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无风,云薄,雨消。远处晕染着紫光,一层淡淡的模糊感扑面而来,夹杂些许被吞噬殆尽的月光蓝……有种稀疏的冷,模糊的光。原来,并非所有冬天都是一片荒芜,至少这一路还有些许绿,几点暗黄。可惜,看不到那种白了——那种纯净至极的洁白。这儿已许久未见雪了,越过越没有冬天的感觉,甚至连寒冷都来的不爽快……突然有一丝想念春天,也罢,说句经典的,冬天都来了,春天还远吗?
坐上东郊最早的一辆公交车,车上人寥寥无几,在这冷冬的寒意中,连人都变得慵懒了。
车子开了,靠着半开的车窗,我渐渐失神。一路上,风吹着刘海,冲着额头,终于感受到了冬天的味道,穿透身体钻到心里,想来,是离他越来越近的原因吧。手上突感寒意,刺入心里,我不禁摸了摸那张CD,说好的,要给他的。
"先生,拜托您的事,真是麻烦您了。"
"拿去吧。"
说着,先生将CD递于我手上,脸上还带着笑容。前些日子,听闻先生的父亲去世了,我一度担忧,思来想去,深觉这时询问CD的事不妥,结果先生主动联系了我。谈话时难免安慰几句,先生沉默不语,而后看看天空,末了却含笑向我道一句谢,一路上都极为平静。先生作挽留之举,留我听一首曲。
院内独我们两人,曲声缓缓而来,婉转中透着哀伤,伤而不凄,缠绵斯长,流畅自然,恍惚间如白驹过隙,空灵悠远,临近尾声又忽地戛然而止,瞬间,如心被揪起,颤抖不止。接着曲声又急促而来,像一人"蹒跚"至尾,不弃,不终。恍然间,先生已是泪流满面,连忙擦拭几下。“情之所至……见笑了。”
公公交车上我不住的想起先生的话。
“此谱,确实是难得的佳作,为何一定要我来演奏呢?"
"久闻先生大名,先生虽在外谦称只是业余爱好,可仰慕先生之人深知先生造诣之深,望先生一试。"
"此曲,因先生而作,自然先生来奏最为适合。"
"因我而作?"先生听此,含笑问到。
"是。"
不知他看到这份礼物后会有怎样的表情,车从东郊出发,一直到西郊,横跨东西的旅途,让我感觉走了很远。我都忘了,路上不仅有枯黄飘零的落叶,熙熙攘攘的车辆,还有冬天的温度。
慢慢悠悠走过青石古巷,天虽全然亮了,还是堆积了大片大片的云彩,厚厚的却又感觉朦朦的。在巷子尽头,有一椽自家小院,里面种着蜷曲的葡萄树,挺拔的核桃树、枣树,稚嫩的石榴树,还有棵俊俏的柿子树,历年都结脆柿子,又大又甜。还有许多花,五颜六色指甲花,娇艳欲滴的红石榴花,水嫩嫩的喇叭花,配上油菜、水仙。那里,似乎永远都是最美的一片天地。
生锈的铁门闩插着,没有上锁。推门进去,已是一片荒芜。花圃早已杂草一片,些许还在顽强残存。葡萄树早已砍倒,柿子树也移嫁给了别家,枣树,核桃树,卖给了他人。独独留下那幼小的石榴树,怕是寂寞了吧,也没有活下去。
虽说这是我来前便已知道的事实,但我的脑海里回想的还是曾经的那一片花海,岁月静好,鸟语花香。
站在门口感觉到的那种冷,是凄冷,冷的人心头凉。突然间看到这院内的"空旷",冷寂的气氛盖住了声声抱怨,不过想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踱步向前,每一步好像都有回响,每一步仿佛都是一个音符,人到,末了,曲也终。推开那几无红漆的木门,扫了扫满布灰尘的厅堂,阳光照进了尘封许久的房子。将CD轻轻放置桌上,都不知他现下如何,可既然答应了便只管赴约好了。虽不知他又去了何处,到了什么时代,相信,他这颗心不是会变的。
这栋房子是双亲留给我的,二十年前,有幸与他相识。初来此地,他唯认识我一个,不知从何处来又不知到何处去。那天下着雪,他手拿玉笛,为我吹奏,不禁生了爱慕之意。可惜,却也没有爱果,只是答应他愿为寻曲,至此二十年矣。想至此,便觉得冬天是真的来了,除了寒冷还是寒冷。起身闭门离开,脚步匆匆,出门去,忽地发现,来时路已不在,惶恐之余退回去,发现葡萄树、核桃树、枣树、柿子树、石榴树屹立于眼前。院中洁净如从前,院内一人,持玉笛吹起,引来片片洒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