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喻文君道,“其实这首诗本就是写龙阳之好的……送给你也是恰当。”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的确,江梦泽有一个优秀的兄长,自己又不爱好那些官场之事,可喻文君只是孤身一人,还是前程似锦的年少探花郎——如果这些将来被他的政敌拿来攻击他,那他……
“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喻文君开口打断了他,他的声音还是那么让人心安,“我喜欢你,这没有错。
“我不是喜欢男人——而是我喜欢的人刚好是个男子而已。我对别的男人没有兴趣。”他认真的说,脸上坚定和温柔的神态并存。
“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喻文君身子微微前倾,不自觉地带上了上位者的压迫,“可别让我失望。”
江梦泽没有说话,只是上前一步略带强制地抬起喻文君的下颌,一个比刚才更加霸道的吻落在他的唇上。
更加具有侵略性,更加不容置疑。
喻文君略微仰起头回应着他——他口中还带着杏子的甜香。直到两人都有些喘不过来气江梦泽才放开喻文君,喻文君还是那么笑意盈盈地站着,不过俊脸上有了那么一点惹人遐思的绯红。
“梦泽……”他叫他,声音软软的好似雨后杏花的香气,“我现在都找不到什么词语描述我的心情了。”
“这叫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江梦泽脸上挂着得逞的笑,温暖的栗色眼睛里只装的下一个喻文君。
“那以后还蒙承江公子照顾了。”喻文君笑的那叫一个狡黠,但是眼里沉沉的透出缠绵的情意。竹筠曾经和他说美人的眼睛都是媚的,而喻文君就是天生一双桃花眼,随意一瞟都能弄出万千情意。
“倒是麻烦刺史大人了。”江梦泽本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再加上身为游侠自年少时就四处行走,见过的姑娘不少,但能撩动他心弦的反倒是喻文君一介男儿。
好在他们二人也不是拘泥于这俗世规矩的,互通心意之后便自然而然地十指交扣。
喻文君的手生得出奇好看,手指修长,指腹柔软,指节分明。他天生体寒,手指是凉凉的,倒是让人感觉抓住了一块寒玉。他的手在男子中偏小,却刚好能扣紧江梦泽的指间。江梦泽的手温热,握住就好像握住了世间所有的温暖。
“我们这样真是像在偷情。”喻文君抿嘴笑道。
“唔……刺史金屋藏娇?”江梦泽顺着他的话往下接。
“倒不如说是苏州豪杰俘获刺史芳心。”他放松地往江梦泽身上靠了靠,慵懒地眯起眼睛。
“就你会说话。”江梦泽说不过又舍不得对他做什么,只得恨恨地恐吓了一句,但谁都能听出这话里藏着的浓浓宠溺。
“得了便宜卖乖。”喻文君哼了一声,主动往江梦泽身上蹭蹭,“我说啊,我可能要回京去了。”
“回京?升官了?”江梦泽拨了拨喻文君散下来的发丝。
“皇上的旨意,谁知道呢。”喻文君不甚在意,“我也没什么收拾的,只是舍不下你……”
他又何尝不是呢?刚互通心意的二人正是期望一天长成两天的时候,这么突如其来的分别对他们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无妨。”他拍拍喻文君的肩膀,“实在不行我去京城找你呗。”
“云泽能放你走?”喻文君轻声地笑,心情也因为江梦泽的话轻快了许多,“好啦,我们先回去吧,回京的事儿先不提了,反正也不急。”
“好。”江梦泽将喻文君又拥得紧了些,修长的眉毛上挑,唇角噙着醉人的笑意。
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里都是杏花十里。
6
“文君?”竹筠对着书房试探性地叫道,“江二公子来了。”
“我知道了。你让他在会客间等一会儿,我处理完这些就去。”喻文君头也不抬地回道。
“哦,那我出去了。江大公子还在门外等着呢,需要我回来捎些什么吗?”
“嗯……你自己别在外边丢了就成。”
“也不会盼着我点好。”竹筠小声嘀咕,跨出门槛对着江梦泽莞尔一笑道,“江二公子,您先歇着,等他处理完了自然会出来见您。”
江梦泽笑着点点头。按情说他们也算是朋友,称呼不必如此生疏,但刺史府里可不只竹筠一个侍女,若是被别人听了去落个不知礼数的罪名可就不值了。
竹筠吩咐那些下人不要打扰客人之后就出去了。还没迈出大门呢,就看见江云泽站在门口,一副玉树临风的俊俏模样。
一定是阳光太好,她这么想着,却忘了今天是个阴天。
其实不光竹筠,江云泽看着她从府内走出来,裁剪得体的莲花色交领襦裙刚好包裹住她玲珑的身材。她今天给自己梳了两条小麻花辫盘在脑后,斜插了一支吊着玉坠的银簪,虽然不施粉黛但仍然是秀色可餐。
“江公子?”竹筠笑了笑,“我出来迟了,这次是我的错儿。”
“姑娘此言倒是不妥当。”江云泽自己也是微微一笑,“哪有让女子等的道理?”
竹筠扑哧一声笑出来:“江公子是个明白人儿。”
“明白称不上,不会叫人骗了而已。”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直直看着竹筠,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
“公子也拿妾身打趣?”她眼珠一转,红唇微撅,佯怒道。
“不敢。”他低头,似是道歉实则也在与竹筠绕着言语上的机锋。
她俏皮一笑走到江云泽身边,纤手轻轻一指指向城西,道:“听说城西的杏花开的正好,不如去看看?”
“姑娘若是有兴,在下自当陪同。”他欠身,很自然地伸出手。
她微一迟疑,就握住了。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好看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
似乎有他在身边,什么事都不足为惧。
竹筠扬起嘴角,笑起来倒像是小野猫,看似张牙舞爪实际上是娇俏可爱的,一不留神就会坠进她淡棕色的杏眼里。
“江公子可想好了?妾身这一抓住,可就不会放手了。”她半是真心半是调侃的道。
江云泽斜斜扫她一眼,眼睫微颤,低垂的眼帘尽数挡住了他不曾说出口的心绪。
“求之不得。”他低声道,任凭自己的声音被带走在风里。
他们二人就不发一言地走着,竹筠在前,江云泽在后。一人的步伐比较活泼,像是跳跃的水滴,另一人的步子沉稳,像是一直守护水滴的大海。
微风过处有隐隐的杏花香。杏花香气比较淡,但软软的勾人心魄。
“沾衣欲湿杏花雨。”竹筠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杏花和江南果真是相依相存不能分离的关系。”
“江南本就是杏花的故里。”他开口,对上她疑惑的眼神轻咳一声道,“诗词里的故里。”
“不过江南的女子也和杏花一样温软可人呢。”竹筠想了想,咬着唇笑起来道。
“这倒未必。”江云泽直视前方,深沉的眸里看不清情绪,“也有那等泼辣女子,只是未曾见过罢了。”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她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问,“及冠了也不急着婚配吗?”
“姑娘此言僭越了。”江云泽声音一沉,眉头蹙起,不想再接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竹筠自悔失言,也不好再说什么,就走在前面四处张望。
如果此时她扭头往后看,就能看见江云泽脸上温暖的笑意。
可是她没有。而他的笑也像是昙花一现,匆匆消失。
也许只有那天的风知道,他所有的心事和从来没有说出口的话。
——刺史府
“梦泽。”喻文君走出自己的书房,轻声叫道。
“我在。”江梦泽靠在门边,那一身紫衣晕成了数不尽的温柔,将自己尽数包裹在内。
“是我太忙了。”喻文君低下头,“都没有什么属于我们的时间。”
“地方官本就应该勤政为民。”江梦泽哈哈一笑,“我也是这城里的人,就当是为了我也该更勤勉些。”
“其中利害我怎不知……”喻文君长叹一声苦笑道,“还不是因为太想你才无心民生,只想着和你暮暮朝朝。”
“文君这话我倒是爱听。”江梦泽笑眯眯地道,眯起的眉眼可真像只狐狸。
喻文君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江梦泽连忙给他顺毛,“行啦,是我的错,我拿余生给你赔罪可还行?”
“……”喻文君的嘴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扬起,过了一会儿才道,“你也就祸害我了,就当为民除害吧。”
“那么,请问刺史大人,可愿跟着这祸害一起共度余生呢?”
他的眼睛里酿起醉人的笑意:“何其有幸。”
轻轻一吻落在江梦泽的唇上,温温软软的,像是雨后的杏花。
二人相视一笑,喻文君握着江梦泽的手,整个人大半重量靠在江梦泽身上,谁都不说话,就这么站着看着院内的落花洋洋洒洒。
暮暮朝朝处,方见深情。
7
对于相爱的人来说,时间本就如梭飞逝。一晃就是两年,喻文君和江梦泽早就是心灵相通,而喻文君眉眼里的忧愁也越来越重,让江梦泽很是揪心。
“文君?”江梦泽轻摇他的肩膀,“何事如此愁眉苦脸。”
“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回京的事情吗……”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如今两年之期已满,我怕是……该回去了。”
“……”江梦泽不语,只是轻轻把喻文君搂进自己怀中,“到时我随你去京城便可。”
“江云泽他能放人?”喻文君笑了一下,“你想去他还不放你走呢。”
“我哥他……”江梦泽也是语塞。江云泽把他弟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能不能让江梦泽去京城还是个未知数。
“你也不必为这件事太过操心。”喻文君轻声安慰道,“到时候我去找他,看看他肯不肯松这个口吧。”
“如果他不愿放你去,那我自会来姑苏找你。”喻文君坚定的说。
“喻文君,你可别瞎揣测别人。”江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喻文君背后,冷声道,“你们当初在一起的时候我可曾阻拦过半分?更别提这是回京,我又有什么理由拦着你?”
“兄长。”江梦泽笑着道。
喻文君虽怔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反应过来:“那你当时和竹筠我不也什么都没说?怎么,现在是有了美人就忘了朋友?”
听到这里江云泽轻咳一声,原本冷冽的声音也柔软了几分:“既然梦泽和你一同去京城,那竹筠姑娘就留在这里好了。”
“原来你是在这等着我呢。”喻文君失笑,“行,那你可得好好对她,不然她告诉我你可有的受的。”
“自然会全心全意。”江云泽一甩袖转身离开,“你们二人何时动身,到时候我和竹筠姑娘也好去送行。”
“应该就在这几日。”喻文君回答,“走之前我得和竹筠交代几句,这样我也放心一些。”
“那就去我那里吧,也方便一些。”江梦泽笑着道。
——梦泽酒家
“什么?你们过几日就要走?”竹筠惊讶道,“怎么这么匆忙?”
“怕走晚了出什么岔子。”喻文君笑道,“担心我?”
“是啊。”竹筠坦荡地承认反而将了喻文君一军,“谁能想到你们这么急匆匆的就要走。”
“这句话要是被江云泽听到了可得让他吃一坛子醋。”喻文君道,“那件事你跟他说了?”
他指的是哪件事,他们二人心知肚明。
“不打算讲了。”竹筠说,“过去了就过去了吧,没有必要一次又一次沉浸在以前的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