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没有说话,过了半晌,道衍把脸埋在手里,颤抖起来。
天晴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她不知所措的望着道衍,
“你没事吧?因为求爱被拒?”天晴半开玩笑的问道,“我知道了,是因为大限将至吧?”
好一会,道衍才说道,“我是哭你啊,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一阵空虚的寒流袭遍天晴全身,天晴极力克制自己的心绪,“道衍,你可以给我讲讲这个世界的真相吗?哪怕是你编的。”
“我是为人寻占问卜的道衍,也是那若干香客的每一个人,我也是所有人,也是你。”道衍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严肃过,“全世界只有一个人,只不过他在不同的时间里穿梭往返,格式化记忆、再重新写入。”
“不是所有人都能这么幸福,能和对的人分享这些,可是我等到了。”最后道衍说,“所以我爱你,就像爱我自己,但比爱自己还要爱你。”
在道衍离开的1个月后,真正的空虚无孔不入的袭来。
天晴已经彻底厌倦了这个“小庙”游戏,因为天晴从“游戏玩家”变成了“游戏管理员”,而来往于小庙中的香客也变成了“低级生物”。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够得到下一根骨头,超大个那种。”眼前的哈士奇摇着尾巴。
“我想知道,我的狗笼什么时候能翻新,变大。”面前的泰迪乖乖的坐在角落。
“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尽快和母狗交配。”
“我失去了......能不能......”
“我痛苦了......能不能......”
天晴终于明白道衍究竟为她做出多大的牺牲,一个一点苦楚都不愿听人倾诉的逍遥子,竟然在这间小庙忍受了几年俗事的絮叨。
当你可以看见后台代码的时候,当你可以轻易计算出,命运的谜底答案的时候,当所有人都变成傀儡和NPC的时候,这一切都索然无味了。
“道衍这个妖人,给我后台钥匙之后,一走了之。”
终于,天晴也受不了了。
整个小庙都弥漫着汽油的味道,天晴就在厢房里盯着炕上的钞票,从一块到100整整齐齐,一层一层码放的老高,上面也沾满了汽油。
最后,一场大火吞噬了小庙,火焰像一个生气的孩子,在整个院子里撒泼打滚。
而天晴站在火焰熊孩子的一旁,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一口饮尽,打了一个响嗝,消失在茫茫夜色。
7
“哪来那么多钱?”我问,“是功德箱的香油钱?那也不用烧啊。”
“道衍的遗愿。”天晴端正的身姿,端正的面庞,口中幽幽说道,“他说想做点好事,一如既往地出人意表。”
“什么好事。”
“慈善捐赠。”
“啊?”
“世界上最公平、最匿名的慈善捐赠。”天晴看我满脸疑惑,微笑的解释道,“全世界每个人手中的钱,都升值了那么一点点。”
“哦。那么道衍死了?怎么死的?”
“这段你自己编吧。”
“好。”我习惯了这样的对话,接着问道,“把所有人都形容成狗,不大好吧?”
“对不起。”天晴额道歉好像并不诚恳,“可是狗算是很友善、乖巧的生物了。”
“呃......”
“但不得不承认,所有现存的生命个体的终极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复制自身副本。”
“繁衍。”
“是,其他的都是衍生品,宗教、思想是文化副本,所有价值都是围绕终极目标的。”
“那你呢?你是什么生物?”
“我也是狗,只不过我知道我是一只狗,一只狗是改变不了世界的,它无能为力。”
“虚无......”我嗫嚅道。
“就像决定论和因果关系一样,每一个荒诞的故事背后,都有严密的逻辑支撑,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随机事件,一环又一环,我们都是被决定的。”天晴瘦弱的身躯,依旧说着看似波澜不惊的话。
“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宿命论和因果论一点也不冲突,我们不但要深度参与,还要配合注定的命运。”
天晴在道衍走后的一个月,彻底厌倦了小庙生活,人们被底层欲望支配,活的像无头苍蝇一样,对命运无力还击,明明是狗,但并不自知,一定要活出人样。
但更可悲的是,有一只狗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一只狗,她做不成人了,又无法让自己融入到狗群里。
而唯一知道真相的朋友也走了。
这时她才真正理解道衍埋头痛哭时对她说的话——
“我是哭你啊,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天晴重生了,那场大火像是她生命节点的暗喻,浴火重生、脱胎换骨。
天晴的“虚无主义”生活,正式开始了。
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