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异常安静，姜晓渔专注于展会工作，顾孟凯没来找她，沈曦也没来捣乱。

今天博物馆有交流特展，来了一批中小学生参观，市电视台派人跟拍，一整天都很热闹。

姜晓渔诧异的是，朱朱竟然带着电视台的临时工作证，跟着节目组跑前跑后。

“你不创业了？找到工作了？”中午休息时，姜晓渔把朱朱拉在一边。

“这算什么工作，电视台实习生没工资。我接了个活，要去台里找点资料。我的公司也不能全靠你养着。”

电视台的临时工卷的要命，朱朱连饭都没时间吃，嘴里叼着三明治干活。

“不犯法吧？”姜晓渔忧心忡忡。

“放心！自从我干了这一行，刑法背得滚瓜烂熟。”朱朱咧嘴笑。

下午闭馆时活动才结束，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张罗着拍张合影。

讲解员和非遗传承人代表站在台阶上，簇拥着一大群孩子站在前面，手捧着彩陶制品。

“我喊开始，大家要笑得开心点！孩子们把手里的作品举高！”

朱朱站在摄影师旁边，拿着大喇叭指挥，拼命烘托气氛。

姜晓渔也站在最后排的台阶上，晚霞中萦绕着快乐气氛，把这几天的阴郁扫空。

夕阳淡淡的阳光里，博物馆大门外开进来两辆警车，蓝白相间的颜色极为刺目。

“姜晓渔小姐代表的顾氏艺术品博物馆，在宝恒春拍上竞拍品，涉及偷逃税款及艺术品走私。我们请你去协助调查。”穿制服的人亮出证件。

偏偏是在电视台的摄影机下，还有众多的参观人群。

执法人员穿过人群走来，孩子们都惊得发愣，其他人也相顾无言。

姜晓渔的脸色发白，勉强镇定着微笑：“这里有很多来参观的孩子，去办公室谈吧。”

“不必了。请姜小姐和我们去局里说明情况。”执法者口吻客气但威严，“我要提醒一下，由于涉案金额太高，我们随时可以采取强制措施。”

这句话说得太大声，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如一颗定时炸弹落地，现场的人霎时议论纷纷。

“顾氏博物馆涉嫌走私艺术品？”

“负责人姜晓渔个人的问题吧？”

“不会！姜晓渔是顾家的人，肯定不可能是个人行为！”

“艺术品走私涉案金额很大的！”

“……”

穿制服的执法者再次强调：“姜小姐，你的情况自己应该非常清楚。根据我国法律，你必须配合警方及税务方面的调查！”

迎面杨柳微风吹来，两鬓的碎发拂过耳畔，姜晓渔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所有的摄影机和闪光灯都照了过来，骤然闪亮的镁光晃得她完全睁不开眼。

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不知情况，围上来想帮忙，却被执法人挡在外围。

“姜小姐，需要给顾总打电话么？”在秘书高声问。

还不等姜晓渔回答，穿制服的人冷冷回应道：“给谁打电话都没有用。希望你们相信法律，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一个人。”

这种时候，还是朱朱见多识广，她跟着摄影机挤过人群，装作抢拍镜头，凑在姜晓渔耳边急道：“肯定是瓷瓶子的问题！你先跟他们去，我马上过去安排！”

慌乱不过是一瞬间，姜晓渔深呼吸强令自己镇定。

她回头看了看乱糟糟人群，跟着执法人上了汽车。

车窗外满是指指点点的人群，闪光灯打在挡风玻璃上，反射出刺目的白光。

……

傍晚的顾公馆的大门口，顾孟凯送沈曦出门。

临近订婚仪式，许多细节需要确认，在顾老太爷邀请下，沈曦每天都来吃晚饭。

二人缓缓走过花园，沈曦的手机来了一条消息，她低头看了一眼，装作随口询问。

“自从那回查账的风波后，晓渔就不再回来？静之得罪了她一次，就这样放不下？这么多天，她都没有陪爷爷吃饭，给爷爷请安，真是太不懂事了！”

顾孟凯只穿了身休闲装，行走中显出云淡风轻的雍容矜贵，他不动声色地轻笑。

“你不知道？晓渔出事了，春拍的税务上有问题。”

“晓渔竟然也会搞这一套？”沈曦不屑地笑起来，“我早该提醒你的，孟凯。宝恒的李识君和晓渔关系太近，她想做暗箱交易，简直太容易。”

顾孟凯表情微动，依旧保持笑容：“李识君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一路靠内幕交易上去的。你和他接触过，也应该了解。”

他的语气很轻，可给人一种琢磨不透的特别气场。

沈曦忽然间觉得有些心虚，缓缓走了几步，掂量许久才笑着开口。

“晓渔和李识君的关系，已经不止是师兄妹。将来他们结了婚，晓渔就不再适合担任顾氏博物馆的负责人，晓渔毕竟是外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止是师兄妹？”顾孟凯收起笑容，停步看着沈曦的眼睛。

沈曦连忙挽着他的手臂，笑不可支道：“你信他们没有好过么？那天在酒店的走廊上，我就怕你发脾气。晓渔醉得一塌糊涂，还和李识君单独相处。你这个做哥哥的偏要闯进去，岂不是自找不痛快？”

沈曦穿的是平底鞋，站在男人身边，气势短了一大截，只能做出小鸟依人的姿态。

听着她说完了这一套，顾孟凯低低俯身，在她耳畔低声告诉：“既然没看到，就别再造谣了。李识君虽然不是好人，还算不上毫无廉耻的畜生。那天晚上，是我在陪晓渔。”

他的每个字都说得极为清晰，一根根针似的扎着沈曦的心。

沈曦沉默地听着，眼睛不由自主眯起来，透出莫名的狠厉。

她下的药是双倍的剂量，绝不可能硬挺过去。

姜晓渔这样年轻漂亮，再有致幻剂的加持，怎会有男人抵挡得住？

李识君竟然放过这种机会，把她交给了顾孟凯！

真是没用的东西！他比十年前还要废物！

沈曦想要爆发，可在顾孟凯的强大气场中，又软弱下来。

她对男人有所图，无法靠强硬达到目的，只能维持贤惠优雅的闺秀气质。

听到男人说“是我在陪晓渔”的时候，她暗中捏紧拳头，强挤出一丝笑意。

“孟凯，晓渔名义上是你妹妹，但她与你没有血缘，你应该懂得避嫌。”

“晓渔是我妹妹，我避不了嫌疑。”顾孟凯淡淡笑道，“如果你不喜欢她，我没有办法。”

两人走到顾公馆大门口，沈曦的司机连忙把汽车开过来。

“沈小姐，请上车。”顾孟凯帮她打开车门。

沈曦优雅地坐进车里，透过敞开的车窗微笑。

“别忘了，晓渔是姜家的女儿。你对他再好，她仍然姓姜。”

车门嘭的一声合上，顾孟凯拍了拍车顶，示意司机开车。

汽车开出巷口，闫锐才站在顾孟凯身边，额头都冒了汗。

“罪名是偷逃关税，数额特别巨大。如果做实了，连带罚款近一个亿。”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顾孟凯站在阴影里，看不出表情和动作。

“是什么东西逃税？”他轻问。

“物品名称没查到，肯定不在春拍计划上。”

“应该是祭红釉壶。”顾孟凯疲惫地眨了眨眼睛，揉了揉眉心：“那是她爸爸的遗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