精神分裂性状态中,自我与身体之间存在一种持续的分裂。个体自认为是真实自我的东西,却或多或少表现为非身体化的;而身体的经验和行为,却转而表现为假自我系统的成分。作者认为,对于“正常”个体,如果置身于威胁其存在的处境中,且无可逃避,那么他就会进入一种精神分裂性状态,竭力试图超越这一处境——即便不在生理上,至少也在精神上变成精神的观察者,超然地和漠然地观望着自身身体的所作所为及其遭遇。于是自我着手寻求安全感,其手段正是力图通过非身体化的存在来超越这个世界。自我不能与真实的人和事物建立直接的关系。当这种情况发生在患者身上时,患者的自我就会竭尽全力维护关于其自身的真实感、生动感以及身份感。

第6章是“假自我系统”,在这一章中作者指出,假自我系统的职责是建立与世界的直接联系。假自我系统也即是特殊形式的精神分裂性存在。假自我系统,是作为“内”自我的互补而存在的,这一“内”自我专注于如何维持其身份和自由,其手段是超越、非身体化——亦即保持自己绝不被控制,被固定,被困陷,被占有。它的目的是要成为纯粹的主体,而排除任何客观生存。因此,除某些确定的、可能的安全场合外,个体一般都倾向于将其整个客观生存视为假自我的表达。

作者认为精神分裂性个体的假自我有别于“正常”人的人格面具,也有别于作为癔病患者典型特征的假面。就“正常”人而言,他相当一部分行动实际上是机械的。但这些实质上是机械的行为并非其行为的全部。“正常”个体不会被痛苦的张力所驱使,去攻击或摧毁身体内部这种异己的现实(即机械行为),就好像这种现实有着几乎分离的存在。癔症患者的特征在于,他把自己与自身的所作所为分离开来,作为对自身行动的规避。癔症患者试图通过其行动达到自身的满足,而行动的意义却又是他所拒斥的。其行动使其里比多欲望和攻击欲望获得满足,这些欲望是针对他人的,他自己无法了解其意义。精神分裂性个体的假自我,并没有作为实现和满足自我的工作。在精神分裂性个体身上,当假自我的欲望明显得到满足时,自我可能仍然处于根本的饥饿状态。此时,假自我的行动并不去“满足”“内自我”。精神分裂性个体的假自我强迫性地顺从他人的意愿。在很大程度上,它是自发的、不受控制的,给人的感觉是错乱的、非真实性、无意义性、无目的性等等,渗透了它的知觉、思想、情感、行动。它的彻头彻尾的死寂,并非第二手防御机制的产物,而是个体存在之基本动力结构的直接结果。

在第7章“自我意识”中,作者指出,自我意识按通常的用法,有两种含义:其一是自己对自己的意识;其二是从他人的角度对作为客体之自己的意识。自我在第一种情况是自己眼中的客体,在第二种情况是他人眼中的客体。自我意识的两种形式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在精神分裂性个体身上,两者都受到强化,并且都变得具有强迫性。在精神分裂性个体对自身行为过程的意识中,这种强迫性常常使他苦恼不堪;同样,在一个充满他人的世界中,他对作为客体的自身身体的感觉,也为这种强迫性所左右,这也使他苦恼不堪。自我意识的人感到自己是他人过分关注的对象。他人对自己的兴趣,超过了应有的程度。自我意识的人可能需要被他人注视和认可,以便维持他的真实感和身份感。然而同时,他人又意味着对他之身份和现实的威胁。为了摆脱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个体会作出极为复杂微妙的努力,用隐秘的内自我和假自我行为系统来帮助自己解决问题,扮演的社会角色总与其实的自我相去甚远。在第8章中,作者以具体案例为第2部分作出总结。

精神分裂性状态发展到一定程度便进入精神分裂症状态。第3部分主要探讨后一种状态,共包括9、10、11这3章。

在第9章“精神病的发生和发展中”中,作者讨论了由精神分裂性进入精神分裂病状态的几种发展形式。作者认为,当精神分裂性的生存状态出现了特殊的分离形式时,就会发生由正常向疯狂的过渡。指出自我为了发展和支撑其身份和自主性、逃避外界持续的威胁和危险,便割断自己与他人的直接联系,尽力变成自己的客体——试图与自己发生直接联系。在这种情形下,自我的基本功能变得只是幻想和观察。这一点达到后,一个必然的结果就是:自我将难于支撑任何真实的思想感情。此时个体的状况有可能还显得比较正常。但是,这种表面上的正常,却是通过进行性的、越来越反常的和绝望的手段加以维持的。在精神病状态中让自我进一步退缩和让自我恢复原状这两种努力将合而为一。在由精神分裂性状态发展到精神分裂症状态中,“内”自我经历了如下的变化:“内”自我变得“幻想化”或“发散化”,因而失去稳定可靠的身份;变得不真实;变得贫乏、空洞、僵化、分裂;变得越来越充满厌恨、恐惧和妒忌。而假自我系统却经历了如下的变化:假自我系统越来越扩张、越来越自主,被各种强迫性的行为所“折磨”,属于它的一切变得越来越僵死、不真、虚谬、机械。自我与身体的分离以及身体与他人的密切联系,把自我推向精神病的状态。莱恩指出,当假自我系统尚保持完好,尚未被来自自我的攻击所破坏,或者尚未被各种过渡性的疏离行为之积累所破坏时,个体表面上会显得完全正常。然而,在这种正常的外表下面,内部的精神病却在悄悄地发展。个体表面上的正常与对日常生活之成功的调节和适应,在其“真”自我看来,越来越显得是可耻的或可笑的伪装。与此同时,其“自我”在自身幻想性的关系中,变得越来越发散,摆脱了各种相关的偶然性和必然性——它们阻碍成为外部世界中他人之间的客体。在这个世界中,个体知道,他应该接受对此时此地的承诺,以血肉之躯服从生与死的命运。因而,如果“自我”现在决定要顺从逃离自身封闭性的欲望,决定要中止伪装和欺骗,决定要坦诚地、旗帜鲜明地揭明自己,那么严重的精神病就发生了。

在第10章“一位精神分裂症患者的自我和假自我”中,通过一个有说服力的案例,作者对全书主要内容加以回顾和总结。而在第11章“荒园之魂:对一位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的研究”中讨论一位被认为是无可救药的慢性精神分裂症患者,作者试图表明,即使对于慢性精神分裂症这种绝望的情形,希望的火花也并没有熄灭。

与莱恩的后期着作相比,《分裂的自我》有三点重要的特征。首先,对所引用的神秘主义作家,莱恩十分注意非神秘化;对非神秘主义作家则注意非道德化。其次,莱恩出于生存论心理学的人道主义背景,不愿使用“病患”、“病症”等词,同时却仍以理性的态度正视患者精神混乱的客观现实,而不像后来将精神分裂症患者视为“超现实世界”的先驱。最后,莱恩将精神混乱状态看作患者自身的属性,而不像后来视为家庭(乃至社会、文明)的属性。作为当代两大着名的生存论心理学家之一(另一位是罗洛·梅),莱恩首先自觉地、有意识地将生存论哲学与精神分析相结合并完成了系统的工作。《分裂的自我》使莱恩进入了50-60年代之交西方激进的、批判的、反叛的知识分子、艺术家和青年的行列,在这个行列中有萨特、尔库塞、布朗(N.O.Brown)等人。他们关注和研究“异化”问题,呼吁对西方现有文明、制度、道德伦理乃至思维方式进行质疑、批判或反叛,呼唤“人的自然本性”的复归。他们在某种程度上促发了60年代后期席卷整个西方世界的激进的社会、政治、文化运动。通过这场运动,莱恩确立了自己基本的思想地位和形象:他不仅是一位有着丰富实践经验的精神病学家、卓越的生存论心理学家,更是激进的文化批判家,西方文明的批评者、预言家、反文化英雄。他的读者主要并不是精神病专家,而是哲学家、社会学家、文学艺术家等等,他的着述多被收入企鹅丛书。《分裂的自我》从1965年到1971年再版重印共8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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