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解
出处:按学科分类—文学 湖北教育出版社《楚辞集校集释下》第2043页(3630字)
王逸:《九辩》者,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
辩者,变也,谓陈道德以变説君也。九者,阳之数,道之纲纪也。故天有九星,以正机衡;地有九州,以成万邦;人有九窍,以通精明。屈原怀忠贞之性,而被谗邪,伤君暗蔽,国将危亡,援天地之数,列人形之要,而作《九歌》、《九章》之颂,以讽谏怀王,明己所言与天地合度,可履而行也。
宋玉者,屈原弟子也。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至于汉兴,刘向、王褒之徒,咸悲其文,依而作词,故号爲“楚词”,亦采其九以立义焉。
吕向:玉,屈原弟子,惜其师忠信见放,故作此词以辩之。
皆代原之意。
“九”义与“九歌”同。
洪兴祖:《史记》曰:“原死之后,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
”辩,一作辨。辩,治也。辨,别也。
朱熹:《九辩》者,屈原弟子楚大夫宋玉之所作也。
闵惜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云。
陈第:愚读《九辩》,其志悲,其託兴远,其言纡徐而婉曲,稍露其本质,辄爲盖藏,以此伤其抑郁愤怨之深,亦以此知楚王之终不悟,而党人接迹于世,故恐有不密阶祸而波及于罪也。不亦悲乎?夫原介而不屈,忠而见逐,其设心本以死自誓,其出词直致而无复讳忌,如云“伤灵修之数化”,“怨灵修之浩蕩”,“哀朕时之不当”,“余焉能忍与此终古”,“何离心之可同”,“又何怀乎故都”,此所以赴汨罗而从彭咸也。玉即殉其师以死,亦何益成败之数乎?虽然,北郭骚以头託白晏子,亦感其分粟养母已耳,师弟子之恩故不止此。
太史公曰:“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辞而以赋见称,然皆祖屈原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愚谓宋玉诸赋,大抵婉雅之意多,劲奋之气少,律以北郭骚,难矣哉,难矣哉!〇《九辩》从古相传,皆谓宋玉所作。
王逸《章句》具在,可考也。宋洪兴祖得《离骚释文》古本一卷,其篇次与今本不同。
首《离骚》,次《九辩》,而后《九歌》、《天问》、《九章》、《远游》、《卜居》、《渔父》、《招隐士》、《招魂》、《九怀》、《七谏》、《九歎》、《哀时命》、《惜誓》、《大招》、《九思》,故王逸于《九章·哀郢》注云:“皆解于《九辩》中。”儒者因是谓《九辩》亦屈原所作,不知古本依次,不依作者之先后,故置《招隐士》于《招魂》之前,又置王褒《九怀》于东方朔《七谏》之前,而置《大招》于最后。陈説之以爲篇第混淆,乃考其人之先后,定爲今本,厥有由矣。儒者又谓“啓九辩与九歌”,乃原所自序。啓,开也,非指禹子,下文夏康五子,直以古事爲今事,不敢质言,如上就重华而陈词,亦非真有重华之可就也。此最爲确论。
然《天问》有云:“啓棘宾商,《九辩》、《九歌》。”王逸注谓:“棘,陈也。宾,列也。
《九辩》、《九歌》,啓所作乐也。言啓能修明禹业,陈列宫商之音,备其礼乐也。”似又指啓矣。
愚读《九辩》久,窃怪其过于含蓄,意谓其惧不密之祸也。近弱侯谓余曰:《九辩》非宋玉作也。
反复九首之中,并无哀师之一言可见矣。夫自悲与悲人,语自迥别,不可诬也。
愚于是熟复之,内云:“有美一人兮心不绎。”颇似指其师。
然《离骚》、《九章》中,原所自负者不少,以是而信弱侯之见,卓絶于今古也。
周拱辰:《九辩》,宋玉爲师愤而作也。夫老猿啼秋,衆雏益之泪。
何益?曰:以止之也。
人有泣者,沮之勿止也。助之泣而泣者,衰止焉,则以其劝之者止之云尔。
然而悲哉秋气,难乎爲失职之士矣。或曰:玉爲楚大夫,何不代白之君,而爲此唧唧者乎?衆犬狺狺,关梁不通,无救于谗,而深其忌,玉之所不敢出也。
“赖皇天之厚德兮,还及君之无恙”,所以慰师者至矣,所以祝君者至矣。
〇宋玉赋手,亦千古絶才,观其登徒、襄王诸赋,已可知也。《九辩》视《骚》,不无乳水,岂所云智与师齐,减师半德者耶?然鬆快清峭,如餐绛雪,如拭剑齿,故自独擅。
陆时雍:万物懔秋,人生苦愁。彼生不辰者,直百岁无阳日耳。屈原之于怀王,始非不遇,卒以忧死,君子哀之。
宋玉作《九辩》,衍述原意,兼悼来者,故语多商声。其云“贫土失职而志不平”,所寄慨于千载者多矣。
王夫之:九者,乐章之数,凡乐之数,至九而盈,故黄钟九寸,寸有九分。不具十者,乐主乎盈,盈而必反也。
舜作《韶》而九成,夏啓则《九辩》、《九歌》以上傧于天。故屈原《九歌》、《九章》皆仿此以爲度。
而宋玉感时物以闵忠贞,亦仍其製。
辩,犹遍也,一阕谓之一遍。盖以效夏啓《九辩》之名。绍古体而爲新裁,可以被之管弦。其辞激宕淋灕,异于《风》、《雅》,盖楚声也。后世赋出之兴,皆祖于此。
玉虽俯仰昏廷,而深达其师之志,悲愍一于君国,非徒以厄穷爲怨尤。故嗣三闾之音者,唯玉一人而已。
屈复:太史公曰:“楚有宋玉、唐勒、景差之徒,皆好词而以赋见称,皆祖屈子之从容辞令,终莫敢直谏。”今读玉所作《九辩》,闵其师忠而见放,然三闾焕若神明矣。
此亦清则寒潭千尺,峻则天外三峰。《九辩》之后,岂有《九辩》哉!
王闿运:此作于《离骚》、《卜居》之后,《九歌》、《渔父》之前。原被召,再放送之而作也。
《九章》多採其言,是其证矣。
《天问》曰:“啓棘宾商,《九辩》、《九歌》。”商爲秋,故以秋发端,亦记时也。
马茂元:辩,犹遍也,一阕谓之一遍。“辩”,大概是音调上的一个组成部分。
“九辩”是説由多数音调组成的乐曲,像后来散曲中的套数一样。本篇以“九辩”标题,是从音乐意义上取其曲调之名。王夫之曰:“盖亦效夏啓《九辩》之名,绍古体爲新裁,可以被之管弦。其词激宕淋灕,异于风雅,盖楚声也。
”
聂石樵:《九辩》的内容,王逸认爲是“闵其师忠而放逐,故作《九辩》,以述其志。”纯属揣测之辞。宋玉和屈原并非师生关繫,絶无哀悼他的老师之意。
《九辩》中的闵惜之情,都是宋玉自闵,是宋玉借古乐府爲题以抒写自己感慨和愁思,和屈原的《离骚》相似,是自叙传性的长篇抒情诗。
蒋天枢:旧序谓宋玉作《九辩》以述屈原之志,其説是也。《九辩》盖作于屈原去陈南行之后,故汉人旧本厠《九辩》于《离骚》篇后。疑汉代所传屈原本如是,爲宋玉所编次屈赋旧第,故题《离骚》曰“经”,而题《九辩》曰“传”。其后续得各篇,因以意次其先后,统题之曰“传”。
意盖谓《离骚》爲屈原思想感情及身世遭际之纲领,其他各篇则可用以补充与诠证之者。《释文》旧本《九辩》以下各篇皆题曰“传”,盖宋玉首爲之而汉人又效之。
以屈原之《离骚》,类儒墨家之所谓“经”。经者其纲领,而传则所以疏通证明之者。
由传以通经则经之旨可会,由经以明传则传之义可挈,此《九辩》以下所以题“传”之故也。《九辩》之作,本以申明屈原志行,其命题实用古人乐章旧题借以抒写今事,于《九歌》、《九章》之前,首先託乐章歌辞旧名以爲文者。盖乐歌可以诡託乐人语以言情,或亦欲借以感寤顷襄,非等闲效古也。
《九辩》之所以特爲隐晦者在此。篇中叙述国事与申明屈原志行,多以兴託之隐义出之,与屈原文风格同。又文中意多与《离骚》相出入,且有补《骚》之所未及者。
王泗源:《九辩》体制近似屈赋。所用楚方言,如羌字(“羌无以异于衆芳”、“羌倏忽而难当”),冯字(“冯郁郁其何极”),蹇字(“蹇淹留而无成”、“蹇淹留而踌躇”),也与屈赋用法相合。羌字的用法有汉时已不爲人所知,即使较早的东方朔也误用了。第二章(“悲忧穷蹙”兮至“谅直”)音节短促,与它章不同。就音节説,《垓下歌》就是这种形式。从这一章可见出自文人手笔的楚歌,也有语句不延长的。
汤炳正:《九辩》爲宋玉所作。宋玉,生平不详。其事迹零星散见于《史记·屈原贾生列传》、《韩诗外传》、《新序·杂事》、《楚辞章句》、《襄阳耆旧记》、《渚宫旧事》、《水经注》等书。
据诸书记载,宋玉乃屈原学生,爲楚顷襄王文学侍臣,多以辞赋微讽顷襄王,因而不被重用。
《九辩》是他以代屈原立言的方式而写的悯师之作,但其中亦不乏其自怜自悲的意思。此作在古本《楚辞释文》中列《离骚》之后,位次第二。
因此尊《离骚》爲“经”,而以己作爲“传”附其后者,大约自宋玉始。《九辩》与《九歌》同爲古乐曲名,屈原《离骚》、《天问》中已指出爲夏代乐曲。“辩”或爲“变”之借字,凡乐曲换章易调谓“变”,则“九辩”殆即《尚书》所谓“九成”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