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刚走出管控局，时楚就接到了来自时文琦的电话。

“管控局找你了？”

“嗯。”时楚没有问她怎么知道这件事，总归时家的门路多得数不清，只是淡淡地回答，“放心吧，没聊起那些事。”

她边说话边穿过管控局门口的斑马线，拐进附近的一条小商业街，从中间穿了过去。

正值周末，商业街里的人非常多，周边买小吃的摊子前站满了人，喧闹熙攘，时楚说话的声音掺杂在欢声笑语之间，旁人难以听清。

“聊起来也无所谓，该知道的他们都知道了，只是没有证据。”时文琦叮嘱道，“但你不能正面承认。”

“别把我当傻子。”

“我是担心你不够冷静，口不择言地说一些自己也不知道后果的话。”

时楚轻微地皱眉，弯起一个略带嘲讽的笑：“从没人说我不够冷静。”

时楚站在一家便利店外，从玻璃中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色。

时楚：【没。】

溪溪溪溪溪：【我看论坛里说是拆楼，声音挺大的。】

时楚紧盯着这两个字，各种念头在心中千回百转，给李云溪回了句好，转头点开了校内论坛。

L2 Fu*k

吐了。

闲聊板块里果然已经筑起了高楼。

L3 我神状好挺态精的呀

(尖叫）(蠕动)(阴暗的爬行)（仰天长啸)(背起炸药包）(爬到校长办公室)(礼貌敲门）(丢出炸药)（扭动)(分裂)（不分对象攻击）

L4 情绪零碎

妈的校领导滚来图书馆坐一天试试，听听这动静是人待的吗，学学学学个屁！

L5 蒜蓉炒香蕉

溪溪溪溪溪：【悦年拍片子还没回来，我正准备出门，你没带钥匙？】

时楚：【宿舍有人吗？】

两点正巧是午睡起来准备出门的时间，群里很快就弹出来一条回复。

溪溪溪溪溪：【OK，我给你把钥匙放在门口快递盒里了。】

拆楼？

时楚：【施工？修路吗？】

天上开始飘起小雨，微凉的水滴随风流进衣领，凉得人一个寒颤。

L1 唔西迪西(楼主)

哦！原来是咱们学校呀！

她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没吃东西，但在学校和墓园间跑了个来回，又被叫到管控局盘问了一番之后，实在是累得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想找个地方倒头睡一觉。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有大学在考试月搞装修吧？让我看看是哪个大聪明蛋~】

溪溪溪溪溪：【哦对了，你回来记得走东门，香樟路那边封起来了，在施工不让过。】

于是打开手机在宿舍群里发消息。

她没等时文琦回答就挂了电话。

便利店前的灯牌上显示着“14:00”。

跟楼上握手，我在图书馆脑花都快被震出来了。

L6 cakecake

是生科院后边那栋实验楼吗？都封了好多年了怎么突然拆啊？

L7 火龙果味冰美式

？？？我昨天晚上还在那栋楼后面背书，板凳还没搬回来呢！能不能不要天天搞突然袭击？我是来上学不是来打游击的！？

L8 游客3632

管控局要查。

L9 氢氢氧氧

楼上惊现知情人士[眼睛][眼睛]，放个屁股。

L10 唔西迪西(楼主)

轻轻放下耳朵

L11 游客3632

那栋楼之前出过事故，管控局怀疑有违规实验想搜楼，学校不让，连夜约施工队来拆的。我只能说这么多。

L12 南湖职业技术学院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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违规实验？大佬详细讲讲？

L13 吃一吨香菜

跪求详细讲讲。

那位疑似知情人士只发了这两条消息就消失了，任凭后面的楼层怎么说都没有再出现。 时楚把后面的楼层都看完，再调回最开头时，“游客3632”发出的两层楼就都被删除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删的。

她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八年前火灾发生后，管控局就曾经提出过搜楼的要求，但由于一直没有找到实际证据，A大又对此极其抗拒，搜查令始终没能批下来。

最后双方各退一步，学校同意管控局对发生火灾的那一间实验室进行搜查。

当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时隔八年，管控局再次旧事重提，多半是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但A大领导层既然敢强行拆楼，想必线索也只是线索而已，他们仍没有证据。

时楚并不想阻拦他们，不如反过来说，让时瑾周的那些破事暴露在日光下正是她的心愿。

但在找到关键性证据之前，这个念头绝不能表露出来，否则只会引火烧身。

毕竟在时家人看来，他们可是冰清玉洁的一朵学术界小白莲，绝不能容许此类“学术丑闻”和自家关联在一起。

可惜时瑾周那把火烧得实在干净。

一阵闷痛从后脑勺逐渐漫起，时楚将诸多想法都抛出脑海，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等今晚和江清燃见面之后，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再说。

她扬手拦下一辆车，打算先回宿舍睡一觉。

直到出租车驶过与A大相距三个街区的美食街，时楚才直观的感受到能让论坛骂出几百层楼的动静到底有多大。

脑花确实有被震出来的风险。

常规的拆迁不会有这么大噪音，现在简直是在强行把楼推平了。

时楚透过车窗遥望着尘灰弥漫的施工现场，那栋熟悉的实验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矮下去，逐渐淹没在居民楼之中，像一个被拔除的陈年木刺。

她对这栋楼其实没有什么记忆点，唯一那一次，也来不及仔细观察。

但根据大学这两年的反复调查，时楚不觉得实验楼里有任何证据，将它拆除应该也只是为了保险。

可是A大为什么要如此尽心尽力地帮时瑾周隐瞒罪行……

“A大到了哈……姑娘？睡着啦，大学了还这么辛苦埃”

时楚在出租车司机的呼唤中惊醒，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车上睡着了，连忙从靠椅上坐直，拿出手机扫码付钱。

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了。

时楚按李云溪的说法绕到东门，直接走回了宿舍，没有去哀悼那栋实验楼的“遗容”。

她从门口的快递盒里找出钥匙，将它插入锁孔。

不知为什么，时楚总感觉有点不安定，心跳莫名其妙地微微加快，跳得人情绪也跟着紧张。

她换下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脱鞋躺到床上，本想闭上眼直接睡过去，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楚言打了个电话。

“喂，姐。”

“你现在在学校里吗？最近忙不忙？”

楚言那边响起机器的滴滴声，听起来像在实验室里。

“在啊，刚上完一节实验课，我下周有三场考试，老忙了都没空出去玩。怎么了？”

“没事，就问问你。”时楚又说，“姑姑最近联系你没？”

“没有。”

“行，她要是联系你的话跟我讲一声，这几天在学校待着别乱跑，你上课去吧，没事了。”

“好，拜拜。”

“拜拜。”

挂了电话，时楚想了会儿，觉得在学校待着按理说不会出问题，深呼吸几下平复心跳，将手机扔到枕头边上，闭眼睡觉去了。

她实在太累，几乎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现实里一切繁复的人和事都逐渐远去，世界重归宁静，像尘封在玻璃球里的水晶摆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