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时楚最后一直在江清燃那儿待到下午一点多，甚至跟着在单位食堂吃了顿中饭。

研究所的人见到时楚都挺惊讶，等知道她是跟着江清燃来的就更震惊，有好几个人特意端着餐盘坐过来，刨根问底地想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

时楚确实没想到搞科研的人平常也这么八卦。

怀着某种隐秘的心思，她没有回答，顺着众人一道把目光投向了江清燃，想听听他怎么说。

江清燃先是好一会儿没回答。

他好像能有意识地控制一些自己的生理反应，在外人面前一般不怎么脸红，神情端着，也看不出心虚或是什么。

时楚看着看着，开始盯住那簇忽闪的睫毛发愣，直到听见声音才回神。

“嗯……”江清燃躲开时楚的视线，有点刻意地不往这边看，然后很镇定地说，“是我朋友。”

时楚轻弯一下唇角，趁他偏头之前把目光收了回来，顺着附和了一句：“对，我跟江老师是朋友，今天过来有点事。”

是赵令昀发过来的，让她现在立刻去管控局。

为什么突然……

她没有直言，江清燃本以为她是觉得不方便说，毕竟他们的相识确实意外又混乱——还有些旖旎，算是“私事”范畴。

“概括的话，应该是因为江老师先前来我们学校的时候，我碰巧见了他一面。”她用胳膊撑着头，语气和动作均很随意，“惊鸿一瞥，十分……仰慕，然后慢慢就认识了。”

江清燃从时楚开口的时候就完全安静了。

然后又是一声“哇１。

但正当众人想把这个问题揭过去之后，时楚突然轻飘飘地又吐出几句话。

临走的时候，时楚看着对方躲闪的目光和发颤的睫毛，差点没按捺住当场说清楚的冲动。

旁观者没想到能收获这种料，聚在一起“哇”了一声，像一群冒头的小地鼠。虽然这么形容这些国家栋梁是不太尊重。

当事人不愿意再说了，这个话题也就此停祝

下午刚回宿舍放了东西，时楚还没来得及回答沈悦年的一连串疑问，就又接了一条据说“非常非常紧急”的消息。

时楚眼中染上笑意，补充道：“是单方面的呢。”

尽管他们的眼神还是好奇地围着时楚来回打转。

“哎呀，那就说来话长了。”时楚笑着回答。

江老师。

他看着没有太大的神情变化，但思绪已经混乱地搅成一团了，既不知道时楚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时楚看着屏幕，有点迷茫地摸下巴。

“那你们、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有人一口饭没咽下去就匆匆忙忙的追问道。

好在时楚没有非要他回两句话的意思，很快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上，止住了他们的议论：“嘘……各位老师再追问下去我要害羞了。”

真的好纯情埃

午饭结束后，听说研究所下午要开个行政会议，时楚就理所当然地道别走人了，从头到尾没有再和江清燃单独聊过。在刻意的避开下，甚至没让他找到机会过来问一句。

赵令昀该不会是半途反悔，又开始怀疑她居心不良，要叫过去问话吧。

不，应该不至于这么不靠谱。

“喂。”时楚拍了拍沈悦年的肩膀，“我今天晚上可能也不回来。”

沈悦年从床帘里探出一个头，颇为浮夸地叹了口气：“唉，行，我知道了，儿大不中留埃”

回应她的是敲在额头正中的一记爆栗。

“怎么还恼羞成怒呢１

“谁恼羞成怒了。”时楚转头去收拾东西，说，“我真有事。”

沈悦年半个身体吊在床尾的梯子上，“好奇”两个字都快在她眼睛里凝聚成形了：“你最近都在忙啥啊所以，往常没见天天往外跑，出啥事了？”

“没有。”时楚想了想，又改口，“家里有点事，没有大问题，过几天应该就忙完了。”

“……过几天放暑假了倒是真的。”沈悦年问，“新闻史提前到下周六考了你知道不？”

“啊？什么时候说的？”

“群里早上刚发的。”沈悦年裹着空调被，像只大扑棱蛾子一样动了下，“通知@全体了，你不是吧，手机也不看？你早上在干嘛？”

——在培养感情。

这个解释没法说出口，时楚随口说了个接近的：“复习呢。”

“这么认真？”

“嗯哼。”

“好吧，那你继续加油。”

沈悦年缩回床帘里，没再说话，直到时楚要走时才忽然窜出来说：“

来说：“对了，你在外边注意点，学校又出事了，最近多事之秋埃” “出事？学生吗？”

“嗯。”沈悦年说，“走丢了一个还是怎么样，反正人找不到了，听说是个男Alpha，按理说不容易出事的。”

时楚边啃苹果边听她讲。

“就在附近那条二手书街，晚上七点多出的宿舍，说是去买书就没回来了，还是上个月的事。论坛上到现在都安静得要命，我早上试了下发帖，被秒屏了，感觉蛮恐怖的。”

“行。”时楚说，“我会注意的。”

沈悦年的消息总是很灵通，一般来说不会出错。时楚在去管控局的路上琢磨了一会儿，感觉这事整个都透着一副和药物试验有关系的气息，诡异得很。

但信息太少，她一时也说不准究竟有什么区别，干脆没再想了，准备先到管控局看看赵令昀想干嘛再说。

——然后她就从赵令昀口中又听了一遍这事的详细版本。

“我从公安那边的熟人那儿听来的，现在还没什么进度，但我总感觉这和那几个学生的事情有关系。”赵令昀说，“你们那个二手书街鱼龙混杂的，也有证人说过第一个受害者晚上去过那里。”

“那您是找我来问问情况吗？”时楚遗憾地说，“我没从我父母那儿听说过这个地方，恐怕给不了什么有用信息。”

赵令昀“啪”地拍了张纸在桌上：“我想也是，所以我申请了协助调查，你来帮忙。”

“我？”时楚茫然地指了指自己。

“对１赵令昀非常肯定地一点头，“算见义勇为，给你加学分还发个锦旗，怎么样？”

我还真不是缺那个学分。

但时楚点了头：“行吧，要帮什么忙？”

“今天晚上去二手书街转转，看看能不能钓出什么东西。”赵令昀推过来一个肉眼看着空空的小试管，说，“会有便衣跟着你的，如果钓出人就跟他们走，等会去把这个定位器打进皮下，应该来讲是很安全的。”

“嗯，等等，协助调查的意思是说这事还是警察在管？”时楚看了眼那个小电子仪器，问，“您确定他们会相信我吗？”

赵令昀点头：“我和那边说了，你是我的线人，信得过。再说他们那边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用的‘饵’，你挺适合的。”

“呃……然后，今晚？”

“今晚。”赵令昀说，“那边踩点已经很多天了，你去了就能抓到人。”

时楚叹服：“您的行动力真是强到令我震惊了。”

她跟着技术处的人去了隔壁房间，把那个小型定位器注射进了上臂的肌肉中。

“技术只支持埋进皮下24小时，现在是……下午五点。”赵令昀说，“如果你真被抓了，我们会在明天下午三点之前把你弄出来。”

“嗯，别让我缺胳膊少腿就行。”

时间很快到了晚上九点。

这条二手书街离A大不远，因为出售很多低价教材，平常往来的学生很多，这个点也挤满了人。

地上雨迹未消，踩下去就沾一脚污泥，学生们都肩并肩地挤在店铺里，真正走在路上的人倒不多。

这儿属于旧城区，还没经过改造，短短一条街几十个出口，跟后面的巷子七拐八弯地绕在一起，一不注意还容易迷路。

时楚在街上走了个来回，就一头钻进其中一条通道，安静等人上门了。

如果这里发生的事情真跟旧事有关，那么只要她出现，那些人就可能会以为她的想法有所改变，从而主动找上来的。

毕竟他们不可能想到时楚会跟赵令昀合作，再加上郑辞看起来么……她回忆着上次见面的情形，在心里默默评价了一句。

看着有点蠢。

时间一直转到九点半，二手书街再有半小时就都该关门了，终于有人在她旁边停了下来。

“时楚。”

“嗯，好久不见。”

嚯，还是老熟人呢。

郑辞在旁边站定，也靠着墙，问：“没想到你连我们的动向都知道。”

这就是你抬举了，时楚默默地想，我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连学生都敢光明正大的诱拐。”

时楚原本音色偏冷淡，此时一压低声音几乎显得有些冰凉，像溢出唇边的雪。

“找我们有事？”郑辞问。

“算吧。”时楚偏头看她，“去哪说？”

郑辞没怎么怀疑就抬脚往外走，并示意她跟上。他们大概也把时楚看做是“参与者”，认为彼此是一路人，所以没怎么防着。

走出那条小巷时，她忽然转头看了看天。

巷子顶上露出的天空细得像一条暗淡的长线，新月在这块天幕上露出了一个细弯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