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番外终章
说实话,我一直不确定该不该写这章。
不是因为故事不够完整,而是因为写下“总结”这两个字,本身就像在承认一件我一直不愿意承认的事——这个世界会在某个点之后,不再需要我了。但事实就是这样。
书写到最后,人物开始自己往前走,剧情像脱离轨道一样自己拐弯。
有天我写得很晚,凌晨两点,键盘旁边的灯闪了两次,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奇怪的事:
故事不再需要我推动,它已经拥有自己的方向。那一瞬间,我从来没有觉得“作者”这两个字这么轻。因为你会发现——因为你会发现——你不是“在造一个世界”。你是在被一个世界接纳。
很多人以为我写这本书,是因为我有什么宏大的问题想解答。其实不是。我写《梦禁》不是因为我对梦、意识、逃避、社会机制有多深刻的理解。
我写它,是因为有段时间我常常做同一个梦:梦里我在很亮的地方,但听不到任何声音。每个人都在笑,却没有一个人真正看见我。我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枕头,确认是不是自己把脸闷住了。
后来我才明白——那个梦不是梦。那是我某段人生里被“沉睡系统”按住的状态。我不是为了写小说才想到这个设定,是我先感到那种“被压成安静的样子”的窒息,小说只是把它具象化。
说白了,《梦禁》不是我发明的,是我经历的。
我为什么能把清醒写得那么具体?
有人问过,我每次都想笑。
因为你只有真的在某个凌晨三点,不得不决定“要不要继续活成现在这样”,你才知道“清醒”这个词有多重。
你不是突然悟到,而是被逼到墙角,没退路了。
清醒不是光,是压迫感。
夏瑾的硬、沈野的稳、陆衡的明亮——
都是从人类最普通的痛里长出来的。
你问我为什么能写他们写得这么熟?
因为他们不是角色。
他们是真实生活里,我为了不被压扁而拆分出来的三个自己。写着写着,我才发现:
原来这本书,是我把自己重新拼回去的过程。
有些读者讨论过:“你是不是在暗示现实社会有‘沉睡机制’?”我一直没回答。
现在,我在这章里说一点点——
其实不需要什么科技,社会本身就是沉睡机制。你被要求安静、善良、顺从、不过问、不怀疑、不难受、不指责、不尖锐。你被要求稳定,甚至比真实还稳定。你被要求开心,哪怕你并没有要开心。你看,这些要求本身就够一个大型系统运转。《梦禁》只是把它放大到你不得不看见的程度。
我写的世界观很多人说“压抑”“黑暗”“不现实”。但你仔细想——难道现实里不是一样的?
只是我们习惯得太久,连痛点在哪里都分不清了。这本书的作用只是在于:把那条你被迫踩在上面的缝隙画粗了一笔,让你看到它原来一直都在。
你以为我知道故事怎么结尾吗?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写到后段的时候,总觉得这三个人像从我手里逃出去,我写一句,他们在脑子里反驳一句。
我想把他们推到某种“完成度”,他们偏偏不往那个方向走。有几次我甚至想着删掉他们的选择,换一个干净漂亮的叙事。
但我犹豫了。
因为如果我真的这么做,那就意味—— 我也变成了那个系统的一部分,用自己的标准裁切他们的生命。所以我选择放手。让他们自己决定去哪、和谁吵架、在哪个早上醒来想要改变、在哪个夜晚突然害怕。最奇怪的是,当我放手之后,他们活得比我想象得更像人
写作者这行很讽刺:
你越控制,角色越死;
你越松开,他们越活。
写到这里,有件事必须说清楚:我也是清醒者。
但我不属于书里的城市,也不属于任何组织。我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曾经努力把自己的感觉压到最低,为了“好生存一些”。
后来有一天,我突然意识到:我不是不痛,我只是被训练得习惯不叫。那一天我坐下写了第一章。不是为了出版,不是为了故事,只是因为我突然知道——如果再不让自己的痛长出声音,我会被吞掉。
我写每一章的时候,桌子上的灯都要闪一两下,我才觉得心稳一点。好像灯一闪,我就能确认我还在、我还醒着,你看,这就是清醒者的小癖好:我们不需要被看见,只需要被现实轻轻碰一下,让自己知道没有消失。
有人问我:《梦禁》写完了吗?
我很想回答:“没有。它只是在我的键盘这里写完了。”真正的结尾不在这页里,不在番外,不在后记,不在总结。
它在你合上书的下一秒,在你回到现实世界的第一步。
你会突然意识到:世界没有因为你的“清醒”而改变,但你已经因为清醒而不会再完全沉回去。哪怕偶尔会累、会想要重新睡着、会觉得“醒着没什么用”。但你不会彻底回去。
因为你读过这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