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要和他一起看遍每一次江南的杏花开呢。”
她脸上的笑容明亮,杏眼像是落进了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
“我去了京城之后会给你带一些东西的。想要什么?”
“没什么想要的了。记得给我报个平安就行。还有,以后多来这里玩玩。”她笑道,笑着笑着眼眶突然间就红了。
“我一定会的。”
他和江梦泽回京的那天,竹筠和江云泽站在城门那里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远去。马车渐渐缩成小小一点,竹筠问道:“你弟弟他当真是个游侠?”
江云泽轻哼一声:“不错。”
竹筠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在心里想着,游侠以后不会再是游侠了。
他没有办法再心无挂碍,自在漂泊了。
“云泽?”她唤了一声,看见身边的男子双目有片刻失神,就知道他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只不过他从不讲出来罢了。
“还有我在你身边呢。”她轻轻道。
“我知。”江云泽搂住竹筠,“以后就我和你一起游山玩水,看遍这世间的好景致。”
8
果不出喻文君所料,他回京之后没多久,官升的近似于飞。一年还不到,他就从人微言轻的刺史变成了一人之下的丞相。
树大招风,这句话是亘古不变的真理。随着喻文君位子越来越高,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当朝的大臣们指指点点。
喻文君平时不好酒,也素来不爱出入那些烟花之地。他也不纳妾,也不贪财,这着实让那些攻击他的人奇怪了好一阵子。直到一次喻文君实在是厌烦了那些上门说亲的人,他们才知道原来如今的丞相是个断袖。
这可给他们抓住了把柄。什么败坏朝纲,不守礼法甚至更恶心人的字眼都出现在弹劾他的奏章里。喻文君不生气,但江梦泽可真是受不了了。
“你看看这说的还是人话吗?!”江梦泽震惊了,这些读书人怎的读了书就只会骂人不带脏字儿,别的啥都不行呢?
“梦泽消消气,他们讲的也没错嘛。”喻文君出言安抚。
“我寻思着我还得出远门一趟。”江梦泽第无数次念叨着这句话,“一来行万里路,二来也可以少些这种无谓的辱骂。”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喻文君问。
“少则五年,多则十年。”江梦泽坚决的道,“我会在杏花开的时候回来的。”
“何时动身?”喻文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闭上眼睛问。
“那就明日动身吧。”江梦泽想了一下道。
“我去送送你?”
“不必了。省得又落人口实。”
“好。”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可谁知,江梦泽这一走,就走了十四年。十四年里他没有给喻文君寄去过半字书信,喻文君也丝毫不知道他的行踪。
即便如此,他仍然坚信,那个人会在杏花盛开的时候回来。
第一年,他们二人种下的杏树发了芽抽了条,不见他的踪迹。
第二年,杏树开了零零碎碎的花,他与他仍是不得见面以解相思。
第三年,竹筠和江云泽专程来京城看望他,可他还是杳无音讯。
第四年,他去了一趟姑苏,那里的杏花一如六年前一般如云似霞,可他还是孑然一身。
第五年,他看着庭院内花团锦簇的杏树,心里想着的却是那天的糖腌杏子。
第六年,他数着落下的杏花,念着远方的人。
第七年,他开始努力的不想他,开始在春天的时候办公,开始在适应没有他的生活。
第八年,他偶尔还是会想起他,每想起一次都痛彻心扉。
第九年,他还是没法放下江梦泽,但心上的那块地方好像结了痂,想起来的时候是钝钝的疼。
第十年,第十一年,第十二年,第十三年,和如今的第十四年。
他终于发现他永远放不下他,他若不在身边,他的心上是不会安定的。
“梦泽……我想你了,一个人的杏花我已经看够了。”他轻声道。
“我回来了。”
他看见江梦泽穿过那树杏花朝他走来。
“文君,我花了十四年的时间才发现……”江梦泽步子很慢,但是语气很坚定,“没了你,四季都少了神韵。
“我说过我会在杏花盛开的时候回来,今年的花开的迟了些,还好有你在身旁。”
“以后的杏花,我都会陪你一起看。”
喻文君笑了,眼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我们两个一起,看每一次的杏花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