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人夫妻

第二年春天，密洛甲怀胎了。怀到三个月，她肚子像大猪栏一样，怀到五个月，像座小山一般，怀到七个月，像一座大山了，还天天往外凸出。布洛陀着急了，怕妻子的肚皮爆裂，便踏着彩云到天界找密洛甲的母亲想办法。母亲给布洛陀一个仙柑，让他拿给妻子吃，还给了九张飞锦，嘱咐把所生的婴儿用飞锦裹好丢往天庭，到天界练武。

布洛陀回到妻子身旁。他剖开仙柑，见九片果肉，交给密洛甲吃。密洛甲吃完仙柑，全身一阵痛，提前三个月分娩了。她一连生下九个男婴，一个个婴儿身高一丈，虎背熊腰。布洛陀和密洛甲好欢喜，用九张飞锦把九个孩子紧紧包住，把他们丢往天界去。天上的神仙外婆在天河边一一接住，从此，九个孩子在天宫学艺。

九兄弟在天宫练了十五载，仙师教了九样不同的功夫。老大能舞三万三千三百斤重的大刀，老二能用头打木桩，老三能刀砍三段不死，老四能剥旧皮生新皮，老五能沉水不死，老六能同时吃下三万斤米饭，老七有一双长脚能蹚海，老八能用脚拇指犁地，老九能穿山。仙师按各人的本领给他们起名叫：一先锋、二大力、三板刀、四剥皮、五沉水、六大肚、七长脚、八牛力、九穿山。

一天，仙师召来九兄弟嘱咐道：“你们来天界练了十五载，父母思念你们。

如今你们去探望父母吧！你们的父母是地上的神人，武艺高强，威力无穷。你们要和他们比试，如能取胜，方能出师。”仙师拿着一张七色的飞锦，让他们坐着飞往地上。

九兄弟找到了父母居住的木屋，走到门口，见屋里一个妇女坐在织布机上，像一座山峰坐在那里。九兄弟知道是母亲密洛甲，上前跪拜，齐声道：“母亲，孩子们找你来了。”九种声音像山洪暴发，几乎冲垮木屋。

密洛甲侧头一看，见站着九位壮士，像九座山峰，难分辨谁是兄谁是弟。她离开织布机，高兴地用手掌拍着一个个的肩膀，九兄弟顿时觉得像有一座大山压在上面，浑身麻木起来，不由暗自吃惊。

密洛甲哈哈大笑：“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布洛陀到沟里割茅草，你们兄弟煮早饭等他吧！我还忙着织布哩。”她又坐到织布机上织布，那梭子飞来转去成了双音，九兄弟看得瞪大了眼睛。

密洛甲边织布边说：“孩子们，锅里有一百头野猪留做早饭菜，你们抬起锅盖做饭吧。”

一先锋听了抢先去抬锅盖。可是，他用尽力气那锅盖还稳稳地压在锅上。一先锋叫来二大力帮忙，还是抬不动。九兄弟一齐来，那锅盖才裂出一条小缝。这时，密洛甲笑着说：“孩子们，让我来！”她伸出拿梭子的手，用梭子头轻轻一挑，那锅盖就被抛出锅外去。九兄弟各递眼色，伸出长舌头，又惊讶又佩服。

不一会儿，九兄弟煮好饭菜了，只等父亲布洛陀回来就开饭。忽然从远处刮来一股狂风。密洛甲对九兄弟说：“孩子们，你们的父亲布洛陀回来了，快抓住我的裙角，躲在我的身后。布洛陀身边卷起的狂风会把你们吹走，就不得吃早饭了。快！”九兄弟却全都跑到木屋外的草坪上去看父亲了。

九兄弟刚站稳，一阵脚步声像劈雷一样“轰隆隆”震来。脚步声越近，风力越猛。九兄弟眼不能睁，脚站不稳，双脚浮地，想去抓密洛甲的衣裙，却已被狂风卷到天南海北去了。

布洛陀来到家门，把茅草一丢，狂风还继续卷起。密洛甲张开大嘴，一瞬间，把那些大风都吸进肚里去了。风停止了，密洛甲却失去了九个孩子，她埋怨布洛陀。布洛陀开怀大笑道：“他们还会回来的。”

一先锋比八个兄弟力气大。大风把他吹到山沟里的一棵大树下，他死死抱住大树才停下来。第二天，他苏醒过来还觉得天旋地转。他找了三百六十座山、三百六十道河，找回了八个兄弟。

九兄弟又来到父母亲家中，正碰上他们吃早饭。见他们各提着一只煮熟了的老虎咬着吃，只咬三四口，一只老虎就只剩下骨头了。他们一连吃了五十只。两只大如猪栏、盛着米饭的蒸笼立在他们身旁。他们用大簸箕当碗，大木桶当酒杯，各人吃完了蒸笼里的饭，喝了一百桶酒后，才放下筷条。九兄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布洛陀和密洛甲吃完饭，才看见门口站着九个孩子，便让他们上桌吃饭。布洛陀用小手指挑开九兄弟抬不动的那张锅盖，指着锅里煮得烂熟的一百只大野猪说：“孩子们，你们要吃完锅里的东西。”

九兄弟互望着，谁都不敢先开口。还是六大肚有勇气，他叉开双腿，一连吃了五十只。锅里只剩五十只了，八个兄弟才分着吃尽。吃完了野猪，密洛甲端来一百缸米酒，让九兄弟喝光。九兄弟谁都不敢先喝，还是六大肚喝下五十缸，剩下五十缸，让八个兄弟分着喝完。

酒足肉饱后，布洛陀宣布比武。一先锋提了那把仙师赠给的三万三千三百斤重的大刀，对布洛陀说：“父亲，谁能用这把仙刀连砍两刀，把这座大山峰砍断，谁就是胜者。”

布洛陀答：“那孩子先砍吧。”

“看刀！”一先锋挥刀向山峰砍去，一声巨响，山腰被砍进一半，他又连砍两刀，半个山峰被砍断了，“轰隆”一声倒塌下来。

一先锋得意地笑一笑，把大刀丢给布洛陀。布洛陀单手接过大刀，只用刀尖轻轻一挑，就把被一先锋砍断的半座山峰从山脚提起放回原处。然后仍用单手挥刀，向厚万丈的山腰底层砍去，一声不响，整座山峰被砍断了，立在刀刃上。在半空停片刻，布洛陀又收一刀，那大山峰又不差不离地耸立在地上。

九兄弟吓呆了，一先锋“扑通”一声跪拜父亲膝下，认输了。

二大力要和母亲比试。他用硬头猛向身旁立着的十条木桩打去，十条木桩立刻深深地陷入土里，只露出一巴掌高的木顶。密洛甲一撸衣袖，两只手指轻轻一夹，把十条木桩都拉出地面。然后，用小手指把木桩一个个打进土里，一点儿都不露顶。二大力服输给母亲。

轮到三板刀和布洛陀比三刀了。他端来一把能砍断头发的利刀交给布洛陀，道：“父亲，你把我身上砍断三截，我不死，就算你输。”布洛陀接过刀，往三板刀身上连砍两刀，就被砍成三截，一霎时又粘连在一起。

“父亲，你输了吧？”

布洛陀笑着道：“三板刀，你把我全身剁成肉酱，我还能站起来和你说话。”

三板刀不敢和父亲再比了。原来，三板刀身上再多砍一刀他就会死去。

四剥皮对密洛甲说：“母亲，我有剥皮的本事，你把我身上的皮剥出千层，我会马上生出新皮，你能吗？”

密洛甲笑答：“四孩儿，你把母亲煮熟再剥皮，你剥出万层都剥不完呢。”

四剥皮只好服输了。

五沉水见四个哥哥都输给父母亲，有点不服气。他对布洛陀说：“你敢和我比沉水吗？你用大石头绑在我身上丢进海里，我不沉水，就是我胜。”布洛陀伸手抓来一块方圆几十丈的大石头，绑在五沉水身上，把他丢进海里。五沉水浮出水面，以为取胜了，想跳到岸上来。谁知，布洛陀口吐一股巨风将五沉水吹进深水处，波浪滚滚，使五沉水无法露出水面。布洛陀吸回了风，五沉水才脸色灰白地露出水面来，他也认输了。

六大肚要和母亲比肚量大，说：“母亲，谁能一次把十个蒸笼里的米饭、五十缸米酒、五十只老虎、五十只野猪吃完，就算他的肚最大，就是胜者。”

“那孩儿你先吃吧！”密洛甲端来了酒、肉、饭。六大肚叉开双腿，一口气把打赌的东西全部吃尽。八兄弟得意地笑了。哪料，密洛甲一吸气卷起一股旋风把六大肚吸进她肚里。六大肚在密洛甲肚里喊娘，求她快把他吐出来。密洛甲一蹲地，六大肚被屙了出来。六大肚佩服得五体投地。

七长脚对布洛陀说：“父亲，你把我丢进海里，要是海水能过我肚脐就算我输。”布洛陀把七长脚丢进海里深处，果然那海水只到七长脚的膝下，他哈哈乐起来。哪知布洛陀往河里撒尿，忽然像山洪暴发一样，水涨千丈高，一直涨升到天底，把青山和树木都淹没了。七长脚的长脚伸尽了，大水淹过他的肚脐，渐渐升到腰部。布洛陀的尿还未撒完，七长脚叫喊连天认输了。

八牛力要和母亲比，他压住万斤重的犁头，叫密洛甲拉犁。密洛甲找了山藤，一头绑着犁头尖，一头系着小手指，轻轻一拉，那犁头便飞出几十丈外，挂在半山腰上。八牛力摔了个仰面朝天。

最后九穿山和布洛陀比，九穿山说：“我会穿山。”

“那你就穿吧，从炭炉里穿去。”

九穿山从烧得红红的山腰炭炉里飞箭般似的穿进山峰里，半袋烟工夫，从山峰另一端穿出来，落在布洛陀、密洛甲和八个哥哥的面前。

“父亲，你敢比穿山的本领吗？”九穿山问布洛陀。

布洛陀还未学得穿山的本领，但在孩子面前他不服输，一头往大山峰的底层穿去，一声巨响，布洛陀穿进了山峰体里。可是，他再也穿不回来了，被压在山峰底下了。

九穿山得胜了，和八个哥哥上天界告诉仙师去了。

九兄弟走后，密洛甲急中生智，三天三夜不停地撒尿，形成一场特大的洪水，把整座大山峰淹没了，山峰的岩石、硬土全被融化成混浊的泥浆。洪水退后，密洛甲用双手抓捏着泥浆，翻着泥水寻找她的布洛陀。她捏呀，翻呀，她捏了一年又一年，翻遍了整个地上的泥浆。等到太阳出来时，这些被捏的泥团都变硬了，形成了如今地上高低不一的无数山峰，一座连着一座。积水的地方，形成了如今地上大小不一的无数道河流。

密洛甲重新造了山川、河流，可是，她永远没有找到布洛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