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3日14：00，曙天原，专属于未始幻界的第一场友谊交流会。

“那两个人是疯了吗？”

在大多数会议中，独犀都是尽早发言的人。而今天，他刚坐在会议桌上就忍不住发出这样的疑问，这比世尊大人的正式发言还要早。

世尊大人正在给大家分发食物，听到这问题也就随意说了几句：

“上卿不会无故发疯。如果上卿发疯，不会这么平静。你不要太关注他们。友谊交流会是讨论我们自己的事。当然，对一些自己看不明白的事，也很值得拿出来说说。你们对这件事怎么看？”

杜清昼同学的举动实在太匪夷所思，林汐夜没有足够的妙见，猜不透那人的真意。但，是否猜透是一回事，是否恶语则是另外一回事。

卿霜在意的不是发不发疯，而是世尊对友谊交流会的定义。

但既然世尊大人这么问，她怀着重重疑虑给出答复：“估计是年轻人想显摆一番，无伤大雅。”

世尊大人立刻否决了卿霜的答案：“不，不像，不至于。上卿不会这么蠢。”

其他人听后也都点点头。从理论上来讲，上卿确实不会这么蠢。

那两位上卿，一位是尚书，正二品，另一位是丞相，正一品。

一二品的高官搬走一两个学院，这不是显摆，而是做一件力所能及的小事。

有了卿霜的错误答案摆在前面，其他人心生怯意，总在犹豫，并时时观望。

世尊大人已经分完了食物，她坐回座位上，“你们随意说，不要紧张，这问题没有标准答案，说错了也不要紧。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只是今日交流会上的前菜而已。”

吴藻想之又想，十分勉强地说：“那两位上卿想向世人宣告他们的权势。”

这个答案并不高明。比起卿霜所说的“显摆”，“宣告”二字固然更中立、更优雅，但是“宣告权势”同样是一件莫名其妙的怪事。

这次世尊大人并未立刻做出反面点评，而是点点头，示意其他人也说说各自的看法。

她点头，不是因为答案正确，而是因为，愿意说出答案，这一行为正确。

苏瞳受到鼓舞，畅所欲言，“可能是为了向他人示威。”

世尊大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她终止了大家对这个问题的探讨：

“这个问题你们先说到这里，其他没有回答的，不用回答了，你们用穷举法回答问题，再往下说难度太高。示威应该也不太像，上卿何必向普通人示威？

“我更倾向于，观察。他们搬迁学院，是为了观察普通人的态度。至于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就不是我们该探讨的事了。以后，这两个人，我们称之为，观察者。”

“观察者”是世尊大人对杜清昼和江川的统称，这两人在人世间的位置太靠近，不宜总是分开来看。

第一场友谊交流会结束后，部门里多出了一项新的任务。

她提出这项任务是大有深意的：独犀担忧那两个人发疯，纯粹是看不惯他们搬移学院。这件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这事说到底也只是他们的私事，但随后发生的那件事就不是私事了。

观察者们高强度记账，普通人不知道这事，在座的君王们也不知道这事。

按照君王的行动力，要查出这事并不难，但她没有让他们去查，所以他们不知。

这件事是她亲自查的。

“多加派些人手，查查网上的人对这件事的评论，把好评的人与好评的语句记下来。”

这条多出来的任务是世尊大人提出来的，她认为这项任务很有必要。

……

杜清昼如此“大动干戈”，这引起了国王的重视。

多年以来，免考入学的人不在少数，在学校里胡作非为的人也数不胜数，但是，把学院搬回自己家，这事他还是第一次见。

他召来两位亲王，共同探讨这件事背后的深层含义。

沧明启说了一个很不友好的词：警告。

在沧明启看来，至上导师伙同清池丞相大兴土木，这是警告，甚至可以说成是恐吓。

如果借着这个理由去兴师问罪，指不定对方就会蹦出一句“这是你答应给我们的”。

沧溯流没有给那个凶悍的承诺，他说的词要友好得多：自污。

听到这里，国王终于面露笑意，他笑，是因为这两个人都说错了。亲王们不知道那伙人在干什么，但1\/3的人手调动，他不可能不知道。

国王并未指出这一点，而是接着沧溯流的话往后说：“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如果他们有意改错，那就暂时不和他们计较。”

［注：此处使用“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是为了便于读者理解在当前语境中对话的含义和韵味。在因吹王朝的历史与文明中，不存在这句谚语］

话虽如此，但“有意改错”，那是绝不可能的，有意改错的人不可能调动几千人在网络世界里捕风捉影。做这件事的人，摆明了是要清除异己。

沧明启也万万不能同意“有意改错”这四个字，那两人抓住他的承诺大做文章，这分明是在挑衅他！

沧溯流也不认同“有意改错”，这说法太乐观了。那日在园中的激斗，他深深感到束手无策。上卿们有了这样不同寻常的能力，又岂会轻易收手？

但三人都知道，眼下绝不是消灭上卿的好时机。核弹都没把他们炸死，若是派第三境界以量取胜，那损失就太大了。

……

涧溪阁里，杜清昼收到了一条消息。

“记录他们的评论之后，还需要做什么吗？”

许修发这条消息，用意很明显，他已经等不及要抹除这些人了。

杜清昼也知道他有抹除的用意，但他并未纠正许修的偏见。许修这个人，其实是不值得再跟他多说什么的。许修不如江川同学那样善解人意，他对功名利禄的渴望太强了，强大到已经突破了“人意”的界限。

他发回去的只有两句话：

“我见罪恶，也见良善。我不见罪恶，我亦非良善。”

三人的关系公开后，除了极少数绝密信息仍然使用水晶屏传输，其他信息都用正常的媒介传输。

这条消息是在他语音打字发出去的。

江川听见这话，不太能理解：“你确定他能听懂这么复杂的人类语言？”

杜清昼欢快轻笑，却又叹息：

“他听不懂，但你能听懂。这世间自以为良善的人，远远多于自以为罪恶的人。为了更容易看出自身的罪恶，人们需要一些不太良善的环境。他若能听懂，那最好不过。听不懂就算了，反正他也不是这样的人，不会被这样的事困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