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时楚下午特意去了一趟管控局。

但出乎意料的是，向来人来人往的管控局今天却门可罗雀，电动伸缩门紧紧闭着，许久没有人出入。

等时楚走到大门附近时，门房里探出个四五十岁的保安，朝她抬抬下巴：“找谁埃”

时楚答：“赵警官在吗？”

“不在，请假了１

刚听见一个赵字，保安就缩回了窗户内内，把蓝色化纤窗帘也唰一下拉上了：“一天来三拨人没完了！下回先打电话预约。”

时楚一怔。

请假？

她走到门房跟前，敲了敲玻璃窗：“那您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魏舒没看出来她的勉强，靠近过来，笑容很灿烂的问：“再过几个就是我的节目了，学姐要留下来看吗？”

“好的，谢谢您。”

时楚退后几步，抬头看了会儿管控局的四层小楼，转身走了。

所以在沈悦年发消息问她能不能去毕业歌会彩排现场帮忙时，刚在管控局吃了个闭门羹的时楚就欣然同意，打车回学校听歌去了。

赵令昀请假了？

据她对这人工作狂程度的了解，他所谓的请假多半是找到了什么新的线索，自己一个人跑去调查了。

一股甜甜的香草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

时楚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身去，笑容有些细微的僵硬：“下午好。”

时楚是真的很闲。

时楚刚要点头同意，忽然看见面前的汪晓朝她挤了挤眼睛，往后跳了一步，拍着她的肩膀很大声的说：“那我就先过去了，你在这边好好玩１

“去看台上坐一会儿不？”同样无所事事的汪晓凑过来，摇了摇手里的五香瓜子，“那边视野特好。”

时楚不再思索这件事，看了眼时间，准备等到周末再过来一趟。

一个略显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都要等他回来才知道。

临近期末，所有课程几乎都上完了，A大的新闻专业这几年因为提倡培养学生的实践能力，多数专业课程都要求以实务作业结课，考试的没有几门。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会和这次的案子有关吗？还是八年以前的旧事……

她回想起沈悦年先前提到的情况就有些头疼。

说是要帮忙，时楚到地儿才发现压根没啥能搭上手的。沈悦年人缘好，一声招呼就叫来了一大批帮手，一窝蜂地挤在后台，临时架起来的门帘都被掀出了风声。

“学姐。”

她走出两步又回头，对时楚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不知道１

时楚的脸色微微一变。

临时标记之后，在接触到其他个体的信息素时都会感到不适，这是常规反应，无论Omega还是Alpha都会这样。

上次帮沈悦年发宣传单时，她虽然也闻到了点魏舒的信息素，但因为浓度太低，暂且还没有什么反应。

但这回……他是没贴抑制贴吗？

时楚感到一阵轻微的反胃感正随着那股香草味信息素而变得明显，为了不让情况太难看，她稍后退一步，尽量礼貌地回答：“我之后还有事，可能会提前走。”

魏舒失望地“欸”了一声，仿佛看不懂对方的肢体动作似的，朝前凑过来说：“不能多留一会儿吗？”

香草气味变得更加浓烈了。

时楚被这味道熏得脑袋发晕，总算体会到了沈悦年每次念叨的“晕香”是什么感觉，实在有点受不了地连连后退拉开距离，尽可能委婉地问：“你……嗯，抑制贴是不是失效了？”

这话简直和“我讨厌你的信息素”没有什么区别，魏舒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有些难看，勉强解释了两句，就尴尬得匆匆道歉离开了。

他刚一走远，时楚就感觉周围的空气陡然变得清新，虽然这么讲不太好，但她确实是立刻松了口气。

为了防止相似的情况再次出现，时楚直接坐到了歌会舞台下方的草坪上，和一群熟悉的朋友从开场一直待到节目进行到中场，没等彩排结束就离开了。

“哎１汪晓揽着她的肩膀问，“就走了？后面还有一个毕业生大合唱呢。”

“等正式表演那天我再看吧，保留惊喜感。”时楚抬眸看了眼灯牌上显示的时间，“我晚上还有别的事，你等会见到悦年帮我跟她讲一声，发消息她估计看不到。”

“行，那拜拜啦。”

“嗯。”

毕业歌会的举办地点就在南湖附近的一块露天大草坪上，时楚犹豫了一会儿，没有绕道，沿着香樟路朝A大侧门走。

大约走到这条路的中间部分，那栋被拆得七零八碎的实验楼就慢慢出现在了视野里。 因为学生还未放假，校内不允许进行爆破拆楼，施工队从顶层

从顶层强拆了没一天，又被管控局临时喊停，因此实验楼虽已被拆成了一具骷髅，模样却还算周正。

时楚停下脚步看了会儿，有些恍神。

她其实不太记得清当时发生的事情了，火灾时现场黑烟弥漫，把视野遮得差不多，只能看见烟气和火焰中隐隐约约的人形，一闪就看不见了。

唯一的记忆是被楚苑反锁在冷藏柜中时，她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

时楚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天色渐晚，香樟路上往来的学生渐渐变多之后，才转身离开。

这时已经将要七点。

时楚本以为这个时间点，江清燃多半早回家了，等走到校门口给他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人还在研究所加班没走呢。

“那我晚点再……”

“你直接到这边来吧。”但江清燃半中间打断了她的话，说，“可能会忙到很晚，现在这层楼只有我在，你可以过来。”

“……嗯，好。”时楚停顿一秒，很快答应了。

到了研究所楼下，江清燃照例站在大厅里等她，并且一边等待一边靠在大厅里看平板上的资料，眼睛低低垂着，手指偶尔在屏幕上滑动一下。

因为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大厅里的灯关了大半，只剩中央的几盏顶灯还亮着。

江清燃站的地方稍偏，灯光斜照下来，仍很昏暗，一眼看过去只有剪影，白大褂的轮廓利落又干净，风致韵绝，仅一个影子就让人移不开眼。

时楚刚踏上正门口的小三级台阶，他就收起手上的东西，朝门外走过来。

自动门一开一合，江清燃脸上带着若隐若现的微笑，浅淡但仍很温和，将夜风中的凉气一扫而空。

“江老师。”

时楚道了声好，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刚进大厅，没走出几步，江清燃脚步忽然一停，偏头朝她看过来：“你……”

时楚疑惑地眨眨眼。

但江清燃起了个头就不再讲，摇摇头表示没什么事，又接着向楼上走。

目的地在三楼，用不着坐电梯，时楚跟在江清燃身后，看着灯光在他衣摆切割出层层叠叠的阴影，像雨夜里的森林。

这景象让她莫名想起那天走过实验楼走廊的情形。

那时天色比这还要昏暗，但寂静是相同的，月光从楼梯转角的窗户里透进来，落在身上仿佛能发出碎响，如灰烬坠落。

那天时楚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

她心里想着事，步子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好一会儿才回神，抬头就看见江清燃站在台阶最上方等她。

“抱歉。”时楚连忙快步走到他面前，“我刚刚有点走神。”

江清燃又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犹豫之色，但这回也没有开口，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向走廊深处走了。

时楚：？

她看出来江清燃似乎有话要说，但又考虑到也许是在这儿讲不方便，于是没有追问，安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进了办公室。

这里没有上一次来时那么整洁，但也算不上凌乱，书籍、纸张和稿纸在桌上铺开，几支笔斜躺在桌面上。

“您忙您的就好，不用管我。”时楚站在沙发前，扬了扬临走前回宿舍抓的专业书和笔记，“我正好复习一会儿，下周要考试了。”

江清燃点了点头，语气中含着歉意：“辛苦你了。”

“没关系。”时楚笑了下，“本来就是我应该的。”

说完，她挑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既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又不至于互相打扰，可以说是相当靠谱的“香薰”了。

这学期所有需要考试的科目当中，最难的是新闻史，位列新闻学院最恐怖科目之首，年年挂科的人都不少。

时楚因为记忆力不错，一直没太担忧，直到结课前老师在全班面前把书哗啦从头翻到尾，拎在空中甩了甩，生动形象地告诉他们什么叫“一本书都是重点”，她才开始生出点焦虑感。

尽管和一个有着临时标记关系的Omega同处一室，她稍微有点心神不宁，但并不影响学习状态，很快，室内就只剩下窸窣的翻页声。

时楚一边翻书，一边在纸上画思维导图，谁知刚写了一个大标题，笔突然不出水了，她盖着笔帽甩了两下无果，只好去找江清燃借笔。

她一抬头就撞进一双暗色琉璃般的眼睛里。

“江老师？”

时楚乍一下确实有被吓到，缓了两秒见对方没有开口，以为江清燃是哪里不舒服又不好意思讲，起身走到他面前问：“有什么事吗？”

她顺道释放出一点轻飘飘的信息素。

江清燃偏过眼，因为偷看被抓包而很不好意思地红了耳廓，看着也受惊不浅，但隔了一会儿，他还是抬眼和时楚对视。

甜奶油味儿的信息素依然环绕在身周，但不似以往纯粹，含了点不那么和谐的味道。

江清燃轻声说：“你身上有Omega信息素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