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姐姐，我饿了。”身前的小男孩直勾勾地盯着唐五一手里的糖葫芦串儿，一点也不客气地开口。
“额……”唐五一哑然，刚到嘴边的手住。这是谁家的小孩?哪窜出来的?她有些蒙地看着小男孩，一时不知手往哪放。
“小姐姐，我真的、真的饿了，”小男孩指了指一旁停住的的货车，有人从里头搬些家具出来，“我早上很早就开始搬家了，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话罢，又眨巴着水灵的大眼抬头看唐五一，像看到骨头却吃不到的小奶狗一样可怜兮兮，直盯得唐五一头皮发麻。
无奈地扶额，将糖葫芦串儿送了出去，还极其应景地舔了舔嘴唇。
小男孩的嘴角好似微微上扬，却还是一脸天真地望着唐五一，露出一颗白亮的虎牙，大声道:“谢谢姐姐!”
唐五一摆了摆手，转身便要离开，只是小男孩仍然不依不饶地跟在身后。
“姐姐你家是前面那栋嘛?”
“不是。”
“姐姐你现在多大了?”
“比你年轻。”
“姐姐你叫什么呀?”
“我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无名无姓。”
唐五一漫不经心地回应，脸上还是风平浪静，谁知道一生气把这个小破孩揍了，他会不会一哭二闹三叫妈妈呢?这年头熊孩子多，忍忍就过去了。
“姐姐我姓符。”
“哦。”
一阵春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有月光穿过叶间的缝隙，碎碎地落在一大一小身上。
那是唐五一跟符里的第一次会面，第一印象，很差。
2.
符里双手交叉靠着公交站牌，不时地看看表，四处张望。彼时夕阳垂在天空一角，站牌旁的路灯“啪”地应声亮起，一群飞蛾在光下飞来飞去。
随时间流逝，符里越来越快地重复着前面所说的动作。
终于，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符里松了口气，朝那人跑去。
“姐姐，你今天好慢。”有些埋怨的口气。
“我有叫你不要等我。”
“那不是我要等的，”符里狡黠地笑笑，“是阿姨叫我保护好你的。”
唐五一翻了个白眼，“符里你别得寸进尺啊，我妈只是让你和我结个伴回家而已。而且我本来就比你大，我才不需要你的保护。”
“是吗？”符里看了看唐五一，手自然而然地覆上她的脑袋揉了揉，“在我眼里，是姐姐比我小了四岁。”
唐五一脸色微红，拍开脑袋上不安分的手，低头踢路上的石子，“符里你一天到晚没大没小。”
符里嘿嘿一笑，露出一颗尖尖的虎牙，一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要说在六年前，他拿了唐五一的糖葫芦也是这个表情。
那时唐五一怎么也没想到，那小孩的母亲和五一妈妈是幼时住在同一大院里的老友，时过境迁又重逢，两方自然是高兴的不行，于是符里和唐五一在双方母亲数不尽的相互串门后熟识了。
唐五一蒙圈地和抢糖葫芦的小孩生活在了同一屋檐下。
符里刚搬家来的时候，唐五一还能嘲笑他小矮子，然而这些年，符里的身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蹭蹭上涨，年纪轻轻就长成了一米七五的大高个。这下好了，唐五一想嘲笑也只能抬头看着他的下巴发愣，符里再眯了眼低头对她笑，“谁是小矮子了?”
“嘁，”唐五一涨红脸插着腰说，“那你小时候也是被我洗过澡的小屁孩。”
符里挑挑眉，“你是不是要我帮你洗?不是有人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你……”
这个小孩不仅让人脸红的话说得溜，还挺有脑子的，14岁那年硬是要求从初二跳到高二，和唐五一一个学校。符里在一中混得如鱼得水，一些于他而言的学姐经常送来小礼物，也常在课余时间故作镇定地从符里教室门前划过，眼睛却在偷瞄最后一排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而唐五一，早就一头扎进高考备考中，跟所有高三的中国学生一样，日日夜夜与书为伴，不愿放松片刻。
符里还是像小时候一样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总之，唐五一不明白也没有精力去想，这样聪明优质长得乖的小孩一直缠着她不放是为什么。
除了成绩好一些，她好像没什么优点的。
唐五一固执地坚持与符里的不亲近。
3.
那天唐五一叼着面包片踏入教室的瞬间，就以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察觉到不对劲儿。
这么安静?这么认真看书?没人吃早餐打扫卫生代读?
隐隐有种预感。当她疑惑地望向同桌苏小的时候，便觉得头脑发热。
一只胸前系着粉红色领带的，爪子上捧着一盒心形巧克力的小熊，莫名地出现在她桌上。
苏小笑嘻嘻地看着她。
唐五一愣着，嘴里的面包硬是半天没咽下去。
有人将手捏成拳放在嘴边咳了一声，紧接着“咳咳咳”的声音便此起彼伏。仿佛在提醒着什么人一样。
好尴尬呀。
女主角回过神来，故作淡定地回到座位。身后仿佛有热忱的目光投向自己，唐五一没有发现。
那天下午上完课，唐五一破天荒地给自己放了二十分钟的假，拉着苏小在学校闲逛。
苏小在不停地讲着些八卦，唐五一“嗯嗯啊啊”地应和着，目光却悠悠地瞥向篮球场，数次搜索后终于找到身穿白t的少年，不自觉地直盯了许久。
少年好像感受到炽热的目光，朝唐五一的方向望过来。拿球的手一顿，随后朝唐五一笑起来，露出白亮的虎牙，眯起来的眼睛宛如月牙般熠熠生辉，格外好看。
“哇哇，那个帅哥是看我们这了嘛，五一他好好看呀……”苏小咽咽口水。
唐五一迅速转过头来，面颊染上一层粉红，“没……啥好看的，走走要复习了。”
唐五一看到天边有满满的阳光倾洒。
好似有微醺的醉意在心中荡漾。
4.
唐五一想她和符里绝不是因为那只玩具熊冷战的。
那晚她早早地抱着玩具熊在公交站牌下等符里，在符里看到她那一刻抿着嘴低下头，想掩饰自己内心小鹿乱撞面部充满喜感。
而符里缓缓走来，她好不容易把嘴角的扬起压下去抬头，却发现符里皱眉指玩具熊，“这玩意儿谁送的？”表情颇为困惑。
唐五一愣住。抱着熊的手紧了紧。
“说呀，”符里弯腰伸手戳戳她的脸，笑眯眯看她道，“谁送给我们家五一姐姐的?”
唐五一眼里的光亮黯淡下去，神色不明。
有乌云在天上一团团聚集，绵密细雨毫无征兆地降落。
“谁呀敢……”
“肯定是喜欢我的人啊。”
符里神色一沉，唐五一却像没看到似地，“我也喜欢他。”她怎么会开口说，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呢。
只有雷声混着雨滴落地声，噼里啪啦地响。
5.
作死。
苏小咬着面包一脸恨铁不成钢，苏小说唐五一你就是蠢，蠢死了，李健康怎么看上你的，符里不理你也是活该，你不搞事情静静等符里表白它不香吗。
此刻的唐五一把那只熊的领带整理好了，面无表情地将它放在李健康桌上。
那天晚上两个人心有灵犀般同时转过身，便没有了后续。没有同时回头，也没有狗血电视剧那样一方涕泪横流求原谅，一方冷眼相待的戏码，只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罢了。
“苏小，”唐五一低头翻开练习册，“我们还要考试的。”
“额……”苏小滔滔不绝的发言被打断，一时气结，“好……好，学习学习，唐五一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变为两位数。
最后的冲刺时间她打算住在学校宿舍里，简单跟父母打电话说过学习情况后，她没有再接触过电子产品，一头扎进题海，每天以刷题为起点，以刷题为终点。
她没有在学校见到过符里。
她偶尔从成小山的书中抬起头来看向篮球场，也没看到穿着白t，笑起来眼睛像月牙的少年。
直到两位数变为个位数。
直到个位数变成一个圈。
她进入考场前实在紧张得很，苏小牵着唐五一的手说，好好考啊，考完符里那小子就知道你有多优秀啦。
“好。”
她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走廊外人群密集，人人脸上盛满了如释重负的愉悦。她的目光穿过人群找到自己的父母，却没能再找到那个期待了很久能看到的少年。
唐五一怅然若失。
“五一，五一我们在这!”父母急急地向傻站在原地的她挥手。
她换上笑容朝父母赶过去。
唐五一，开心起来，这不是发挥得很好嘛，是的，那么久没看见他也没什么。
但唐五一，不可否认的是，你把那个小孩弄丢了。
那个屁颠屁颠地跟在身后的小孩。
6.
符里出国的事，唐五一拿高考成绩那天才知道。
“符里那孩子呀，说怕你想他考不好，”符里妈妈织着毛衣，腿上伏了只眯眼睡觉的灰猫，“硬要求我们等你考完再说。”
“他遇到你后就这样，怕你不开心。”
“他平时跟别人很少说话呀，但跟你说的很多。”
“我和你妈对你俩看得可是一清二楚，不过我要说一句哈，你们年轻人说的姐弟恋啊兄妹恋什么的都一样，其实爱情爱情，两个人相爱就可以了。”
唐五一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她考上了国内知名的Q大，在准备去报道前一天，她翻箱倒柜地找团员证，突然在尘封许久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覆满灰尘的彩色编织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