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孟长生的凤凰之炎。

还是绿裙女子算死了孟长生也要去千岛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亦或是海船的掌柜在收到孟长生丰厚的金币之后出面摆平了此事。

在之后的二天里，无论是绿裙女子，还是青年男子都没有再来找孟长生的麻烦。同样，孟长生也没有踏出船舱的大门。

连吃食也是掌柜让伙计送进客舱，这倒是省去了他许多的麻烦。

大海船一路乘风破浪，终于在二天后的辰时抵达千岛国的海港码头。

因为害怕下船之后再被绿裙女子缠上，不等大船靠岸，孟长生便如一只大鸟般自船头往岸边飞了过去。

大掌柜和绿裙女子目瞪口呆之中，上了岸的孟长生一头钻进了人群。

连马车都不敢坐，只是花钱买了一匹儿，匆匆往京都的方向奔去。

他可不想在码头上，再跟这些家伙来一场大战。

只要到达大东寺，找到空海或是李一白，他便无惧这千岛国的风雨。

更不要说那许久未曾谋面的女子。

上得岸边的青年男子望着孟长生消失的地方恨恨地说道：“小姐，给那小子跑了。”

绿初女子看着他静静地说道：“他的模样太容易记住了，跑，他往哪跑？”

青年男子一听，点了点头回道：“还是小姐厉害。”

“先回吧，到家以后再派出人手慢慢寻找，只要他在千岛国，我有一万种办法玩死他，让他后悔动手杀了我的人。”

绿裙女子平人还是头一回遇到这么大的麻烦，现在她，只要将那残疾少年一剑穿心。

……

当围着大海船后面翻飞的海鸟没了踪影，当黑夜再次欢迎来了黎明的时候。

骑在马上的孟长生来到了记忆之中的千岛国皇城。

望着樱花尽谢，于清凉的海风中蕴藏一丝夏意的错觉中。

孟长生望着路边高高的牌坊，静静呢喃道：

大东寺，好久不见。

牵着马儿走进寺门，将马儿送给了寺里的知客僧，在知客僧讶异的目光中，往一旁的幽径漫步而去。

他甚至不需要跟寺里路过慈眉善目的僧人指路，便迎着一路的晨风，往里走去。一路穿过几店佛殿，终于看到了院墙边的两棵樱花树。

从看到樱花树的那一刻，于不觉和尚佛堂里的梦境，便非常清晰的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脑海。

远远地，望着树上几朵迟迟不肯谢去的樱花，仿佛是专门留给他这个远行游子，为了圆他的往日的一缕情怀。

闭着眼睛默默地享受这清晨里最后的一道花香。

然后伸手轻轻地推开了院门。

……

院里是他记忆中小桥流水，记忆中的踏雪寻梅果然已经被往日的自己亲手毁去，也不知道那一日的空海师傅心里是不是憎恨自己。

莲池里的睡莲还不肯绽放第一片嫩叶，只有里面的鱼儿安静地流来流去。

让他感到意外的是，花园里凉亭中，有一方小火炉在静静地燃烧，壶里的水在呜呜轻沸，端坐凉亭的主人手捏一卷经书。

看着冒然间闯进来的陌生孟长生，轻声问道：“少年你闯进我的宅中，找谁？”

望着亭中风清云淡的僧人，孟长生忍不住指着客堂的方向，微笑道：“和尚师傅，那座书山我才劈了一半……”

端坐石桌边的空海一愣，看着移步过来的孟长生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了何事？你这年龄不对，相貌不对，少年你是谁？”

孟长生看着他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佛门不是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么？这个道理我已经跟不觉和尚讨论过了一回了……”

空海终于听出了孟长和的声音，招手笑道：“如此说来，倒是为师着相了。”

“诸相即是非相。”孟长生走进凉中坐下，看着他笑道：“许久不见，大和尚师傅可好？我那诗仙师傅可好，猫儿呢？”

“你来得正好，他们前些日子来寺里赏花，还提到你呢。”

空海拎起炉火上的沸水，往紫砂里扔进茶叶，开始煮茶，看着孟长生微笑着回道。

“我初春出发，虽然一路顺风，到了这里还是没有赶上最后一场花事。”孟长生望着院墙长那几朵堪堪就要离开枝头的樱花幽幽地说道。

“那你要不要去将那些花儿摘来煮在茶里，将这最后一丝春意吃下去？”空海看着面前这个换了容颜，心却未变的少年，心里着实欢喜。

孟长生一听，轻轻地摇摇头，看着他笑道：“就算是伤春，又可必摘下？看见即是拥有，让它们好好地去吧。”

空海一愣，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寂寞的神情。

孟长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和尚师傅又何必伤春？那些花儿已经去了，这里不是早就换了人间么？你看那些鱼儿不是一样的自在？”

空海猛地一怔，随后微笑了起来，轻轻地拍了拍手，说道：“如此，甚好。”

孟长生想了想，看着空海问道：“大和尚师傅，我有一事不明，我在大和尚的佛堂，做了一个梦，自己曾来过千岛国……连我这次也是自己就找到了这里……”

空海再次愣了一下，看着他说道：“当年你曾跟我一同离开大唐，前来这里，只是在海上出了一些故事……导致你在海上流落一年。”

孟长生一听，终于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回道：“原来那些竟然都是真的。”

空海一愣，看着他问道：“你的相貌变化太大，连记忆也出现了缺失，难道你在西域皇朝遇到了大麻烦不成，你师姐和唐三呢？”

孟长生看着他苦笑道：“我还有一部分的记忆没有找回，改日还是麻烦师傅帮帮我。至于我嘛，我已经不在三界内了……”

如被雷击，空海拎在手里的紫砂壶差一点就扔在地上。

看着眼前这个脸有伤痕，腿脚不便的徒儿，终是呢喃道：“原来那些竟然不是传说，而是真的……看来我得从头开始修行。”

孟长生看着他苦笑道：“我来的这一回只是因为有些心愿未了，待我些次回去，恐怕许多年，或者穷其一生也回不到这里了。”

空海一愣，不由得笑道：“你老娘跟师父都离开了这个世界，你也没有回来的道理了，你且安心在那里修行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身安处便是心安处，当年我好象跟师傅讨论过这个道理。”

孟长生望着莲池里游来游去的鱼儿，静静地说道。

“世人都说心安处才是心安处，我的弟子却是身安处便是心安处，从这个道理上你，你是有理由跳出三界之外的，连和尚也要羡慕你了。”

在空海看来，但凡佛门修行之人，莫不是盼着有一日能跳出三界之外，得到彻底的大解脱。

自己苦苦修行了数十年，也没有看到那一线希望。

而眼前这个弟子，却阳差阳错之下，得以跳脱此世界，去往另一个世界修行。

作为一个修行者的角度来说，他是既然羡慕又悲哀。

只是若换成了孟长生的师傅，他又是欢喜的。因为自己的弟子去到了那个地方，也给了他前行的方向。

想到从前的种种，空海静静地说道：“你从海上归来后，带着猫儿和小舞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二年的时间，那猫儿自然是跟着你那个会写诗会喝酒的师傅去了。”

孟长生点了点头，苦笑道：“原来连那海上的梦也是真的……忘记了告诉师傅，小舞已经跟我一起去了哪里，原来他的父亲一直在黄泉村的灵山上等着她……”

说起小舞，孟长生顺便将她的故事告诉了空海，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好消息。

虽然他拼了自己的性命，也没能从陈家拿到那养魂木。

但是有了药老头和自己的树根，再加上灵山上的灵气，小舞恢复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原来小舞姑娘竟然是传说中的凤凰，原来你在跟白猫当日流落海岛，竟然得以遇到这世上绝无仅有的凤凰……”

空海说到这里，不由得拍掌轻叹，感慨不已。

自己徒儿的经历已经非常坎坷不平，没想到还有更加神奇的事情。

“如此，师傅要不要喝一杯？”

孟长生将在路边买回的饭菜从食盒里取出，看着空海问道。

空海一听，微笑着说道：“听了你的故事，不喝酒怎么行？酒呢？要不为师温一下再喝？”

孟长生看着他摇摇头，取了一瓮酒递给他，轻声说道：“这可是我老娘在古镇所酿，她这一走，人间便再再难喝到了。”

空海没有理会他，而是小心拍开酒瓮的盖子，倒了一杯放在鼻下轻轻地嗅了起来。

过了许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二十年的陈酿，真的是人间绝响了……若是你那师傅在这里，说不得又得挥毫写上一首新词了。”

话没说话，酒已落肚。

唇齿留香之下，看着孟长生笑道：“这才是千金不换一瓮酒，好酒。”

孟长生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啊，我只能喝几杯，却带不走一滴……否则给我黄泉村的老娘和炎伯他们尝尝这人间的美味。”

“你可以自己动手酿啊，你不会说那个地方连酿酒的一应事物都没有吧？”

空海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孟长生想了想，摇摇头道：“那倒不会，我母亲就喜欢喝酒，喝的酒都是去炎伯哪买的。”听空海这么一说，他才想起这事。

心道回去后自己得试试，说不定以后可以酿酒给村里人。

师徒两人围桌而坐，就着孟长生买回来的饭菜，喝了三杯美酒，直喝得空海大呼要去东方书局找李一白那家伙畅饮一番。

因为无论美酒再好，孟长生也只喝三杯，这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听着师傅要去找李一白，孟长生想了想说道：“师傅可以先去见见我师傅师娘，但是先别提到我的事情……这事缓缓，容我想想。”

说完又取了一瓮酒放在桌上。

“这一瓮麻烦带给我师傅，多了也没有……要不，我在这院子里酿一些给你？”

在他看来，虽然春已经尽，但是夏至未致，倒是不影响酿酒。

空海一听大喜，笑道：“你且把那酿酒的材料写上，我去采购，你就安心呆在这院子里看书、酿酒。”

“你若是想他二人，我可以带他们带这里见你。”

空海想了想，看着他说道。

孟长生想起在大海船上遇上的那件麻烦事，不由得轻轻地皱起了眉头，看着空海说道：“师傅，我在船上遇见了莫府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