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悔?”叶清歌冷冷一笑:“本座从不知何为悔。”
桃木枝已经在桌案上站定,即便不需要草盆,裸露在外的根基也没有枯萎蜷曲。
数月前被斩得乱七八糟的桃木枝此刻又奇迹般地愈合了,甚至还发出了新叶醒了灵识。
叶清歌手一挥,将那枯木枝给拂了下去。
落地的那一刻,受了灵力的干瘪桃木枝变成少女,褐色罗裙飞扬一圈后停止。
“谢女帝恩典。”桃木枝大着胆子去看眼前人,一字一顿说:“女帝不是第一次梦魇吧,自从斩杀完那草后,便夜不能寐,现在更是白日都会梦魇。”
叶清歌冷声道:“本座自幼便梦魇,与草何干?”
“女帝殿下之前的梦魇皆是年少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而之所以梦魇在,是因为先女帝下的咒,逼您时刻牢记肩上的重担。”桃木枝说:“彻夜不能寐,便是逼您时刻清醒。”
叶清歌皱了皱眉,看向地上的人时,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的确如这草木精灵所说,折磨了自己千年的梦魇是母亲离世时,留下的咒术。
“启禀女帝!莫夜将军领兵归来,在前殿求见1
叶清歌嗯了声,拂袖而去。
看来殿上坐着的新女帝比当年旧女帝要聪慧和冷血。
心下百转千回后,桃木枝再次叩拜道:“因家母当年曾被栽种于先女帝宫殿外,吸食女帝夜梦时所知。”
先女帝以身殉道,赐福苍生。
眼前的女帝消失,大殿上就剩下了霜寒和桃木枝。
只是
“你还未回答本座,你怎知本座过去梦魇与先女帝遗咒?”
自此,叶清歌再未能有过一夜的好眠,夜夜都被拽入梦魇关在炼丹炉中,回忆着那七七四十九日的烈火焚身之痛,时刻谨记神女职责。
眼前这桃木枝又是从何得知呢?
桃木枝像是看穿了叶清歌的困惑,恭恭敬敬地叩了个头道:“启禀女帝,吾乃神桃木一族,本生长于昆仑山顶,驱鬼怪食梦魇,能看穿人心所想,折一枝可重塑亡故魂,可当年先女帝以身殉道后,吾族便被那蛇鸟掠去,栽种在蛇山上,日夜受恶灵冲撞,还望女帝开恩,将吾族挪回昆仑山。”
手腕搭上身侧人的肩,藏匿在掌心中的细密根基刺破衣料往下扎根。
感受着眼前人极强的灵力,跪在地上的桃木枝挪动了下身子,缓缓靠过去。
长夜漫漫无睡眠,时刻牢记神女骨。
“我愿献出秘术,求女帝开恩,将吾族从蛇山上挪回昆仑山1
桃木枝一顿,没想到女帝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
霜寒禀报完,看了眼跪在边上的桃木枝,眼神中有些惊讶。
叶清歌看着伏地的人,确确实实是桃木本体,心中所想也与言行合一。
叶清歌百岁便登殿为神女,继承了先女帝的遗志,掌管仙界。
而留给自己女儿的,却是一句无解的咒。
叶清歌冷眼看着面前叩拜的人,冷笑道:“本座说了,本座无悔,不需要你的秘术。”
这些事情除了无极玄师知道,再无第二个人知道。
桃木枝一怔,还想说些什么,可殿门再次被推开。
霜寒被刺得一痛,皱眉将人推开道:“你做什么?”
毫无防备被推开的人顺势跌坐下去,咬着唇可怜兮兮地抬眼道:“你那边有灰。”
霜寒偏头看,果然肩膀上有层□□,不知是何时沾染上的。
“你出去吧。”霜寒猛地站起来:“这是主人的寝殿,不是你能呆的地方。”
桃木枝点了点头,算是应下。
攥着的掌心中是断裂的根基,正分食着刚刚获得的血液。
又过了一年,盆中的种子依旧没有动静。
晒完太阳的人一草一人坐在悬崖边。
铃兰轻轻叹了口气,戳着草盆道:“眠好你为什么还不发芽啊?”
“可是在怪我没有在团圆宴及时赶回来吗?”铃兰絮絮叨叨:“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绿酒伤了你后她去哪里了?可蓉柒婆婆不是说你已经有孕么?离开华山后,又发生了什么啊?”
铃兰的问询声回荡在山间,耳畔是长久的空寂。
一直到太阳毒辣起来,铃兰才抱着草盆离开。
那夜的事成了铃兰的心结。
她恨自己留在华山修习,恨自己将姜眠好托付给了来路不明的仙君。
更恨自己没有及时赶回来。
从来不做梦的铃兰偶尔会陷入梦魇。
梦中她被困在年节那一夜,她一遍一遍登上太白山,速度一次比一次快。
可不论梦中她的
中她的速度这么快。
每次赶到山顶时,便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眠好消逝在自己眼前。
等姜眠好彻底消失时,铃兰便会从梦中惊起。 然后漫漫长夜,悔恨到清晨。
对这件事,不止有铃兰后悔。
蓉柒更悔,她拜托了无数关系想要探听一个叫绿酒的仙君。
可新女帝登殿,大批大批的仙官被斩杀。
原本的仙奴翻身成了武将,带兵四处征战。
蓉柒的同乡姐妹便通过屠杀妖族登殿做了仙官,常年驻扎在外征战。
唯一的人脉不在,天界的消息更是封得死死的,根本无处探听。
蓉柒每每看见痴痴守着草盆的铃兰便觉得心痛。
自己亲手养大的两棵草,一死一伤。
而那来路不明的仙君至今不知所踪。
更让蓉柒困惑的是姜眠好有孕,按道理说有孕育能力的皆是修为极强的草木灵。
最起码要修行百万年之久。
可姜眠好不过是才一千岁的下阶草灵。
能使修为这么低的小草受孕,捡回来的那个仙君要么是妖,要么是神女。
蓉柒的想法刚冒头,便被打消。
现下神女登殿为帝,正为收复三界的事烦心,怎么可能下凡使小草有孕。
而且姜眠好与神女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蓉柒越想越觉得困惑,她一日一日地往上递消息,渴望能收到回复。
她情愿姜眠好是因为有孕与那仙君远走高飞,也不愿是铃兰所说那样,惨死在年节之夜。
蓉柒叹了口气,刚预出门喊铃兰回来时。
视线被姜眠好的小房子所吸引。
阳光下,姜眠好种下的那一片小草已经发芽了。
亮眼的绿意.
蓉柒带着期待过去查验,欣喜之情瞬间涌上心头。
虽小草才发芽,但蓉柒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片好眠草田。
手中原本断裂的红线微闪,正打盹的月老瞬间清醒。
提着红线便跑到了殿外。
可到了后,月老又冷静了下来,站在门口踌躇着来回踱步。
突然眼前殿门被开启,月老被一股力给拽了进去。
被甩在殿中的月老哎哟了声,揉着骨头哆哆嗦嗦跪下去:“参加玄师。”
坐在殿上的人正温着眼前的杯盏,清酒温热,酒香溢满室。
“鬼鬼祟祟,所谓何事?”无极玄师看着跪在地上哆嗦的人,语气淡淡。
月老咽了咽口水,哆嗦道:“卑职前来是,是因有一事不明。”
“不明?”无极玄师端起杯盏,深吸了一口气叹道:“我看你是想去女帝殿内却走错了吧。”
跪在地上的月老身形一僵,立马抖了起来:“玄师恕罪,卑卑职此番前来正是与女帝有关,刚刚卑职打理姻缘树时发现了女帝的姻缘线,想问玄师,女帝的姻缘线该作何处理?”
“姻缘线?”无极玄师手中杯盏一顿,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女帝殿下早已拔情绝爱,何来姻缘二字?”
月老浑身发抖,颤颤巍巍道:“是,是啊,女帝殿下早已拔情绝爱,可就在她无情道大成当天,您与那情劫的姻缘线显世了!而女帝斩除的情根也已经有了复苏的迹象”
“一派胡言1无极玄师将杯盏狠狠投掷过去,正中了月老的脑袋。
杯盏在脑袋上应声而破,酒水洒了满面,月老跪在原地连擦拭都不敢。
听见动静的人从门外走来,御水玄师抱着两坛酒笑道:“怎么啦?这么大年纪了还发这么大脾气呢?”
看见跪在地上缩瑟的人,御水玄师有些不解道:“月老小儿怎么在此跪着?莫不是你要老来俏,铁树开花?”
话音刚落便被狠狠翻了一个白眼,御水玄师看着眼前人黑下去的脸,耸了耸肩坐到了无极玄师身侧。“那月老小儿你来说,无极玄师动此大怒,是因何故啊?”
月老早已经吓得七魂丢了三魄,着急忙慌地将前因后果讲了出来。
尤其是讲到了那被女帝亲手斩断的红绳,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时,吓得噗叽一声趴在了地面上。
“什么?”御水玄师吓得一激灵,猛地站了起来:“死人哪里还有什么姻缘?我看你是老眼昏花了吧?”
月老吓得要死,蜷缩成一团抖个不停。
盛怒之下的无极玄师捕捉到关键词,猛地抬眼道:“那就说明,那情劫还没死?”
“怎么可能1御水玄师立马否决:“清歌如今都登殿了,四处收复族群,不日便可接受三界叩拜,无情道已然大成了啊1
无极玄师摇了摇头,沉声道:“一定是清歌做了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