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婆婆,这棵草是什么时候种的啊?”铃兰好奇地靠了过去,看着那株窜出老高的小草。

蓉柒摇了摇头说:“这一片的小草都不是我种的,想来是眠好在时她种下的吧?”

“眠好。”铃兰低低念了句,抬起眼缓声道:“婆婆,还是没有那个仙君的消息吗?”

蓉柒被问得一愣,神色有些落寞:“没,吕瑶仙子的道侣被提拔到了武将的位置,她随着四处征战,久不在天宫里,所以消息不够灵通。”

“哦,还有一事。”蓉柒舒展了眉头,“吕瑶同我说新即位的女帝正在收复三界,不日会散灵力,渡众生,现在眠好发芽了,距化形也不远了。”

铃兰瞬间兴奋起来,看着已经发芽的小草,开心道:“好诶,女帝殿下福泽深厚,肯定会保佑眠眠顺利化形的1

二人看着已经发芽了的小幼苗,满眼皆是期待。

等上午的沐浴结束,铃兰提着剑去山顶温习昨日练过的招式。

近日凤鸣意频繁地派来信鸽问询什么时候和姜眠好去看她们。

将信念完,铃兰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引以为傲的克制力仿佛在一瞬间全都乱了套。

自那日一别,竟恍惚蹉跎了四十余年不曾再见过。

“我也,很想你。”

可是大殿内只回荡着她的声音,再无人回应她。

最初铃兰收到信,会请蓉柒逐字逐句地解释给自己听。

“姜眠好。”

凤鸣意与姜云眷的双鬓已经生出华发,脸颊也留下皱纹。

一开始叶清歌还会掐断尾指稳住心神,不被梦魇困扰。

“快好起来吧眠好,你姜姐姐很想你。”

鲜活的,自在的。

有时候是在上朝时,姜眠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好奇地问那群人为什么跪着。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信,也不知道姜眠好什么时候能化形成人。

有时候是出现在午夜批改折子时,姜眠好会赖在自己怀中撒娇,央求自己陪她睡觉。

失落的情绪像小蚂蚁,慢慢爬上心头啃食着理智。

精灵的四十年不过是四十天,可人类的四十年确实实实在在的四十年。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这个四十年未见的妹妹。

铃兰不忍将姜眠好身死的消息告诉姜云眷,一晃四十年,铃兰已姜眠好的身份回了四十年的信。

人类与精灵不同。

近日凤鸣意来信催得很急,信中说姜云眷患了重病缠绵于床榻。

与人类而言时光是一把锋利的刀。

铃兰的鼻子一酸,手中的笔提起又落下。

叶清歌忍着不去想,可越忍便越在意。

反而是期待着姜眠好的声音出现,出现在自己眼前与自己讲话,玩笑。

三千银发散在肩头,叶清歌只穿了件纯白里衣。

每每收到信,铃兰就会念给姜眠好听。

视线落在刚发的草芽上。

神智恍惚间会频频念姜眠好的名字。

姜云眷的女儿名叫姜圆满,继承了凤鸣意的衣钵,是比凤鸣意还有厉害的剑修。

洁身后的叶清歌坐在桌案边上,面前是没批完的折子,和一个只有土壤的草盆。

再后来,铃兰自己也开始识字了。

起初是问询,最后凤鸣意用近乎哀求的语气请姜眠好赶赴蓬莱。

她将折子挥手扬下去,只留着那草盆。

叶清歌低低地唤了声。

桃木枝给的种子一直被贴身放在袖子中。

姜云眷的病已经很重了,不日会撒手人寰。

长夜漫漫,清扬殿内灯火通明。

可渐渐地,叶清歌不再折断尾指。

在信中姜云眷频频提起姜眠好,问她近来可好,问她与仙君是否有进展,问她为何不回华山看自己。

她们的女儿都已经成年,接任了凤鸣山庄。

姜眠好的音容笑貌这几日频繁出现在自己身边,或笑,或哭,或与铃兰玩闹。

空荡的四周让叶清歌觉得很不自在。

一贯爱独处的人,这会子却只觉得心空。

等反应过来时,叶清歌已经不受控地将种子埋进了土壤中。

看着指尖的土壤,叶清歌想起第一次见姜眠好时。

身边的花草皆化形成功了,欢笑声漫漫。

唯有姜眠好被自己砸中,变成了一团草泥巴。

被霜寒撅起来时,连真身都看不清。

她们俩第一次见面姜眠好说的什么来着?

“我恨你。”

叶清歌忍不住勾唇笑了笑,恍惚间那娇蛮的声音又回荡在耳畔。

看着被土壤盖住的种子。

叶清歌将手腕给割破,鲜血很快便涌了出来。

割破的手腕滚落出源源不断的鲜血,滴落进土壤之中。

叶清歌坐在桌案前,举着手臂。

吸取到鲜血的泥土发

的泥土发出浅褐色的光泽,似一头饿狠了的兽,贪婪地吞噬着血液。 叶清歌看着吸满鲜血后发生变化的种子。

只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不见光的榕洞内,昏暗灯光下,那株被损毁到极致的好眠草也是这般恢复的。

时光流转,叶清歌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有这么一天。

同样的以血灌溉,为救同一株草。

叶清歌抬手止住伤口,将衣袖卷下来。

大殿内弥漫着血腥味。

叶清歌静静看着眼前的草盆,眼前忍不住浮现起姜眠好的笑颜。

若是被她看见了自己的伤口,肯定要被念叨个不停。

想到这,叶清歌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如果姜眠好活过来,看见自己的伤口或许会心疼吧。

毕竟她是最最心软之人。

视线从草盆上挪开,看着眼前华贵明亮的大殿。

叶清歌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若是姜眠好在这里,眼前的大殿肯定热闹非凡吧。

她会问柱子是什么做的,天顶上漂浮着的云是不是真的,比天界更高的上面是什么地方,空气中燃的是什么香。

姜眠好的笑颜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恍惚间就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叶清歌看着突然出现的人,有些微怔。

果然,和叶清歌想象中一样。

凭空出现的姜眠好看着望不到头的云柱,抚摸着云柱上的浮雕,欣喜地问:“绿酒,这柱子为什么叫云柱啊?”

叶清歌还沉浸在惊讶中,薄唇轻启却没有发出声音。

没有得到回应的人也没生气,将脸贴近云柱,碧色双眼仔细端详着云柱。

“啊!我知道了1姜眠好双手环抱住柱子,看着柱身中漂浮的云朵:“是因为云住在这个柱子里,对不对1

叶清歌看着眼前活泼闹腾的绿色身影,忍不住勾起唇,低低嗯了声。

姜眠好对眼前的一切都很感兴趣,在大殿上跑来跑去。

对称的发髻上绑着墨绿丝缎,随着少女的跑动,丝缎在空中飘扬起。

似一阵自由洒脱的风。

叶清歌的视线跟随着少女跑动,一瞬也舍不得挪开。

“绿酒,你一人住在这里冷不冷啊?”姜眠好看着冰床,仰面躺下去:“唔,有一点硬,我还是喜欢我的水床。”

“对了绿酒,你什么时候回太白山埃”

躺在床上的少女托着腮,歪着脑袋说:“我种的好眠草也不发芽没有,你说月亮会不会突然出现,我的好眠草们也会充满灵力吗?”

“你睡觉总不安稳,我想种些好眠草晒干,再给你缝一个漂漂亮亮的香囊,这样你就愿意带着啦1

叶清歌微怔,想起华山上,自己桌上确实有一个小荷包。

只是当时并没有在意过,现在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叶清歌轻声问:“所以,你那片好眠草田是给我种的吗?”

“是呀1姜眠好晃着腿,笑盈盈道:“我想等它们长起来,给你做小荷包1

叶清歌轻轻笑了笑,嗯了声:“那我肯定好好带着。”

“好耶1姜眠好在床上滚了一圈:“当女帝累不累呀绿酒?”

叶清歌嗯了声,垂下眼睫:“有一点.”

嘭——

一个身影推开了殿门,咕噜咕噜滚了进来。

叶清歌的笑意瞬间收起,沉眸看向滚进来的人,一道冰刃随之发了出去。

霜寒捂着摔疼屁股,腿上正中一道冰刃,忍不住哀嚎了声:“好痛。”

本来霜寒在殿外候着,听见了殿内有叶清歌的声音,原以为主人是在叫自己。

霜寒便贴在门口仔细听,不知道是谁在背后猛地将推了一把。

就这样撞破了门滚了进来。

冰刃还插在腿上,霜寒咬着牙拔了下来。

“偷听?”叶清歌的声音冷冷。

下一秒霜寒便飞快地往边上滚,边滚边求饶:“不是不是,主人饶命,我不是故意要偷听,我以为您在叫我1

霜寒滚得很快,冰刃却比她更快。

刚刚伤过的地方再次被冰刃击中。

破罐子破摔的霜寒叹了口气,不再滚,而是问:“那主人您刚刚到底在和讲话啊?”

随着她的问询,冰刃也停下了。

霜寒揉着屁股捂着腿,警惕地看着殿内。

可是大殿内空空荡荡的,除了叶清歌,再无旁人。

叶清歌将视线落回床上,床上的少女已经消失了,空空荡荡的冰床依旧是整洁的模样。

刚刚出现的姜眠好只不过是一场梦魇幻影。

霜寒感受到了叶清歌的分神,吸了吸鼻子,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忍不住又问:“主人,您伤着了?”

叶清歌收回视线,表情冷到极致。

就在二人讲话间,桌面上的草盆也发生了变化。

种在土壤中的种子发了芽,顶破了土壤,猛地窜出了个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