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著注:前篇请看《恨生》
1
我后来又去找了一次恨生的亲生母亲,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
她说,她生下恨生的时候,才刚刚十八岁,未经世事,没有能力,迫不得已,将恨生留在了医院。
她说,那时候她年少无知,以为遇见了,相爱了,就是一辈子,她义无反顾的和恨生的父亲离开了原本的家。却没想到离开后,换来的是无边的噩梦。
恨生的亲生父亲比她的母亲大七岁,当时也只是个25岁的毛头小子,不知责任为何事。在恨生的母亲还怀着恨生的时候,带着另一个女人,离开了她们。恨生的母亲曾经无数次想要打掉恨生这个孩子,却一直没有勇气。恨生的母亲说,那天她将恨生生下来的时候,她看着怀里的恨生,心中只有不知未来在何处的绝望。
怀里的那个小小的人儿,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皮肤皱皱巴巴的,像是个瘦弱的小猴子。
她轻轻将恨生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在恨生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她闭上眼睛,似乎不看就能够逃避已经发生的事实,一滴泪从眼角滴落,她轻手轻脚的将怀里那么脆弱的孩子放回幼儿床。她说,我真希望你没有出生,我真的很恨你,恨你的出生,但是妈妈是爱你的。
她伸出手,轻轻掖了掖恨生的被子,“宝宝,你以后,就叫恨生吧,好不好。”她缓缓起身,“别怪妈妈,妈妈也是不得已。”转身,离开了那间病房。
医生来查房的时候,只看到了一个孤零零躺在幼儿床里的恨生,和那双还没来得及伸开的小手下面压着的那张字条,“叫她,恨生!”
我对她说,恨生死了,一个大雪的天里,伴着雪花,再也不见了。
坐在对面的女人正在搅动咖啡的手顿住了,她猛地抬起头来,手中的勺子狠狠划过咖啡杯的边缘。
“咣当——”
咖啡杯掉到了地上。
女人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捂住胸口,像当年恨生出生时一样,紧闭着眼。
我没有再看她,转头透过咖啡店的玻璃看向了门外,“你看,下雪了。”今天的雪可真大啊,想恨生死的那天,漫天飘落的雪花。
女人没有向外看,她浑身剧烈颤栗,接着,将头深深低下,双肩不住颤抖。她哭声越来越大,咖啡店的其他人好奇的看过来,眼神中带着疑惑。
我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纸,放到她面前,“恨生说,她不恨你。”
我起身,从她错愕的眼神中,离开了咖啡店。
我并不全信恨生母亲的话,当初可能是真的迫不得已。但后来她生活变好之后,也从来没有找过恨生,若不是当初我找到了她,她还会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吗?
恨生的母亲在抛下恨生后,重新回到了学校。恨生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很像恨生,美丽,大方,招人喜爱。听说她大学毕业之后嫁给了一个富商,还生了个女儿,家庭和睦,幸福美满,哪还有心情去寻找一个连生死都不知道的女儿。
原谅我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恨生的母亲,也许她并不是我想的这样,也许她在过去的十几年里痛不欲生。但那又怎么样呢,人心难以揣测,恨生到底是离开了,在一个最美的雪天,永远的消逝了。
2
我找到了恨生的学姐。
这个学姐真的是个极为美丽,极为通透,极为善良的人。
长发及腰,肤色白皙,眸子像是夏天山间的山泉水,干净,清澈,她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轻轻搅动着手里的果汁,“我之前的时候,尝试着联系过恨生,但是恨生不理我,她离我远远的,我知道她是怕连累我,可是当时除了我,又有谁能和她站在一起呢?”
她将手里的果汁放下,看向窗外,窗外是铺天盖地的蓝,蓝色的天,蓝色的海,美的晶莹剔透,夺人心魄。
“我后来转学了,那个学校里的人,太过恶心。”
“恨生曾经很喜欢你”
“我知道”她依旧看着外面的海。
“不是那种喜欢,是对于爱人的喜欢。”我解释。
学姐将头转过来,自嘲似的一笑,“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她那么容易脸红,一看见我就傻笑,为了我,去警局告发了那些坏人,我要是还看不出来,估计脑子早就不见了吧,”学姐哽咽了一下,我看到她眼里突然蓄满泪水,“我又何尝不是呢,她那个傻瓜,到现在都不知道我喜欢她吧。”
“活该,谁让她天天躲着我,从来不愿意见我,连话都不愿意和我说,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离我离得远远的……”学姐的眼泪,就那样从眼眶里掉落出来,她将头埋进手里,泣不成声,“连死都不愿意告诉我吗?”
我将早已准备好的纸巾递给她,“她不是不想你,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你在她心里,是太阳般珍宝似的存在,她把你好好捧在掌心里护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不想你呢?她小时候经历了太多,旁人说她说的多了,连她自己都相信了,自己是天煞孤星,是扫把星,又怎么会再往你身边凑呢?恨生,真是个傻孩子啊!”
学姐慢慢将头抬起来,“你能带我去看看她吗?”
我把恨生和她的养父母葬在了一起,希望他们来生能够成为真正的亲人,相爱一生,幸福一生。
学姐站在恨生墓前,良久,伸出手轻轻触碰着墓碑上恨生的黑白照片,“傻瓜,我来看你了。”
我将学姐送到机场,学姐说,她以后会生活在海南,一个不会下雪的地方,她拉着行李箱,看着天上不时飞过的飞机,对我说:“放心,我会带着恨生的那份好好活下去的。”
3
侵犯恨生的老师被抓起来了,我去找了他。
他现在四十多岁了,看着却像是五十多岁的人。
我告诉他,恨生死了。
他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在我的提示下,才想起来那是当年那个父母双亡,独自生活的女孩。
看呀,这个罪魁祸首,连恨生是谁,都不记得了。
他说,经过他手的小女孩太多了,那能每个都记清呢。
我问他知不知道是谁举报了你,是谁为警方提供了证据。
他摇摇头说,要是让他知道是谁,他出去后,一定弄死他。
我说,不用了,她已经死了。
而你,
也会在这个牢里,
待到死!
4.作者后记
这个世界上受过伤害的孩子太多,受过伤害的女孩更是其中的一大半。
我希望看过恨生这个故事的所有人,心里都能保持着一份善意。不要偏听偏信,有时候,你的一句话,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雪崩之前,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毕竟,三人成虎,谣言是这个世界上传播最快的。就像恨生,如果当年有人愿意多给她一些善意,她也许就不会抑郁。也正是因为学姐给她的善意,让她有勇气站起来,告发那个侵犯她的恶魔,让她敢站起来,揭发那个网站。
我在网上看到过太多受害者有罪论,“为什么偏偏是她,不是别人”,“一定是她穿的太暴露了,才会被盯上”,“别看她平时这样,私下里指不定是什么浪荡的样子呢”,“一个巴掌拍不响”。这些恶毒的言论,残忍的摧残着每一个心里怀着希望的姑娘。
我们这些女孩子,从小就被教导,要好好保护自己,出门在外,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不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要穿的太暴露,不要太大大咧咧。我们做到了,我们出门在外,在自己的包包里准备好了防狼喷雾,准备好了勺子,也在自己的手机上设置好了紧急联系人。可是有那么多伤害还是发生了,危险这种东西,真的能防患于未然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们在学着保护自己,可是伤害我们的手段也在升级。多少女孩被PUA骗到自杀,韩国N号房事件里,多少女孩受害,多少女孩被家暴,这些,数的过来吗?
那些被伤害的女孩,她们做错了什么呢?
错在信了渣男?
错在想找一份兼职?
真正做错了的,是那些伤害别人的人,还有那些,操控着自己的键盘,说话毫不负责的人。真正该改的人,是他们。记得之前看过一部电影,里面的一位母亲说“我教我的女儿保护自己,你却从来没有教过自己的儿子不要伤害他人。”
正如误杀里所说,“有的孩子是孩子,有的孩子,是畜生!”
女孩子也是人,是一个独立的人,我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观点,不需要受到外界的支配,也不需要在乎别人在说什么,我们可以单纯,可以妩媚,可以知性,可以冷淡,这一切,都是我们自己,女孩子,可以活的很漂亮。
希望所有受过伤害的女孩子能够记住,错不在你,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不要怕,勇敢站起来,世界上美好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不是你们,我没有资格说让你们尽快走出来的话,但我想告诉你们,事情总会过去,明天总会到来,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虽然我从来不认为迟来的正义是正义。但是,我会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
以上的说法并没有仇视男性的意思,只是表达个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