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张小满难得穿了正装，五点半爬起来，先给地精大人上了一炷香，然后洗脸梳头，好好打扮了一番，还特意踩了一双高跟鞋出了门。
今日上海天气晴，阳光很是不错，乍一看有股子秋高气爽的舒适感。
搭上六点钟最早班的地铁，张小满总算在八点半之前到了世纪大道。按照霍观音给的地址，百度地图带着她走了将近十二分钟，总算找到了那栋行政大楼。
正是上班的时间，周围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精致的白领，他们西装革履，她们婀娜多姿，随处都洋溢着大上海的风姿。
张小满谨慎的走在他们中间，上了电梯。
“您去几楼？”电梯门口站了一位西装革履的青年人，大约三十多岁，他看着张小满，礼貌的笑着。
“十……十八谢谢。”张小满小声道。
“十八吗？”男人愣了下：“我们这没有十八楼。”
“嗯？”张小满眨了眨眼，“可是名片上的地址就写着十八楼……”
“我们这栋大厦跟其他的不一样，可能开发商比较迷信吧，说是建楼之前找人算过，这里不能建第十八层，所以啊，我们这没有十八层，十七之后就是十九。”她旁边的一个女孩笑着说，“你是来面试的？别是被人骗了吧？”
张小满拿出名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写的的的确确就是十八楼：“没有错，就是十八楼。”
“嗯？特殊房屋验收中心？”她旁边的女孩子忽然凑过来看了一眼：“你是新来的？”
张小满只感觉有一股莫名的冷风直直的吹进了她的衣领，头顶的灯光霎时忽明忽暗，闪烁不定起来。
她身边的女孩把脸凑了过来，张小满哪怕低着头不看她，都能感觉得到她的五官正在一点点扭曲，有鲜血不断的在下流，滴在她的肩上，手上。
她周围的所有人都在那一个瞬间集体面向了她，他们都一样，身体和五官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挤压过，不断的流血，各个不成人形却还立在她四周。
张小满颤抖着指尖，脖子僵硬的好像有一块铁被压在了上面。
最先跟她说话的男人开了口：“这里没有十八层，真的没有。”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电梯居然开始迅速的下降，张小满尖叫着蹲了下去，她周围的这些人忽然一齐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哀嚎，那声音格外尖锐，像把把利剑直接穿透了她的耳膜。
张小满紧紧捂着耳朵，她的脚下渐渐从电梯的缝隙里冒出一股股的鲜血，妖娆缠绵的汇合成一滩粘稠的血泊。
张小满盯着那些血，疯狂的尖叫着。
突然！一切都停止了，电梯不再下坠，血泊消失，哀嚎声也没有，所有奇怪的景象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小满发现只有自己蹲在地上，其他人都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皱着眉看着她，好像她是什么神经病一样。
张小满呆了两分钟，电梯里的机械女声响起：“十八层到了。”
张小满慌乱之中站起来，所有人都很正常，刚才的一切似乎都是她的幻觉。
电梯的门缓缓的打开了，张小满赶紧出去。
刚跨出电梯门，猛的，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张小满回过头，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电梯里所有的人，都恢复成了之前可怖的模样，整个电梯里全是鲜血，那些人站在里面，用残缺变形的五官朝她微笑。
“来啊，”西装男咧开嘴，他的舌头和牙齿正以奇怪的形状扭曲着，“来陪我们啊……”
张小满僵硬的保持着回头的动作，西装男的那只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像有一千斤的重量，让她寸步难行。
张小满咽了下口水，她能感觉到有一股力量正在把她往电梯里面拖。
2
啪嗒。
面前的黑暗里，一声打火机的脆响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张小满在余光里看到了一个被点燃的烟头。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行了，玩够了就死回去，还不到你们找替死鬼的时候，随便杀人，我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你们信不信？”
皮靴踩在瓷砖上的声音缓慢的响起，男人一点一点的朝她这边走来，那股拉着她的力量似乎十分畏惧，居然开始颤抖起来。
张小满的脖子可以动了，她赶紧转头，便看到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男子，穿着牛仔裤，黑皮靴，套了一件拉风的机车外套，嘴里叼着一颗烟，停在了她旁边。
男人五官棱角分明，一双眼睛看起来极其深邃且清澈，嘴边留了一小点胡子，单看上去就非常有男人味。
他深吸了一口烟，在电梯阴冷的灯光下吐出一口烟雾，然后抬起指尖，将香烟前面的火花一甩：“还不滚？！”
霎时，那些星星之火宛若星火燎原一般，瞬间将整个电梯点燃。
张小满身上的手猛的收了回去，那些鬼魂在大火中哀嚎着挤在一起，电梯门刷的关上了，紧接着电梯就像上面的绳子断了一样，带着鬼魂们凄惨的尖叫和浓烈的火光，飞快的掉了下去。
张小满看了一眼，那里面就像个无底洞，可不只十八层。
紧接着，周围全部亮了起来。张小满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完好无损的电梯门外，周围是正常办公大楼的装潢，左侧还有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右边才是公司入口。
特殊房屋验收公司的牌子正端端正正的挂在那。
“刚刚是……”她赶紧看向刚才的男人。
男人掐了烟，笑到：“六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电梯事故，死的就是这一批，死后灵魂被囚禁在这里，他妈的，各个都想找替死鬼。”
张小满想起那里面的人似乎死的时候还都很年轻，有些惋惜：“刚刚你说还没到他们找替死鬼的时候？”
“十六年，十六年一个轮回，再待个十年吧，就解放了。”
“为什么是十六年？”
男人走到门口，刷了张门卡：“他们告诉你了吧，这里没有十八层楼。”
“对。”
“因为十八这个数字，冲撞了那边。”
张小满不解，男人挑挑眉，他的眉毛很粗，但是挑起来却很灵活：“风水讲究龙脉连着阴脉，东方明珠那边是得天独厚的龙脉，而跟它隔着一条江的这边，就是阴气最盛的阴脉。所以风水大师在这边镇了个大道，意味百无禁忌，而这栋百德大厦刚好建在阴眼上，下面连着的就是阴间。你知道的，想要镇点东西都是需要祭祀的，从古至今都是这个道理，我们不做，阴间会自己取，十六年一次，刚刚那批是第二批。”
张小满听的目瞪口呆，世界观又被冲击了一次。
男人打开门，推她进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不让阴间乱来，还有就是，不让这些鬼魂随便找替死鬼，其他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张小满一进门，迎面坐了一个前台小姑娘，看上去年纪不大，只有十几岁的样子，一见到他们似乎很开心：“臭烟鬼收徒弟了？”
男人趴在前台的桌子上，随手乱翻着：“我可没时间，观音姐姐新招的小助理，给配张门卡。”
小姑娘拍掉他乱翻的手，随后看向张小满：“你好，我叫铃铛，是公司的前台，订会议室啊，文件打印啊，配门卡，泡咖啡啊都可以找我。”
张小满连忙点头：“你好，我叫张小满。”
“小满？二十四节气那个小满吗？”
“是。”
“哈哈哈哈你的名字真有意思。”铃铛笑容满面的看着她，虽然张小满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哪里有趣。
“他叫柏草，是我们这的负责经理之一，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嗯。”
“……要不你先去观音姐的办公室等她一会？她刚出去了一趟，正好我也去给你配一张门卡。”
“好。”
柏草趴在桌子上跟她挥手：“回见。”
铃铛带着张小满往里走，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公共办公区，只有一间又一间的办公室，也不知道有多少间，但每一间都很大。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铃铛道：“一共十三间，每一间都是根据每位经理的不同习惯爱好准备的，所以都会比较大。”
她停在一间办公室及门口，刷了门卡把门打开：“这间是观音姐的办公室，你可以稍微等她一下。”
张小满进了屋，铃铛就关门走了。
她看着那扇关了的门，随后在屋里四处看了看。
霍观音人如其名，一直给她一种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感觉，连她的办公室现在也给了她这种感觉。
干净、极简、空旷，张小满停在一整墙的落地窗前面往楼下看，这底下真的连接着阴间吗？那些人知不知道自己是被当作祭品才死去的？为什么会是他们呢？
无数个疑问充斥在张小满的脑海里，这让她有些紧张和焦虑。
忽然，在办公室的另一侧，似乎有什么声响。她慢慢走过去，发现声音是从一道侧门里传出来的。
门后有东西。
张小满十分好奇，但是在别人的办公室偷窥别人的东西好像有些不太好。她犹犹豫豫的伸出手，结果还没碰到门，门就自己开了。
张小满咬咬牙，抵不过好奇心，走了进去。
里面依旧空旷，只有中间的一个台子上，放了一个小瓶子，声音似乎都是从瓶子里传来的。
那是个小巧精美的青花瓷瓶，大约手掌高度，瓶身摇摇晃晃的，好像随时会倒一趟。
张小满走过去，满满的蹲了下来，然后她惊奇的发现，那瓶子上的花纹似乎在动。那一块块白色好像流云，不断随风而动，而背景的蓝色就好像蓝天，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如梦如幻。
忽然，在那不断飘荡的流云之间，好像有一只大鸟在不停的穿梭，它的羽毛黑的发亮，嘴巴是红色的，瓶身正是因为它扇动翅膀才左右摇晃的。
张小满好奇的看着它，那只鸟似乎也发现了她一样，忽然飞到她眼前就不动了。
他们彼此对视着，好像隔了无数的山海。
张小满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想去摸它，她的指尖落在瓶子上，下一秒，瓶子应声而碎。
张小满猛的跌坐在地上，一瞬之间好像有股极强的风把她掀翻在地，等她再次睁眼，就见方才在瓶子上的那只鸟此刻出现在了办公室里，一双红色的眼睛正死死的盯着她。
“你闯祸了。”
霍观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张小满这才恢复了意识。
“什么？”
霍观音走了进来，“你把它的家打碎了。”
3
“它的家？”张小满指着那碎了一地的瓶子迷惑起来。
霍观音停在她身边，看着那只鸟：“那是它的家，它的主人为它亲手做的。”
那只鸟忽然哀鸣起来，绕着那个破碎了的瓶子飞了几圈，最后猛的摔在了地上。
张小满赶紧过去看它，结果发现它躺在那里，呼吸微弱，可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看着那个瓷瓶，慢慢的，流了一滴泪。
“它会哭？鸟也会哭吗？”
霍观音看着它，冷冰冰的说：“它不是鸟，它是黑翅大王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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