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花板上有一滴水。

水滴，落下，形成，水柱。

一滴水在几分几秒之中的蒸发量微不足道。

直径0.36cm的水柱与6m高的殿顶相接，被风吹动，它仍静止，但空中多了不少水蒸气。

片刻之后，水蒸气聚为水滴，又过了约有半小时，它们汇成悬在头顶的池。

池中隐约有人鱼的影子在晃动。

杜清昼啧啧称奇，长明灯带来的异景确实不宜在外人面前表露，“这样的场景，你知道原理吗？”

“分子的无规则运动。每一个水分子到达的位置都会产生一个水分子。但是加了两个限制，运动的范围，以及再施加一种力让它保持悬浮。”

“那条鱼？”

“那是幻象，这里的才是本体。”

江川把长明灯摆在画卷的正中央，几分钟后，两人听到一声脆响，长明灯破裂为成上下两个部分，上面那部分倒翻过来，闪着寒光的锋利碎面细致入微，清晰可见。

杜清昼看到了“火”。

它像是一团游离于蜡烛之外的接近正球型的烛火，微弱的金色火苗看起来既无重量，也无瑕疵。

杜清昼问道：“这又是什么原理啊？”

“火焰在无重力状态下，形状会更规则。封闭的长明灯灯壳里，真空，无重力。长明灯能燃烧几千年，那是因为灯芯十分特殊。用它们的血做成的灯芯，一旦点起，再难熄灭。”

“它们的名字是？”

“如。如果的如。”

“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吗？”

“有。它们的模样千变万化，但这是对它们整个种族来说的。它们可以是人鱼，可以是飞马、独角兽，也可以是人类，但在外形上会有一定程度的差别。比如，特殊颜色的毛发、瞳孔、血液、皮肤。”

“这和它们的名字也没什么关系吧？”

“很有关系。无论是哪种模样，都与正常生物有异。人们对它们的称呼多种多样，直称飞马、独角兽、人鱼的我们就不说了，也有人称它们为海妖、海怪、水怪。它们有一种特殊的能力，那就是自由改变外形。”

“它们的始祖是？”

“园长大人，你的问题真难回答呀。请容我想一想。”

“虽然可以自由规划外形，但无论哪一种外形都不同寻常。把这种生物称之为‘如’，和‘如愿以偿’没有任何关系，只是一种‘如果’的可能性。这样扭曲古怪的生物……”

江川打断了他：“我想起来了。传闻中说，上古时期有一种名为‘孑’的妖物。对了，我只是给你举个例子，我可没说妖物是异种、异类、异族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你不要乱猜。”

“好的，我知道了，请继续讲，江川同学。”

江川并未立刻继续往下讲。

悬空的水池逐渐蒸发，屋里的湿气过重，这种湿气渗透进魔法宝物，给人一种压抑、沉重的感觉。

她推走破碎的灯壳，卷起画卷，捏紧木制的卷轴，用力往上一甩，卷轴落入水池，浮空的人鱼游进画卷，霎时间，水池干涸，一张彩绘的古画诞生了。

从灯壳里飞出的血之火有意升空融入画卷，但江川伸手捏住了球形金火。

“‘孑’生性古怪，很少与其他妖物来往，如果有其他妖物见到它，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它快要死了。据说，注意啊，这是据说。不一定是真的。

“据说，某年某月某日，有一只‘孑’苦修成功，从那以后，‘如’出现了。有人说‘如’是‘孑’的后裔，也有人说，‘孑’苦修之后转化成‘如’。

“事实真相如何我也不太清楚，时间太久远。久到我都无法查探。你大致了解有这两种生物就行。我和它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听听也有好处。”

“你说的它该不会就是这团妖怪吧？”

江川忍不住笑出声来，“好难听的形容词。等它出来了，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讲。”

“且慢，我还有一个问题。可能也不太适合它听，所以现在要问一问。”

“请讲。”

“它们可以自由改变外形，但无论哪一种，都不真实。这样的自由，未免过于拘束了。苦修得来这样的能力，怎么看也不像是如愿以偿。我有理由猜测‘孑’这种生物在外形上可能有一定的缺陷，这一点是否属实？”

“你这问题着实不能让它们听见。‘孑’是‘如’的祖先，或者最初的‘如’就是一只‘孑’，就我所见，‘孑’在外形上没有任何劣势。至于它为什么为这种能力苦修，我说一个词，你就明白了。遗留，‘孑’的能力是遗留。”

杜清昼看了看悬在头顶的古画，人鱼游进画卷，这既不是‘如’的能力，也不是‘孑’的能力。

“许修那家伙把‘绝’解释为绝症，再跃迁为善变。你把‘孑’解释为遗留，但遗留这个词还需要继续注解，因为我还是不明白。”

江川重重叹息，园长的问题真多啊，那便只好长篇大论一番了：

“‘孑’的全称是‘孑遗’，这个词本来是用来形容人类的。但人类了解到‘孑’这种生物之后，便用‘孑遗’来命名他们，简称为‘孑’。这里涉及到不同文明对不同生物的不同命名。不过这个话题与我们现在谈的问题没有关联，就先不说了。

“孑遗，指遭受兵灾等重大变故后遗留下来的少数人。‘孑’这种妖物尤为奇特，在某一件具体的事情发生之前，它们是不会被冠以这个名称的。我举个例子吧，比如说有一天火山爆发，森林里绝大多数生物都死了，但恰好有一只小鸟活了下来。

“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分钟都有这类事发生。在历经漫长岁月之后，这些运气特别好的生物就可能再次遇到灾害，但它们同样也有可能再次保持好运。在一次次生与死的调换中，‘孑’诞生了。”

此处只有江川，杜清昼毫不掩饰他的惊诧，“什么？这不合理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生物？‘孑’可以避开绝大多数祸患，说成是自然长子也不为过。从灾祸从诞生，但却又避开一切灾祸，它们的能力仅限于此吗？”

“什么叫仅限于此啊？你这话说的真是……这叫绝处逢生。按照你的说法，‘如’的能力也可以用仅限于此来形容。因为，它们改变外形的能力，只能用一次。”

“行吧行吧，就算这样，但它们的血为什么能燃烧千年？”

“我也不知道，反正事实如此。好了，闲谈结束，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听着就行，不要给任何回复，也不要打断我。即便你不在我身边，我依旧照着你的模样刻画自己，苏醒吧，人鱼塞拉提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