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这药上在眼皮的，你怎么给放眼睛里去了？”徐老夫人弯腰看着蹲在地上的孙大夫给狗用药，疑惑又焦急地发问。

确保药灌进了狗眼，孙大夫又用布条把狗的眼睛给包扎起来，做完收尾工作之后，方才回答她的问题：

“药用在眼皮上，起效时间慢，作用小，直接用在眼睛上，发作会快很多。”

抬脚踢了一下被五花大绑的“狗质”，他吩咐道：“如果只是想知道会不会伤及性命，你们就只要好好看着这狗就行。”

“如果狗死了，就是毒药。”

“可是要看多久啊？”小翠询问出声，看狗这活肯定是他们这些下人做的，得问个明白。

“起码比稀释后涂在眼皮上，要少一大半的时间吧。”

“一半……一半时间。”徐老夫人垂眸呢喃，心里默算着日子，之前给肃延用圣水是五六天前，那这只狗如果被毒死，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一五一十地汇报完徐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独臂老鬼安静地退到一边做背景板，非常有做侍从的自觉。

听完老夫人的全程动作，肃延呆坐在桌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呼出一口浊气。

抬手轻触眼睑，肃延自嘲地笑出声：“呵，因为我‘瞎了’十几年，所以再瞎一次，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么？”

不管这背后是出于什么原因，外祖母总归是接下了那瓶药，还义无反顾的用到了自己身上。说明在她看来，或许是什么东西，比自己这条命更重要吧。

所以哪怕那药可能有剧毒，都昧着良心没有查验。

罢了，就当偿了这份短暂又缥缈的亲情。

*

牛车晃晃悠悠，终于驶出了天宇国境内。盘算了一下距离，确定肃延的鬼群无法搜索到他了，胡铙赶紧从潲水桶里蹦出来。

“哎呦我的娘亲嘞，你小心点我的桶盖，老贵咧。”老汉跳下车辕，捡起被胡铙掀到地下的木桶盖子。

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胡铙都没空睬他。

哎呦妈耶，这几天几夜可把他憋疯了，感觉呼吸都是那股子馊馊酸酸的臭气。风吹身凉，吹得他直打喷嚏。

“哎哎哎，你别对着俺喷啊，得加钱！”风寒传染了，可不得花钱喝药么。

憋屈的胡铙暴躁了，“我不是给你个玉冠了么！足够抵车费了，你个老东西莫要赖皮。”

老汉啐了他一口，给个什么束发的冠，说是玉石，可以卖老多钱了，要不是摸着质感还不错哦，老汉都不稀得拉他。

两人一番掰扯，最终是常年干活的老汉险胜一筹，也不嫌脏，随手将扒下来的、湿哒哒发臭的衣服随手扔在牛车上，哼着曲儿就往回赶。

胡铙穿着条大裤衩子孤零零地站在边境交界的大道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若不是自己手中没有法器，可饶不了你这个老汉！

“前面的干啥呢？”百米开外的哨岗士兵见有动静，通知了巡逻的将士前来查看。

这会儿十数个穿着整齐划一的将士踏步而来，十几双眼睛注视着光，溜得只剩裤衩的胡铙，又嫌

，又嫌弃地捂鼻子远离。

胡铙又想起了那一夜，他也是这样，只剩一条裤衩，被一群如狼似虎的妇人围观着。

这约莫就是，所谓的大型社死现场吧。

如何被指指点点，又如何阐明身份暂且不谈，历经几番波折，胡铙终于是来到了卡特。

见到久违的亲人，胡铙一个箭步上前就跪下了，抱着矮子国师的大腿就开始哭嚎：

“大孙子啊，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

胡铙和虬国的故事，长话短说——

约莫三十年前，那时候虬国和天宇正值交战，百姓躲避战火，流离失所。

胡铙的母亲带着他躲上了一辆镖车，就这么迷迷糊糊地被运到了天宇国，自小也在天宇长大。

约莫水土和营养比虬国好些，胡铙的身形体量和天宇国人差别不大，但因为没有上过私塾，只能靠苦力赚钱。

那时矮子国师潜伏进入天宇国布局，一眼认出了卖菜的大娘是自己的亲戚，于是两人就勾搭上了。

论辈分，矮子国师虽然比胡铙年长几岁，但是却是胡铙的孙子辈。

胡铙那会儿还是直男憨憨，天天把位高权重的国师喊“大孙子”，气得胡铙只想揍人。要不是考虑到自己的暗线计划，他早就不理会这个憨货了。

随手留下一本初级的邪术秘籍，就当是自己留在天宇国的小细作吧。谁知这胡铙还很有天分，学的上手，后来矮子国师也传授给他许多邪术，但不是核心的就是了。

再后来，胡铙凭借着一身本事，在天宇国闯出了名堂，才正式成为矮子国师在天宇国境内的暗线头目。

——

“大孙子，他们都这么欺负我，你可要给我出这口恶气！”胡铙抬头挺胸，展示自己身上的伤疤。

可是矮子国师只想远离。

你特么太臭了，你不知道么。

费劲地把自己大腿从胡铙手中救下来，矮子国师赶紧吩咐人带胡铙去沐浴更衣。

委屈巴巴的胡铙一走，矮子国师的脸刷的一下就黑了。还好这个蠢货没有蠢到把真正的据点说出去。

吩咐下人把自己心腹叫来，矮子国师突然想起了囚在地下城的黛幽幽，随口问道：

“关在地下城的那人，可有什么动静？”

“啊？动静？”被问话的随从一脸懵，“不知道啊，没去看。”

“没去看？”矮子国师惊疑得拔高声音，“这都几天了，你们都没下去看过一眼？”

“地下城阴气太重，平日里只有国师您和您弟子才会下去，这不没有……没有吩咐，我们也没敢下去……么。”随从看着矮子国师漆黑一团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一巴掌把随从扇到一边，矮子国师气愤交加：“脑内有疾么！这都不会问。”

靠之，别饿死了。

黛幽幽没有饿死，不过快脱水缺氧而死了。

地下城虽然有两层，占地也大，但毕竟是关押阴魂的地方，连个透气的窗户都没有，照明全靠夜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