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魔族

“胡彦在他曾经住的那个黑漆漆的屋子里,见过阿翎。”

桓夙挑了挑眉毛,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

“阿翎是忠伯收养的孩子,我和她从小就很要好。二十年前的一天,我无意中在银月城捡到两枚令牌,还看到过有伤势很重的人拿着令牌从某个地方进去,过了几天毫发无损的出来了。我觉得那里可能有很好的医修,所以想要带阿翎去看看。”

“阿翎身上有什么伤吗?”

小二微微皱眉:“阿翎,阿翎缺了一只胳膊。”

“修士缺胳膊少腿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随便找个医修吃点丹药就能长回来。”苏雾起有些疑惑。

“我也不知道她的胳膊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也问过忠伯,忠伯摇摇头没有告诉我。阿翎虽然每天都跟我在一起,可我还是能看出她对于自己没有一条胳膊非常在意。于是有一天我和阿翎瞒着师父和忠伯去了地下暗市。可没想到……”小二愤怒地一拳打在了他右侧的墙上。墙面出现了一个拳头样式的凹陷。

苏雾起看着被砸坏的墙,撇了撇嘴——早就说该翻新一下祖宅了!

小二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说道:“我们进去之后,里面有很多丹药铺灵药铺,就挨家挨户地去问,问他们有没有办法。可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看过阿翎,就摇摇头让我们走了。在我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他说他叫贾明,有办法帮助阿翎。”

“贾明?!你们没发现这就是个假名吗?他都告诉你们了!”裴天风无奈地摇头。

小二猛地抬头:“可当时我根本顾不了那么多!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说他有办法,我怎么可能不抓住呢?其实阿翎是有一些疑虑的,可是碍不过我的我的哀求,她还是答应和我一起跟这个贾明去看看。”

“然后就出事了?”

小二脸上溢满了痛苦:“他说我们转了这么多家铺子肯定饿了,带我们去一家客栈吃饭。吃过饭之后,我和阿翎就被迷晕了。等我们再醒过来,就是在一个非常结实的袋子中,一头被人拖着走。我们这才知道遇上人贩子了。因为我当时跟师父学了一些符道,顺利地打开了袋子。等到那人把我们姐妹两人放到了一个地方之后再无动静,我才把阿翎也救了出来。”

桓夙和苏雾起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姐妹!?

小二没有注意到他俩的眼神交流,仍在继续着她的讲述:“我们觉得那个贾明已经走远了,于是一起跑了出来,可还没跑多久,就被贾明发现了。贾明跑得不算快,但是他有一个灵器,类似于捆仙索,锁住了阿翎的一只胳膊。我抱着阿翎的腰,想要使劲将她抢回来。可是贾明的绳索紧紧地缠着阿翎的整只胳膊。阿翎被剧烈地拉扯折磨的痛苦不堪,我甚至,甚至能够听到骨头的错位声……”

“她为了不失去另一只胳膊,让你放开她对不对?”桓夙低声问道。

小二闭上了眼睛:“她跟我说,她不能忍受残疾的生活,失去一只已经让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她绝不能失去另外一只。”小二的手捂住了双眼,肩膀微微颤抖,“她使劲用脚把我踹开了,在她随着绳索的力道飞出去时,我看到她的口型在对我说,好,好,活,着。可我怎么好好活着!都是因为我多管闲事,如果我没有带她去地下暗市,她就不会出事!”

“那后来她怎么到了胡彦那里去了?”

“胡彦说,有一天来了一个只有一只手的女修,没过两天,她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这里的被关押的人虽然都过的不好,可是每一个都是健全的。突然来了一个缺胳膊的,他就多注意了一下。”

桓夙了然:“原来如此。”

陆雨凝不忍地看着痛苦的小二:“你不必为此自苦,你们有过选择,是阿翎选择了要自己的胳膊,而不是和你回来。”

“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

“小二,别说了!”门外传来一个说话声,桓夙他们从没有听到过这个人的声音。

只见走进来的,是忠伯。

小二眼眶通红地看着忠伯,忠伯走到小二面前,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去吧,你师父还等着你呢!”

小二看了看周围的人,转身走了。她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怎么都看不到尽头。

裴天风睨着眼睛看着忠伯,嗤笑了一声:“怎么?百年前作为器修双壁之一的梁无道,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苏铭瞪着裴天风,刚想说话,就看到忠伯对他摇头,只好又坐了回去。

“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器修双壁,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卫,在银月城讨份差事,不值一提。”忠伯看着裴天风,眼神半点没错开。

裴天风哼了一声,转头不看忠伯,喝自己的酒去了。

“阿翎的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桓夙看着忠伯问道。

“因为阿翎是魔族,所以治不了她的胳膊。”忠伯平静地开口。

几人都震惊地张大了嘴。

忠伯看着几人,笑了:“魔族有什么的吗?三界交流不是也会有魔族?怎么这么惊讶?”

苏雾起摇了摇头:“我见过人族妖族,但是还真没见过魔族,反正就我活着的这几十年来,就连巅峰拍卖会上也没有看见魔族,倒是妖族有很多。”其他几人也都同意地点了点头。

裴天风又笑了一声:“魔族,这不是见了一个吗?”边说下巴还边向忠伯那边抬了一下。

“你的意思说,忠伯是魔族?”桓夙眯着眼睛问道。

裴天风点头。

“魔族啊……我也多年没有看见过了。”忠伯叹气。

“为什么魔族就没有办法恢复手臂?”苏雾起问道。

“因为现在人界和妖界已经和魔界失去联系将近五十年了。”

“我只是听妖皇提过一次,没想到是真的?”裴天风皱着眉头说道。

“自从五十多年前三界大比过后,魔界就再也没有传来过任何消息。就连人界和妖界空气中的魔气也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快彻底消失了。”

“不能通过破界刀过去魔界吗?应该还有很多来交流的魔界修士吧。”桓夙提问。

忠伯赞许地看了一眼桓夙:“确实可以,但是那些修士走了之后也失去了消息。所以已经不让他们再回去魔界了。”

“那阿翎呢?”桓夙问道。

“阿翎……”忠伯似乎在回忆着什么,“她是我四十多年前在极北采矿的时候捡到的。那时与魔界刚失去联系没多久,趁着我还有能力的时候,多收集一些材料。正巧看到阿翎从界隙之中掉落。我就把她带回来了。”

“这么说,她是从已经失去联络的魔界过来的。那时她有几只胳膊?”苏雾起说道。

忠伯讶异地看向桓夙:“她出现的时候就只有一只胳膊。回去之后我问她魔界发生了什么,她说只知道自己叫阿翎,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裴天风嗤笑一声:“这你也信?”

“我不信又能怎么样呢?难不成要我去搜魂?一个几岁的孩子还失去了一只手,就算说谎她又能记得住什么?为了阿翎,我到了银月城定居下来。在这,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守卫。”

“那之后呢?”

“后来她长大了。她看过我炼器的功法和书籍,问我能不能给她做一个假肢。什么材质的都没问题。”忠伯苦笑着摇摇头,“可那时我已经不能炼器了,几十年没有丝毫魔气,我的身体已经无法炼器。所以就跟她说炼出来的毕竟是假的,等到之后魔界有了消息,随便找一个医修就能给她治。她有些不高兴,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都是借口!”

“是!我是骗了她,可那时我心高气傲,怎么能够承认我已经无法炼器了呢!”

桓夙摇了摇头——任谁从那样高的位置突然掉到了谷底,也不能接受吧。

“可我没想到阿翎对自己的胳膊那么看重,如果早知道,我就算是拼了这一身修为不要,我也……”忠伯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大堂里静静的,只有众人的呼吸声。

可是门外传来的声音扰乱了这静谧。

“家主,门外来了一个人,说是要找桓小五,有要事告诉他。”

“桓小五?谁啊?”苏铭奇怪地问道。

桓夙听见这个名字,瞬间坐了起来,看着苏铭:“是我。让他进来吧。”

苏铭摆手,下人就出去了。

不多时,下人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家主,就是这位要找桓小五。”他把人领进来之后自己就走了。

“胡彦?你搞什么?你不是还在……”苏雾起还没说完,就被桓夙的眼神打断了。

“你怎么来了?你老板呢?”桓夙看着这个人还是胡彦的样子,有些难受,“你还是变回去吧。幻化模样也挺麻烦的。”

“胡彦”轻轻一抬手,他的表面就像是一层水雾一般渐渐褪去,随后显露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客栈小二打扮的人。

伙计后退一步,给大家作了个揖,随后抬头说道:“我代我家主人向各位问好。”

“你家主人是谁?”苏铭问道,“可有名号?”

“我家主人姓王,你们可以叫他老王。他喜欢别人这么叫他,对吧,桓小五。”伙计看向桓夙。

桓夙看着这个伙计自在的样子,皱着眉头:“向阳茶楼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在地下暗市见过?”

伙计轻笑一声:“向阳茶楼可是我家主人的地方,非常人能进,只有主人看得顺眼的人才会让他进来。”

“你来干什么?”

“我是带我家主人给桓兄弟道谢的,多谢你提醒我们有被欢喜菌寄生的修士在地下暗市躲藏,主人派我清查才查出端倪。”

“那被寄生的人呢?”

“自然是处理掉了,不劳您费心。”伙计依然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

桓夙数次问话都被这个伙计不急不缓的打发回来了,暗自磨牙——这个小子!

裴天风斜眼看向伙计:“这位小兄弟,不知你们主人对于地下暗市贩卖人口的事情,所知多少啊?”

伙计听了这话,怔了一下,看向裴天风,微笑道:“这位前辈,地下暗市自十五年前起,就已经没有贩卖人口的事情再发生了。”

几人对视一眼,都不太相信。

“几位不用怀疑,你们可以派人去地下暗市看一眼就知道,曾经关押那些奴隶的地方,已经空置了十五年了。可以随便查。”

“是你们把那些修士救走了?还是他们知道什么消息提前转移了?”苏雾起“啪”的一收扇子,看着伙计。

“因为我就是那些奴隶中的一个。”伙计笑呵呵的。

“老王救了你们?”桓夙开口问道,打量的目光看向伙计。

“是的。主人救了我们,给我们生存的空间,也是他,救了我刚才幻化的那个人。”

桓夙心中暗自点头——原来就是老王救了胡彦,可他为什么没有把胡彦带在身边,而是把他放在地下暗市了呢?

“苏家主,我家主人有话要单独跟你说。”伙计抬头看着苏铭,神情泰然自若,半分看不出他曾经是一名等着被贩卖的修士。

苏铭看着伙计,也有些欣赏——这样处变不惊的人若是能为我所用,那可就好喽!

裴天风招招手,桓夙他们都跟着出来了,就留下伙计和苏铭在大堂里谈事。

路上裴天风边走边说:“今天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也不知那伙计找苏铭谈什么事情,胡彦那边还没有结束。明天应该差不多就可以了,到时再商议后续怎么做。”

几人点头表示同意,便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了。

不过路上,桓夙叫住了陆雨凝。陆雨凝不解地回头看他,不知道有什么事。

“跟我来。”桓夙带着陆雨凝到了院中的那棵返魂树下,背着手看着火红色的返魂树。

“你想跟我说什么事情?”陆雨凝疑惑地问道。

“四师姐,你认定苏雾起了吗?”

陆雨凝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