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小时之前。
“没有什么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怪不得一直没人愿意跟你在一起,工作也不行,到现在都养不活自己,柳才说你根本没说错!”
“……说完了吗,我要挂了。”陆橙说。柳才是他的继父,会这样对继父直呼其名的是他的妹妹,柳橙。
“崇哥对你那么好!叫人家一起过过生日怎么了!你有没有良心啊啊啊!”柳橙知道哥哥不可能挂她电话,锲而不舍。
“……和好不好没关系,那个人对生日这种事儿根本不感兴趣。”
但是少女一声大吼,把陆橙眼前震得金星直颤。
“崇哥才不是你说得那样呢!我问你,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啊?”陆橙说,大脑一时陷入混乱。
“果然——我就知道!你根本就没和崇哥说想给我过生日什么的吧?怎么可能那么快就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啊!”少女眼中充满了泪水。
三个月前,少女正坐在学校操场的运动器材上闷闷不乐。ONEOKROCK《TheBeginning》的铃声猛然响起,少女差点从单杠上跌下来。
“喂?大傻逼!”
“啊,是崇哥啊……崇哥你恢复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稍稍有点失望,但少女的语气很快就转为轻快的问候。
“电话是代你哥哥打的。柳橙,祝你十七岁生日快乐。我快被你哥打死了,一直说要不是要照顾我就能给妹妹过生日了,你救救我吧。”
少女破涕为笑。电话对面的嗓音还带着点病后的沙哑,好像煲过三分钟的牛奶,刚刚好的温暖。
“他就那个傻逼德性,你别理他。”
“不,是我和要和你说’对不起’。”
“呸!你再说我生气了!什么生日啊,每年都过没意思,崇哥你好好把伤养好最重要。”
对面传来疲惫的笑声。“不过你哥说等他过生日的时候大家一起在家里做麻辣烫吃。我和你保证,到时候一定把伤养好。”
“嗯!说好了哦!骗人不得好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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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保证?他那么说?他真的那么说?”
但对面已经愤然挂断。手机里传来嘟嘟声,一如陆橙此刻的心情,断断续续、无法连出完整的心绪。当他垂下双手抬起头,心中只剩下惆怅。
电话是代你哥哥打的。
我和你保证,到时候一定把伤养好。
——怎么回事?白崇没预料到自己会拒绝妹妹“大家一起过生日”的请求吗?
不。
陆橙,你实在是太逊了。他对自己说。
他心里明白,白崇这个电话不是在做别的,而是在——“安慰”;那个人“模仿”着普通人的行为,用温柔的话语安慰着少女;在陆橙为生计繁忙、满脑子都是精神病态、世界观和价值观的时候,白崇替他照顾了他妹妹。
陆橙看向电脑,还有四分钟他就又长一岁了。白崇今晚不会回来;明天,只要陆橙不提,一向很知趣的白崇也不会提生日这回事吧。
摁掉电脑电源,“无良心者”四个字瞬间熄灭;陆橙往床上一扑,在头碰到枕头前就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第二天中午,陆橙因为昨天心情不好、白崇因为昨夜“操劳过度”——总之就是两人都还在睡觉,门铃就响了。
叮铃。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叮铃——如暴雨般的叮铃把两人从床上薅了起来。
“我靠、谁……”陆橙超不像他自己地骂着,猛地拉开门——
他的起床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人醒得不能再醒。
“生日快乐,傻逼!”穿着热裤吊带背心的少女双手拎满蔬菜肉食,笑得像一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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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崇!”
“白崇你让我出去!”
用头用肩膀用指甲用膝盖拼命挣扎。
然而没有亮光。
纹丝不动。
疯狂挣扎几乎把自己关节扯断的陆橙不被任何人注意。
一切都像切片中的植物细胞,在黑暗中定格。
被水泥封在这里了吗。真被做成切片了吗。
能闻到……那个味道。
蔬菜干在鼓胀……碳水化合物在分解……胡椒味的刺激如血一般在空中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