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霜寒看了眼叶清歌,又看了眼侍卫,伸出手道:“把那东西给我吧1

“是。”侍卫将手探进衣物中去取草盆,藏匿在衣物中的草盆全都露了出来。

就在草盆被拿出来的那一瞬。

叶清歌猛地站起来,手一挥便将草盆带到了自己面前。

盆中长着一棵细细的褐色树枝,根茎上划着许多刀口,叶片都掉得差不多了,唯独顶部还有几片残留。

在看清楚叶片形状后的叶清歌长舒了口气,手一挥便将草盆甩到了地面上。贤逐府

草盆应声而碎,瓦片飞溅了一地。

跪在的地上的侍卫和霜寒皆一愣,抬眼看向神色恍惚的女帝。

不是好眠草。

不知为何叶清歌并没有长舒一口气的感觉。

怀中的种子被她小心掏出来种进草盆里。

没有姜眠好,没有铃兰,也没有那古怪的仙君。

叶清歌不屑一笑,冷冷道:“你所谓的秘术,本座也会。”

蓉柒当即将那缝和的线脚拆开,这才发现铃兰少了第三根脊骨,用来填充的蛇骨早已被挤压成了碎屑。

叶清歌将视线挪回到折子上。

“若你真能让人死而复生。”叶清歌冷冷一笑:“便先将自己复活了爬回来。”

铃兰伤的重,这一养竟整整养了十五年才醒。

切成稀巴烂桃木枝连同着被吓到的侍卫一起,都被霜寒直直甩了出去。

地上的草盆急忙道:“启禀女帝殿下,我是养在蛇山上的桃树枝,因那红蛇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而我族恰有秘术,才被那翱鸟折回来种下啊1

草盆却开了口:“女帝殿下饶命!!1

蓉柒只当她们三人再次去游历了,可当她拉开门,看着三年未见的铃兰直直摔倒下来时被吓了一跳。

“女帝当真会吗1桃木枝说:“若女帝会,又为何常常被梦魇所折磨呢?梦魇之中的人是您亲手所杀吧!相传被神女诛杀之人,当场灰飞烟灭是不入轮回的1

叶清歌猛地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丢出去。”

接着便是蓉柒的一声尖叫。

叶清歌冷着脸道:“揣度人心?竟揣度到了本座身上。”

尤其是背脊上那蜿蜒可怖的口子,虽然被歪歪扭扭缝和了,但鲜血却不断外涌着。

竟幻想那草能再活过来?

反而在侍卫进来时觉得喉头发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主人,这草?”霜寒不敢将草盆捡起来,看着最后根基在地上挣扎着:“该怎么处理呢?”

“秘术?”叶清歌冷冷道:“什么秘术?”

对于草木精灵来说,太白山顶的十五年过得与人间十五年无异。

只记得撑着最后一口起摔倒在榕洞前,恰巧砸开了门。

醒过来的铃兰对蓉柒讲了当年的事情,也将自己用仙骨换禁术的事情也说了出来。

桃木枝听出几分希望,立马道:“启禀女帝,我族秘术乃是回生,能使得死去之人死而复生,重塑肉身亡魂1

叶清歌抬手阻止了霜寒清扫的动作。

在铃兰能下地的第二天,便开始带着草盆去晒太阳收集露水。

求饶声突兀地响起,在殿上回荡着。

只有两间空荡荡的房子,和堆得老高的木材。

霜寒抬手便将桃木枝斩成三段,原本就稀疏的枝叶这次彻底没了,就连根基都全被斩灭了。

刚刚的瞬间,她竟期盼着那侍卫手中抱着的草是好眠草

明明是被自己亲手所斩的情愫,为何自己又心存着幻想?

嘭——

原以为铃兰是累着了,可将人扶进屋才发现,铃兰身上全是伤。

这十五年间蓉柒是唉声叹气,日夜祈祷。

“是。”霜寒俯下`身去捡草叶根基时。

榕洞里的灯亮了十天十夜,蓉柒耗尽了半生修为才将铃兰的脊骨补齐缝和。

心领神会的霜寒立马将桃木枝给提了起来,猛地斩断了残缺的根基跟最后枝丫。

当年她奉命在年节时监管太白山,等她与交班的果树叮嘱完事宜后再回到山顶时。

这一昏,便是十五年。

铃兰自己都无法形容出是如何回到的太白山。

桌案被突然的敲击震得闷声响。

铃兰彻底陷入了昏迷。

日复一日的又十五年过去了。

盆中种子仍旧不见发芽。

可铃兰却依旧一日不落。

每天晨起时将草盆给捧起来,往依旧毫无动静的土壤中输入灵力后笑道:“早安眠好1

晒完太阳喝露水,夜半还会去等一等有极小概率会出现的月亮。

一如当年姜眠好被绿酒砸中时的悉心照料,可这次却又与当年不同。

种子不发芽,铃兰却仍旧坚持着。

虽然她的伤被蓉柒给治好了,背脊的疤也已经痊愈,但失去仙骨后,铃兰的修为增长的极其缓慢。

好在剑修的天赋并未丢失,每日带草盆晒完太阳后,铃兰便会去练剑。

十五年如一日的坚持。

又一日晨起,铃兰罕见地起迟了。 “今日的太阳还没晒呢1蓉柒站在门口叉腰叫道:“记得中午还得去甘露台1

房间内很快传出声音,铃兰拉开门着急道:“知道啦婆婆!我这就去1

姜眠好那间小木屋还在,当年她在木屋边上种下的草芽也都探出头茁壮成长着。

铃兰每夜将草盆放进那片她并不知名的草芽里,试图用发芽的小草催促着姜眠好发芽。

可仍旧是一无所获。

就在铃兰抱着怀中草盆转过身去晒太阳时。

那片她不知名的草田中,有一亮光微弱地闪烁了下。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

叶清歌朝下跌落,耳畔是呼啸闪过的风声,坠到深处时被人托祝

一双满是鲜血的手自腰间环绕而上。

叶清歌转过身,便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姜眠好温柔地笑着,轻声唤道:“绿酒!你来陪我了吗?”

被环抱住的叶清歌怔住,一时间没有恐惧也忘了躲闪。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绿酒1环在腰间的手猛地收紧,姜眠好的笑变得扭曲:“绿酒——”

叶清歌挣扎了下,却发现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捆仙绳束祝

“你为什么不听好消息呢?你看不惯你母亲以身殉道拿女儿炼丹,可你呢!杀妻证道便是你所认可的道吗1

姜眠好的唇一开一合间,鲜血自她口中蔓延,滴落到叶清歌的脸颊上。

叶清歌忘了躲避,视线顺着向下。

姜眠好那被剑刃捅穿的胸口变成大大的窟窿,不断往外渗透着鲜血。

滴落下的血染红了叶清歌的白衣,可她却没有躲闪。

“为什么要骗我1

“为什么骗我!!1

被鲜血浸泡的姜眠好厉声质问着,叶清歌却始终呆呆的。

耳畔的问询声渐渐大了起来,叶清歌看着熟悉的面孔,轻轻抬手触碰上去。

可就在指尖搭上去时,姜眠好便迅速消散,变成一抹轻烟流逝在指尖中.

“主人,主人1霜寒轻轻拍着眼前人的背脊,担忧道:“主人您还好吗?”

伏在书案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眼前是批到一半的折子,朱笔落在墨盘中,狼毫笔尖已经被泡裂了。

叶清歌有些恍惚地看着手,指尖干净根本没有血迹,而腰间也是空荡的,没捆仙绳。

为何没有入睡也会梦魇?

还是在无意识地情况下彻底陷入进去。

叶清歌的头隐隐作痛,紊乱的思绪充斥着她的脑海。

为什么会梦见姜眠好?还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霜寒看着脸色惨白的人,心中又急又切,想上手去触碰却不敢。

寝殿内点着安神香,缥缈的香气扩散在殿内。

叶清歌累极了,她长叹了口气道:“你出去吧,本座想静一静。”

现在除了站在身侧的霜寒,殿内再无第二个人。

霜寒满眼都是关切,尽管不愿,还是踌躇着走了出去。

她想提醒叶清歌注意休息,自从叶清歌醒来以后,就再未合过眼。

一连数月,霜寒陪在身侧看着这不要命的人,只觉得心惊。

尤其是刚刚批着折子时,叶清歌竟径直栽倒了下去,吓得霜寒手足无措,满头大汗。

随着霜寒的离开,殿内彻底静了下来。

叶清歌调息了□□内的灵力,自破道飞升后便立刻即位,眼前是永远处理不完的政务。

数月间,天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新登殿的女帝下令一统三界,给了一日时间归降。

一旦过时,便会派出武将去征收。

一时间三界中都对这个新上任的女帝畏惧不已。

而叶清歌虽不披挂上阵,但每日要处理的折子已经让她精疲力荆

原以为忙碌能压制住被刻意忽略的情绪,可梦魇越来越多,现在竟毫无知觉地昏厥了过去。

是因为姜眠好吗?

是吧。

自斩情劫后,叶清歌的梦魇再也不是炼丹炉了,而是无数种姜眠好。

厉声质问自己为什么的姜眠好,阳光下笑靥如花的姜眠好,深夜里为自己披上衣衫的姜眠好,与自己相约去蓬莱的姜眠好,站在烟火下说只心悦自己一人的姜眠好。

全都是姜眠好

混乱的思绪将叶清歌的理智彻底扰乱,正当她烦躁不已时,寝殿的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隙。

“女帝是梦到了什么吗?”

一道声音从殿门上传来。

数月前那被斩断根基草叶的桃木枝此刻便躺在门框上。

光秃秃的褐色杆正艰难地往前挪动着:“梦魇一般分两种,一是被困住的过往,二是内心深处被压抑的欲念。”

叶清歌冷冷盯着那明明被斩断一切生还可能却又突然出现的桃木枝,此刻正艰难费力地冲自己爬过来。

褐色的桃木枝已经爬到了桌案上,淡声道:“女帝的梦魇,却是第三种。”

“是您渴望但并未发生过的事情,通俗来讲,是您心底的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