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芳芝的电影片场。

姜晓渔自记事起，鱼芳芝只拍过两三部电影，她从没探过班，今天是头一次来。

片场是民国时代布景，不似影视城或摄影棚，这里是新搭建的地方，看来这部电影的投资真的是下了血本的。

今天天气黯淡，淅淅沥沥下着点小雨，剧组需要借天光拍戏，出工出得很早。

鱼芳芝听说她来探班，倒是没有一丁点惊讶，只说自己戏份重走不开，派了个助理接她去化妆间。

姜晓渔走进剧组，里面是人声鼎沸乱七八糟，都是些穿着戏服的演员。

男人是西装或者长衫，女人是大袄裙子或长旗袍，一眼望去倒退了100多年，门里门外像是时空瞬移似的。

鱼芳芝的化妆间在最里面，走进去七拐八绕的，到门口的时候还遇见两个眼熟的保镖，是跟着顾宗辉从港市过来的。

那两人一左一右坐在门口，哼哈二将似的，看见姜晓渔过来，都站起来打招呼：“小姐来了。”

叫“小姐”而不叫“姜小姐”，这是顾宗辉回来之后特意嘱咐过的。现在他们一家子要营造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与顾家其他房头形成鲜明对比。

姜晓渔伸手要去推门，下一秒却听到里面娇嫩如黄莺的声音。

“芝芝姐，你再帮帮我嘛！您都说了，他平时没什么绯闻，那个妞儿肯定是临时玩玩，不作数的。您正式给我们介绍一下，好不好嘛？”

叫“芝芝姐”故意套近乎，里头说话的必定是有点身份的艺人，不然也轮不上进化妆间聊天。

姜晓渔细听了几句，瞬间就把怒气勾起来了。

这声音就是朱云衣！

“你又不缺少男朋友，做什么一定要他。女孩子追求男人，总要矜持点的。被人拒了一次，还要再去见面，多尴尬。”

鱼芳芝的声音很低，估计是正在化妆，不方便讲话。

朱云衣不依不饶，娇滴滴央求：“这有什么尴尬的，我喜欢嘛！我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我本来就是敢爱敢恨的人。我们艺人出去交际，本就是为了扩大名望。您要是能帮我搭上线，我肯定要好好感激您呢！”

“你要搭他，想好了？”鱼芳芝轻笑，“这种世家子弟可不是痴情种子，玩多了见多了，没你想的那么浪漫。”

“芝芝姐，看您说的！我不过就是想交个朋友借个势，将来在圈子里有个靠山罢了。哪儿敢想和芝芝姐似的，有这么大福气，能嫁到豪门里去做长房长媳呢！”

朱云衣对鱼芳芝说话特别客气，一句句都是捧着说。

其实她这种新晋小明星，早就不把鱼芳芝这种年纪的前辈放在眼里了。

肯这么上赶着巴结，看的是鱼芳芝背后顾宗辉的势力。

“启动晚宴那天我帮你，结果你把握不了机会，这可不能怪我。这种事又不是拍戏，一条不成拍两条，两条不成拍三条，没完没了地拍。就算你肯，人家大咖都不肯搭戏呢！”

鱼芳芝的语气渐渐不耐烦，但依旧笑语晏晏的。

“芝芝姐……”朱云衣还在娇声央求，“求求你了嘛！人家特意带了限量款的包包给你，托人特意去欧洲带回来的！”

屋里有淅淅索索的响动，大概是在搬东西开盒子。

姜晓渔没好气地打开化妆间门，正看见一大个橙红盒子，防尘袋包装纸散落满地，一只奇形怪状的包供在纸盒上。

那个包姜晓渔知道，全世界女明星争相竞买的皮包牌子，而且是稀有皮革的著名颜色，有钱都买不到。

鱼芳芝正侧头对着朱云衣说话，没看到大门处的姜晓渔。

“这东西说是限量款，但要集齐也方便。本市几家店，新到的货都是先给我看的，这个是我看过的。”

朱云衣拍马屁拍到马腿上，当着几个化妆师脸上颇有些挂不住，忽然抬头看见姜晓渔。

姜晓渔来探班穿得很普通，一张清水脸没化妆，与那天穿礼服的样子判若两人，朱云衣没认出来。

可惜她是天生丽质，就算站在明星妈妈身边都不逊色，一眼可知不是寻常人。

朱云衣以为她是剧组工作人员，或是不知名的小演员，立刻收起笑容，换上一张阴沉脸。

“这里是鱼老师的化妆间，不是随便进的，去外面等！”

“我和鱼老师有约。”姜晓渔淡然回答。

鱼芳芝回头看了她一眼还没开口，身边的助理和化妆师是熟人，都轻声打招呼：“姜小姐。”

鱼芳芝的女儿姓姜，这点消息朱云衣还是知道的，她又立刻堆起笑容。

“你就是晓渔儿啊？真巧，来探班啊？”

变脸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发指，姜晓渔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芝芝姐，那你们先聊，我去找导演。”朱云衣起身笑着往外走。

鱼芳芝点头应了，随口笑道：“别忘了把包装带走，这套盒子比里头的包都贵。”

朱云衣拎着东西出门，脸蛋都青了。

“她送妈妈假包？”姜晓渔惊讶地问。

屋里的助理和化妆师都抿着嘴笑，一时没人搭腔。

鱼芳芝画好了妆，对着镜子研究着脸上的修容，不经意地笑着。

“这个包限量全球十二只，谁有谁没有我都知道。现在的圈子里的小姑娘，买东西讲性价比，一个包你借我借，拍个照片就要转手。这个包不知道转了几道，不好意思送人。”

“现在都是这样，别说是礼服和包，就连成衣都是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都花哪里去了。”化妆师也是嗤笑。

鱼芳芝穿着改良式北派旗袍，身材与面料严丝合缝，脸上的妆容服帖端庄。

姜晓渔不得不承认，美人哪怕年纪大了，依旧是气度不减。

妈妈的美貌，真不是靠永葆青春得来的。

鱼芳芝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工作人员都默默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个。

“你平时从不来探班的。”

她让姜晓渔坐在沙发里，自己捧着保温杯，用里面的一丝热气蒸脸。

“朱云衣是怎么回事？”姜晓渔没好气地开门见山。

“她惹你了？”鱼芳芝的脸上浮着一丝笑。

“电影启动晚宴之后，她扮成兔女郎去勾引大哥。”姜晓渔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刚刚她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她去敲大哥的房门，是不是妈妈在背后怂恿的？”

“朱云衣扮兔女郎，你看见了？”鱼芳芝真的笑起来，完全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