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颗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当你看到流星出现的时候,其实是你想念的亲人们,怕你找不到他们,在吸引你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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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西风也和夏迪同时回头,西风对林峰和包赟同居一顶帐篷一直犯着嘀咕,说不担心是假话,而且打眼看去,林峰的样子着实不太精神,于是赶紧问道:“昨晚,没事儿吧?”
夏迪冷眼瞥过去,看林峰如何应对,只见肿着两个大眼泡的林峰愣了一下,遂回答道:“没事儿,就是没有睡好。”
包赟今天心情却相当不错,他自觉说服林峰认祖归宗的任务已经完成,一脸的阳光灿烂,此刻便慈爱地看向林峰,揉揉她的头发,接口道:“那就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
这一幕太惨不忍睹,夏迪沉下脸来,一分钟也不想停留。耳边却传来陈西风做主说等这二位寄完明信片一块儿回去,心情更加烦躁。
在等待的时候,夏迪耳朵里还灌进不少这二人的窃窃私语,比如包赟边翻看林峰写好的明信片边问道:“徐安妮我知道,那这张晓菱,刘爽,都谁啊?”林峰自由自在惯了,对冷不防多出来的兄长式关心并不领情,于是回答:“干嘛?查户口啊?都是大学同学而已。”
可是听在夏迪的耳中,却生了歧义,完全变了个味道。
四人结伴往回走的时候,夏迪一直保持沉默,对林峰的搭讪也总是不咸不淡地用单音节给予回应。快要走到大本营的时候,终于成功地让林峰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但她此时已经自顾无暇,昨晚上包赟果然一招致命,让自己洞悉了父母往事的前因后果,同时也和包赟一起,做出了离开西藏,尽快返回北京的决定。
林峰看着夏迪的后脑勺,心里忽然有些难受,原本以为能在他的生命里至少留下一段共同登山的记忆,原本以为默默地陪伴与同行,在离开时并不会伤心,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自此别后,天高水长,后会无期,林峰就难过得不能自已?
于是林峰还是厚着脸皮又追上夏迪,小声道:“待会儿你有空吗?我有东西给你。”
夏迪连头也没抬,继续往前走:“什么东西。”
林峰涨红着一张脸:“我上次答应送你的生日礼物?”
夏迪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峰的局促,只是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再无多语。
返回大本营之后,林峰趁包赟去和陈西风摊牌,提出要离开登山队的要求时,也避开众人耳目,在其中一顶行军帐篷里,找到独自一人躲着听歌的夏迪,并把手中的画册递过去:“这是答应补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其实还没有画完,不过我怕将来没机会了,只好现在给你。”
夏迪把耳机从脑袋上扯下来,漫不经心地接过画册,翻开第一页便有些发懵,又是一幅四格漫画,第一张图是一只狐狸坐在面包车里,冲旁边小轿车里面的兔子竖起了中指。
第二张图是小面包车和小轿车你追我赶。
第三张图是两车追尾。
第四张图是兔子目送狐狸开着小面包离开,狐狸居然还吹着口哨,旁边还有内心独白,也就四个字“哈哈哈哈。”
夏迪抬头迅速看了一脸期待的林峰一眼,心里五味杂陈,于是继续往下翻,这一页也是四格漫画,画的是狐狸与兔子攀岩偶遇,再下一页画的是雨夜修车,画风依然简单而又生动,可爱而又诙谐,如果不是现在的心境,夏迪一定会忍俊不禁的。
但是此时的夏迪却止住了继续往下翻的动作,把画册合上,便随手放到一边,似笑非笑道:“有意思。”
林峰理解错了夏迪所谓的“有意思”的涵义,整张小脸都变得光彩夺目,于是急切道:“你喜欢吗?喜欢就好。”面前的夏迪却愣愣地看看她,忽然轻轻笑了:“林峰,你是不是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围绕着你转悠,所有的人都喜欢你?”
林峰慢慢收敛笑容,不解地抬眼看向夏迪,有些莫名其妙,只听他又道:“你对谁都挺好的,对谁都仗义,还喜欢挖空心思做讨好别人的事情。”
林峰渐渐听出了夏迪言语中的恶意,不由得挺直了背脊,凝视着夏迪的眼睛,艰难道:“你什么意思?”
夏迪挥了挥手中的画册:“难道不是吗?从我第一次见你,你就总惯着那个叫徐安妮的,后来又有一个叫萧萧的,你还英雄救美来着。嗯,还有包赟……”夏迪顿了顿,他实在是没法说出口我还看见你们拥抱来着,也没法直截了当地说,你怎么男的女的都招惹,到处招猫逗狗。所以只能隐晦道:“嗯,其实你对我也不错,难为你还费了这么多功夫,画这些画,当成礼物送给我,我真应该感激涕零!”
林峰这回算是完全听出了夏迪的言语中的讥讽,脑子里的血一阵阵往上涌,面前的夏迪不复往日的亲和,正一脸讥笑地看着自己,她深吸一口气,艰难道:“我原本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夏迪淡淡道:“那你的好朋友可真够多的,我就不掺合了。”
林峰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是她在难过和愤怒之余,还是强撑着自己对夏迪反击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我送你礼物你还找茬骂我,我怎么得罪你了?”“话一开闸,林峰就完全忍不住了:“你丫有什么了不起,脾气又烂心眼又小,从来也不考虑周围朋友的感受,还抢身边朋友的女朋友。”
此话一出,二人也都是一愣,夏迪看向林峰,沉声道:“我怎么抢别人女朋友了?”
林峰“哼”了一声:“你就是抢了。有一年陈西风回老家的时候,给我看过一张女孩的照片,他说这是他的女神,他还说,……”
“还说什么?”
林峰正要开口,帐篷外忽然有人喝到:“林峰!”
林峰听出是陈西风的声音,顿时心虚得闭嘴,从外面走进来两个脸色都不太好看的人,一个是陈西风,另外一个,却是包赟。
包赟狠狠地看了夏迪一眼,转头却示意林峰跟他出去,林峰只好尾随着包赟往外走,走到一个包赟确信谁也不可能听见的空旷地儿,终于开口道:“你还真喜欢那小子啊?”
林峰抿了抿嘴唇,既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包赟想起刚才听见的夏迪和林峰的对话便满腔怒火,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很是不爽,他完全不管是自己先挑头捉弄夏迪的,只是愤愤地想:“你小子狂什么狂?我家林峰喜欢你那是看得起你,给你脸你还不要,以后找机会弄死你!”
不过这些话他都只是在心里琢磨,有更重要的事儿要和林峰商量:“刘涛病得很厉害,陈西风正安排司机和向导,要送他回拉萨了。”
林峰顿时有些明白:“那要是我们也走,他们的人手可能就不够了。”
包赟点了点头:“我一看这情况,就没提这事儿,还是回来先和你商量。”
林峰倒是松了口气:“你没提就好,要不显得太不仗义。”
包赟看看林峰,继而又道:“反正就算回北京,你也不可能马上就走,我会给家里打电话说一声的,让他们先做签证的准备工作,比如让David先把担保函从英国寄过来。”
林峰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帐篷里剩下的二人也是气氛诡异,夏迪正紧盯着陈西风问道:“林峰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陈西风迅速否认:“那时候她就一小屁孩,知道个屁,你别理她胡说八道。”说完后又赶紧岔开话题:“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你们一块儿来的那个刘涛,我看快扛不住了,需要马上派人送他回去治疗。你能联系上你哥和孙总他们吗?让他俩赶紧回来,走之前总得见一面。”
话音刚落,孙立明和夏刚就掀帘进来,让陈西风顿时松口气道:“你们终于回来了,赶紧跟我来,再不把刘涛送到医院去,我看他得交待在这儿了。”
生命永远高于一切,这是不容置疑的。当陈西风把人员都安排好,送刘涛返回拉萨,其他人还是该干嘛干嘛,没有丝毫影响。除了林峰再也不拿正眼看夏迪一眼,永远只和包赟窃窃私语。
晚饭托夏刚和孙立明的福,他俩从定日县返回的时候,不忘犒劳在大本营苦哈哈的兄弟们,打包了一大堆饭菜回来,所有的人围炉联欢,算是给明天即将开始的向文女峰正式进发鼓劲预热。林峰也助兴给大家炒了一锅腊肉炒洋葱,最具小资情调的包赟打算给大家做个拔丝苹果,很仔细地把仅有的几个苹果削好皮,切成块,折腾了很久熬糖,却沮丧地发现糖无论如何在高海拔下也融化不了,就算烧糊了冒烟了,也压根拔不出丝来,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包赟最后把黑乎乎地一坨放进碗里,人人嫌弃不说,连尼玛都只嗅了一下,便扭身寻找下一个目标。包赟愤然批判大家:“你们真是糟蹋粮食,要是把你们饿上两顿,一定觉得这是美味佳肴,好吃得不得了。”
这一点陈西风倒是同意得很:“是啊,从前有一次,就我和夏迪两个人去徒步拉练。走了快一天,到最后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
夏迪抬眼看向西风:“你怎么什么都说?”
陈西风呵呵一笑:“这有啥,逗大家一乐。”
夏迪不忍猝听,趁陈西风又眉飞色舞地讲起当年勇,自己默默地离开位置,钻回自己的小帐篷里。
可是空旷的大本营隔音效果实在不太好,还是能依稀听到陈西风在那里讲段子:“我们饿得不行啊,就翻随身携带的垃圾袋,火腿肠也只剩皮儿了,饼干也只剩一个空袋子,咦,倒是八宝粥的罐头没有吃得很干净。”
夏迪躲在帐篷里无奈地笑笑,听陈西风继续道:“可是我们也分不清楚哪个罐头是自己吃的,哪个罐头是对方吃的。于是都有些拉不下脸皮来提议。后来还是我大义凛然地胡乱指了指:这罐是我刚才吃的,我记得。然后我俩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便不管不顾地各自拿起一个罐头,把里面剩余的部分再重新刮掉吃下去,连盖子上粘着的,都添得一干二净。”
外面传来大家的一阵哄笑,夏迪在帐篷里翻着白眼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明明是我提的。”
欢笑之后,陈西风组织大家按照藏族煨桑仪式,燃起篝火、撒糌粑和青稞酒,为整个登山的过程和队员祈福。陈西风的手下个个都很强悍,完全不惧高原反应开始斗酒,连达瓦都把酒倒在一个小碗里,招尼玛过来舔舔。北京来的夏刚孙立明等人却一口也不敢沾,只能笑呵呵地看着乙方众人喝酒,喝完酒还唱歌,一首又一首。
夏迪听着外面金曲不断,却常常伴以联唱或者合唱的方式出现,正想也出去掺合,眼睛瞥到帐篷里随便扔着的那本画册,心念一动,又捡起来一页一页翻看。
此刻静下心来细品,又和白天状态完全不同。原来除了前面三页以外,后面还画了不少,比如耳机风波,再比如箭扣长城,接着是打靶扬威。一页一页,全是狐狸和兔子,演绎着自己和林峰所有的故事,尤其是箭扣长城部分更是重中之重,还分上下两个部分,不但有夜间在树林中的偶遇,还有第二天日出时两个人的合影,以及自己拗出的耶稣造型。
如果说从前那页单张的四格漫画让夏迪对林峰刮目相看,只觉这孩子多才多艺。那今天这十多页的四格漫画,却让夏迪心潮跌宕起伏,脑子里也把自己和林峰相处的一幕幕情景重现,有些原本已经淡忘地也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越琢磨便越不是滋味,就算林峰想把所有的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那也不至于这么费心费力,还是说,他只这么单单对自己。
夏迪发了会儿呆,便钻出帐篷,慢慢往熊熊燃烧的篝火方向走去,林峰那张被火光映得通红的脸庞如磁石般吸引着夏迪,他有些犹豫,但还是站在了林峰身边,眼角余光看见林峰也被大家带动,摇头晃脑地在唱着,果真有些五音不全:“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几乎唱出了所有未婚男青年的心声,于是大家都投入到里面倾情合唱,唯有夏迪在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林峰,林峰的眼睫毛在火光照映下微微颤动,像一把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在脸上投射出一片晃动的黑影。夏迪察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于是赶紧回过神来,也跟着众人哼哼这首《爱江山更爱美人》,边哼边妄图将旁边的林峰的声音轨道带入正途:“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来呀来个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此时林峰却听出了身边夏迪的声音,扭头看他果真站在自己身边,还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林峰脸一下子耷拉下来,心道“你刚骂完我又跟没事儿人一样跑我旁边站着,神经病啊!”林峰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后终于对夏迪道:“你把画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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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这歌是真的唱不下去了,憋半天之后终于对夏迪道:“你把画还我。”
夏迪却没有想把画册还给对方的念头,可一时也没想好如何应对,只好装没听见。林峰看自己的话如石沉大海,心里越发生气,便朝夏迪走近一步,加重语气道:“你不是讨厌我吗?那你就把画还我。”
夏迪没法再装了,只好迎上林峰的眼神,慢吞吞道:“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
林峰愣了一下,但转念一想便更加气急败坏,眼前这人怎么跟天气一样变化无常,明明下午刚讽刺完自己,现在却一点也不认帐。
夏迪大脑里也在快速运转,正琢磨如何遣词造句缓和或者修复一下关系的时候,不远处的包赟却注意到林峰和夏迪之间的异常,赶紧几个大步走过来,揽住林峰肩膀,问道:“峰子,没事儿吧?他又欺负你了?”
林峰比夏迪厚道多了,虽然憋着一肚子闷气,但也不至于冤枉对方,于是愤然摇头。包赟“哼”了一声:“没有就最好。”一边说一边揽着林峰肩膀将她带离夏迪身边,不时还耳语几句。
两个人就这样直接把夏迪给无视了,导致夏迪再次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有打算与林峰握手言和的念头。
篝火的另一侧,孙立明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想了一会儿便对身边的夏刚道:“明天就正式进山了,待会儿你把咱们的人都叫到一块儿,我有话要说。”
说是咱们的人,其实也就这哥几个。人聚齐之后孙立明便直接进入正题,对包赟道:“刘涛生病回拉萨了,我们需要另找人留守在大本营,所以明天你就不跟大部队进山了。”
包赟张了张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凭什么是我啊?你们把我忽悠来了,就在大本营到此一游啊?!”
孙立明不耐烦道:“我们没有忽悠你,本来也是你死皮赖脸非要跟着加入的。”
自己想离开是一回事儿,被别人淘汰又是另一回事儿,所以包赟老大不情愿,赶紧搬救兵,冲夏刚道:“哥,我不同意,我也要跟你们一起。这大本营不一定非得有人才行啊?再说了,就算留人,那个藏族老头也行啊,他不是残疾了吗?估计走不动吧?”
夏刚赶紧制止住包赟的胡说八道:“你别乱说,嘎玛是非常有经验的登山向导,我们离不开他。”说完这个又扭头冲孙立明道:“包赟必须留下吗?这大本营也没什么重要东西,现在又是登山淡季,空着也没事儿吧?”
话虽这么说,孙立明却另有计较,他把目光从包赟身上转移到林峰身上,继而又重新转回来,对包赟再次开口:“你和林峰两个人,必须留下一个,我当然更希望带你进山,但是林峰从各个方面看,不管是登山还是给我打狂犬疫苗针,都比你更有用,所以只有你留下了。”
包赟和林峰对视一眼,更疑惑了:“那凭什么就是我们俩啊?其他人呢,对了,这不还有夏迪吗?他留下也行啊。”
孙立明被包赟缠得不耐烦,实在是忍不住了,干脆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要不是是人手不够,你们几个我全都想扔在大本营,谁也别跟着。”孙立明停顿一下,看着包赟道:“你有什么不服气的啊,就你和林峰天天腻腻歪歪,这是干嘛呢?!虽然我对你们性取向没什么兴趣,但是如果造成全队人员思想波动,那就是大忌。”
这几句话一出,所有的人都静默下来,夏刚本来就一直在犯嘀咕,夏迪是把自己整个人都置于角落的阴影处,看不清表情,唯有包赟和林峰面面相觑。
好半天之后大家还是无人说话,包赟终于有些抓狂:“什么情况?你们不会真那样想吧?”
孙立明翻着白眼懒得搭理,夏刚表情煎熬,夏迪好像还是低头垂首,只有林峰一扫众人的表情,才隐隐明白点什么,于是认真地回应他:“他们可能真的那么想。”
包赟挠挠头,道:“其实你们要是不问,我也会向大家宣布的,不过既然大家对我们有看法,哎,峰子,看来咱俩之间的秘密,必须公诸于众了。”
此言一出,林峰有些诧异,包赟冲她使了一个无妨的眼色,她也就认命了,心道说就说吧,总比被大家误会更好,大不了换成自己驻守大本营。孙立明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大老爷们儿别磨叽,有屁快放。”
包赟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缓缓开口:“好吧,我还是告诉大家吧,林峰的确和我有超乎常人的亲密关系。”
房间里的空气顿时凝滞了,所有人都保持沉默,但却纷纷与其他人做无声的交流,比如孙立明立即冲夏刚甩了一个“你看你看,我说对吧!”的眼神,夏刚皱着眉头,各种恨铁不成钢。再比如林峰也是冲着包赟吹胡子瞪眼,眼神里全都是“你有意思没意思怎么又把大家往沟里带的”鄙视。如果说有例外,那就唯有夏迪一动不动地置于帐篷里灯光照射不到的区域,就好像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的模样。
包赟接收到林峰传递过来的谴责的信号,咧嘴笑笑之后,才接着又道:“不过你们还是想错了,并不是你们想象中那样。”一边说还一边看向夏迪,就连一直都没什么反应的他也迅速抬头看向自己这边,包赟顿时就有些满足,孙立明却受够了包赟的大喘气,翻着白眼:“赶紧说,那是哪样?!”
包赟满足之后便不再吊大家胃口,施施然道:“我和林峰,其实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所有的人都觉得被他耍了,齐齐“靠!”了一声,就连夏刚都听不下去了:“你武侠小说看太多了?”
孙立明也道:“你这蒙谁玩呢?!”想想便扭头直接问另一位当事人:“林峰,你来说吧,你俩老家不是天南地北的吗?他怎么可能是你哥?”
林峰这才明白包赟走的是选择性坦白的路数,于是点头道:“他没骗你们。我妈妈叫吴虹冰,他妈妈叫吴虹雪,是一对儿双胞胎姐妹。”
其他人还在琢磨林峰这话的涵义,角落里的夏迪却在电光火石间彻底懵住了,他赶紧仔细打量包赟和林峰二人,真要往这个方面想的话,原来眉目的确有几分相似。吴虹冰这个名字极其耳熟,对,就是那个画家的名字,他迅速想起了林峰跑进去看过的那个画展,还想起了在林峰房间里看到的关于吴虹冰的剪报,所有的事情如冰雪消融一般,渐渐清晰明朗起来,夏迪脑海中融会贯通之时,连带着眉目也逐渐舒展。
包赟眯缝着眼睛一边观察大家反应,一边继续道:“你们难道不知道我妈妈的名字?好吧,就算不知道,那总记得我妈姓吴。我们两家失散多年,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还是因为咱们上次去箭扣长城拉练,晚上我带林峰回家吃饭,结果这才发现是一家人。”
“也不是要故意瞒着大家,原本早就想和大家说的,不过因为我们家里的一些陈年往事,林峰这小子不肯相认,赌气自己跑回老家了。”
“这次好不容易在拉萨又碰上,我一直做他思想工作来着,好不容易做通了,你们却把我们想歪了”说完这句就自顾自地“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可笑了几声之后却发现没有人配合,于是只好停顿下来。
夏刚和孙立明交换了一下眼神,还是孙立明出头做了这个恶人:“你他妈早说不就完了吗?弄这么大一个乌龙,搞得大家都分心。”夏刚也附和道:“孙总说得对,不要以为高海拔登山跟郊游一样轻松,这是不能拿生命开玩笑的事儿,咱们不但要齐心协力,还要全力以赴。”
包赟顿时有些委屈:“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其实家里希望我早点带林峰回北京,给林峰办赴英签证的事儿,可是刘涛这一病,咱们人手骤减,我们还是以大局为重,都没敢和大家提回去的事儿。”
林峰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忽然就觉得夏迪正看向自己,当她终于扭头看向对方时,却看见夏迪明明只是皱着眉头,翻看他面前一个公共背包里的东西。
那边孙立明还在没好气道:“那你觉得我们还该谢谢你了?”
包赟正色道:“那就不用了。”
孙立明懒得和他再掰扯,于是提高声音对大家道:“好了好了,今晚到此为止,我最后再问一遍大家,有什么需要提前告诉大家的,有什么心结需要解开的,就赶紧趁现在说出来,从明天开始,谁也别和我整这些幺蛾子,听见没有。”
大家表情各异,但都齐齐点头。夏迪却忽然举起一本从面前背包里找出来的花花绿绿的杂志问道:“这是谁带上来的啊?”
这杂志的封面写满了日语文字,当然比文字更醒目的是穿着比基尼做着撩人姿态的美女,所有人的注意力瞬时就被这本写真集转移了,林峰无语地看着这帮家伙挤在一块儿研究,还交头接耳道:“长得不像苍井空啊?”“什么不像,完全不是啊。”还是夏迪慧眼:“这多明显啊,明明是小泽玛丽亚嘛。”孙立明赞道:“谁这么有眼力见儿啊,带这个打鸡血的东西上山。”
包赟避开林峰鄙视的眼神,冲孙立明谄媚道:“当然是我啊。”
夏迪趁大家不备,一把将画册再次抢到自己手里,边说边往外走:“我先发现的,今晚归我了。”
所有人都起急,孙立明当然不干,作势欲追,和夏迪同处一个帐篷的夏刚却拦住他笑嘻嘻道:“今晚归我们,明天归你。”
孙立明很是郁闷:“明天就开始登山了,归我干嘛?我又不是铁打的,到晚上还能保持体力。”
林峰完全无法直视这帮家伙的色欲熏心,脸色极其难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包赟还雪上加霜地冲夏迪背影喊道:“嗨,哥们儿,你确定你真需要那本写真吗?”
夏迪都走到帐篷外了,又返身回来,站在帐篷门口,不轻不重地拖长声音慢悠悠道:“我当然确定了。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小泽大波正好解馋。”
这话一出,除林峰以外的所有人都冲着夏迪的背影嗷嗷乱叫起来,孙立明更是奋力拼搏想追上夏迪,可惜被夏刚果断拦住。包赟站在林峰身边,轻声道:“看看吧,他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林峰“嗯”了一声,同样轻声道:“你们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第二天一早,当从定日县过来的牦牛和牦牛工也全部到岗之后,林峰和包赟被孙立明错认为同性恋的笑话便迅速传到陈西风耳中,他也豁然开朗了,自嘲地笑笑:“怪不得。”
夏迪神清气爽地站在他的对面,做整装待发状,此时也诧异道:“什么怪不得?”
陈西风顺嘴道:“怪不得林峰同意包赟和他睡一个帐篷。”说完便有些后悔,对面的夏迪果然疑惑道:“睡一个帐篷怎么了?”
陈西风知道自己说秃噜了嘴,赶紧找补道:“他这人比较各色,不喜欢有人和他同屋睡觉,更别提睡一个帐篷。”
夏迪不以为然:“还好吧,我有天跑他房间睡觉来着,他也没说什么。”
陈西风目瞪口呆:“你,你,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
夏迪想想:“就是我到拉萨的第一天,你那呼噜打得地动山摇的,我跳河的心都有了。然后就只好去林峰房间睡觉。”说到这里夏迪忽然忆起林峰第二天那张憔悴的脸,轻声道:“我现在想起来,可能因为我去打扰的缘故,他那晚估计真的没有睡好。”
陈西风闭嘴不发一语,心里却各种思量,适逢对面有几个人摇头晃脑地走过来,夏迪和陈西风对视一眼,各种惊奇,夏迪看着夏刚道:“什么情况?”陈西风也问道:“就穿这么点儿,你们不冷吗?”
包赟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这不废话吗?当然冷。”
在这种零上只有十来度的气温条件下,包赟、林峰,甚至包括夏刚都只是穿着一件长袖T恤,T恤上还印有某国内知名企业的Logo,一同陪着走过来的孙立明举着相机不耐烦道:“赶紧拍赶紧拍,我们该出发了。”
林峰赶紧把手里的一件T恤冲陈西风一扬:“西风哥,你也换上吧,三个人有点少,还是四个人比较好。”
原来这事儿林峰是始作俑者,她忽然想起还有一件正经事情没办,以前给学校登山协会拉过一批T恤衫的赞助,对方提出的条件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就是需要同学们穿着印有这家公司的Logo的T恤照几张照片,最好还得有巍峨雪山做背景,比如珠穆朗玛峰这种。
她想想虽然自己毕业了,但也最好不要食言,于是从今天早上起来就拉壮丁,包赟自然会是言听计从,夏刚也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只不过抱怨自己会不会太老了一点,孙立明却是断然拒绝:“我堂堂上市公司老总,不可能穿印有其他公司Logo的衣服。”
夏刚揭他老底:“你不才刚递材料,八字没有一撇。”
“我擦,那也得防患于未然。”
所以结果便是孙立明答应做摄影师,林峰下一个拉拢目标自然是难度较小的陈西风,可就在此时,牦牛工和陈西风的手下为了每只牦牛可以驮多少公斤的货物起了纠纷,陈西风只能赶紧过去解决。所有的人都看着夏迪,林峰蠕动了一下嘴唇,但还是没有说出口拜托他穿上最后一件T恤的话,冻得缩成一团的包赟在旁边着急了:“夏老二,现在只有你了,赶紧赶紧。”
夏迪看一脸别扭的林峰一眼,还是转头冲包赟道:“那你把衣服给我。”
所以当四个人都穿着一色的长袖T恤,站在蓝天白云之下,衬着远处巍峨的珠穆朗玛和秀丽的文女峰,孙立明看了看镜头里英姿勃发的四个人,不禁骂道:“靠,你们几个看起来还挺有模有样的,夏总装嫩装得很成功嘛,一个字:帅。”
包赟左看右看一下,迅速往脸上贴金道:“当然帅了,京城四少嘛。”
夏刚也笑了,冲孙立明道:“你也过来和我们照一张,大不了我们来个京城五少。”
孙立明摇摇头,继续摁着快门,嘴里不屑道:“No,No,我才不想当什么少爷,像我这样的,只可能是大爷。”
林峰迅速轻声接了一句脏话:“去你大爷的。”
夏迪在旁边却传来低声闷笑,让一边的林峰很是抑郁,有的人怎么就这么以自我为中心,不管别人死活,想翻脸就翻脸,想和好就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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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全队人马整队完毕,除了将其中一顶大的行军帐篷和少量物资留在大本营,其他的全都拆散打包,捆在牦牛的背上,正式向文女峰进发。按照陈西风原定的计划,今天他和他带领的登山向导会直接攀爬到海拔6000米左右的绒布冰川上,争取建好前进营地(ABC),应该说这条路线是整个登山过程中相对平缓的一段,地势起伏并不算陡峭,唯一的障碍就是会两次穿越绒布河,以及日益稀薄的空气带来的高原反应。
原本是同时出发,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体能的差距,人们按照甲乙两方自动分成了两队。向导嘎玛身残志坚,和陈西风他们一起,带领着牦牛工和四头驮运货物的牦牛走在前头,牦牛工还带着两只看护牦牛的藏狗共同上山,导致尼玛甚为兴奋,撒着欢地围绕着尽忠职守的两只藏狗转圈兼狂吠。看在人们眼中简直就是时而谄媚时而傲娇,甚至引发了对于尼玛狗德的大讨论及吐槽。唯有孙立明看看远处尼玛活蹦乱跳的身影,再打量前方同样甚为活跃,在林峰身边不停聒噪的包赟,便喘着粗气对夏刚道:“这包子属狗的吧?和尼玛一个德行。”
夏刚笑了笑:“包子的体能原本是我们之中最差的,没想到他的高原反应几乎没有,所以海拔越高,对他反倒有利。”他更关心的是孙立明的状态:“怎么样?还能坚持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这几年被酒色财气侵蚀的孙立明颓然把背包卸下,就地坐下后对夏刚道:“不行,走不动了,我必须缓缓,你让他们几个先走吧。”
就这样,整只队伍越拖越长,渐渐分为三个部分,嘎玛和陈西风等人打头阵,夏迪和包赟林峰居中,只有夏刚陪着孙立明走在整只队伍的最后方。
包赟看夏迪是不紧不慢地走在自己和林峰身后,不由得犯着嘀咕,小声问林峰道:“他不和他哥在一起,跟着我们干嘛?”
这话同样是林峰想要问包赟的,夏迪好像把昨天的过节忘得一干二净,几乎是沉默地陪伴着自己和包赟同行,偶尔投射过一两道目光,也是神色清明,完全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她只有苦笑着摇摇头,心道爱谁谁吧,反正和我没什么关系。
包赟还有疑问:“夏老二是不是在背包里藏什么好东西了,怎么比我们多一倍的样子?”
这点林峰也早就注意到了,夏迪的背包是全体成员中最大的一个,不过倒没看出对夏迪有什么影响,走起路来还是不急不缓的模样。
由于山路曲折,几个小时之后,三队人马已经相距越来越远,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的身影,此时夏迪包赟和林峰三人的体力也开始不支,前进步伐逐渐放缓,所以当他们沿着绒布河前行,却忽然再也找不到沿途牦牛留下的牛粪标识,自己按照地图上的标记点妄核对半天,却发现到处都是残垣断壁,无法过河,不由得一阵傻眼。
可能是到了信号的盲区的缘故,对讲机里也失去了先遣部队的消息,三个人只能自己寻找一处缓坡来跨越绒布河,但是寻寻觅觅半天,这个计划还是落空了。
包赟虽然高原反应不强,但是体力还是最弱的,正当他想打退堂鼓之际,夏迪却驻足停下脚步,看了林峰一眼,难得开口道:“要不就这儿吧?!”林峰犹豫了一下,看一眼技巧欠佳的包赟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包赟有些不可置信,他低头看看面前奔腾不息的绒布河,再衡量了一下夏迪提示的方法,原来自己将由岸边这块角度快接近直角的冰壁下降到底部正下方的矗立于湍急的绒布河之中的巨石之上,才有可能顺利过河,他眼前一黑,直接就绝望了,不禁喃喃道:“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我想回大本营。”
夏迪和林峰都没有理他,虽然两人并没有眼神上的交集,却各自都一边从背包里找出登山绳,一边观察地形。还是夏迪率先找到了岸边一块巨大的石头,正好可以用来打结和做上方保护,于是迅速拿出登山绳进行绑定,他连头也没抬,便好像依然能听到林峰的心声,背对着林峰道:“一根绳子就够用了。”林峰无奈地撇撇嘴,只好把已经拿出来的登山绳放进背包里。
依然是夏迪身先士卒,第一个利用绳子,脚蹬着冰壁做着支点下降到巨石之上,下降之后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继而便站在那儿,冲二人喊道:“冰壁很滑,动作慢一点,对了,包子你先下来。”包子虽然胆怯,但却不忍心把林峰放在最后,扭头对林峰道:“要不还是你先下。”
林峰摇摇头:“我没事儿,我在上面帮你看着绳子,夏迪会在下面接应你。”
包赟的动作比夏迪自是要笨拙许多,但也算有惊无险,在夏迪的接应之下,终于成功地下坠到河面的那块巨石之上,夏迪对包赟道:“这儿不安全,你先过河吧。”
包赟甩开夏迪的手,看看还在对面的林峰一眼:“我不,我等林峰下来再说。”
夏迪看看这方寸之地,心道你可真会添乱,但他虽然心中腹诽,嘴里却还是什么话也没说,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等到林峰慢慢下坠到接近底部时,便不再等待,转身自己先行过河。
当林峰最后一个落到巨石之上,包赟却不忘大声说夏迪的坏话:“夏老二真没有义气,自己先走了。”
林峰也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她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抱怨,于是并没有吭声,眼角余光却好像看到夏迪正默默看向自己。
过河之后三人都累得够呛,或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或者席地而坐,半个小时之后才渐渐缓解过来,林峰还拿出相机对着刚才险峻的地势拍照留念,包赟在一边甚为后怕地发表感慨:“这也太吓人了,难道我们回来的时候还要走这儿?”
林峰还没开口,一边的夏迪却先行开口道:“不一定,这个冰壁已经不结实了,可能因为河水长期的冲击,水面下的部分几乎全被冲走,而且接近水面的许多地方也已经出现了裂缝,我担心很快就会断裂。”
林峰心中一动,只听夏迪忽然又道:“我们刚才站的那块石头也被冲刷得千疮百孔,风化也很严重。”夏迪停顿了一下,看着远处连绵不断的山峦,轻声道:“所以同时承担三个人的重量,我担心会出问题。”
林峰愣了愣,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狐疑地看着已经转头看向远方的夏迪的侧影:“他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解释?”这一看之下,林峰又有些挪不开眼珠,虽然高原强烈的紫外线开始在他的脸上留下些许痕迹,但阳光的投照使夏迪脸上明暗不一,却让林峰看到一个最完美的轮廓剪影,让林峰一时为之失神,直到包赟重重地咳了一声,才赶紧收回眼神,眼观鼻鼻观心。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上下都需绳索。”在包赟的大声吟唱之中,三个人再次往前进发,过河之后却相对比较顺利,到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终于抵达了先遣部队提前为后来者设置的一个简陋的C1营地。号称是C1营地,实际只有一顶可供休息的野营帐篷。此时对讲机也恢复了正常,夏迪如愿和陈西风联系上了,原来他们建好供后来者休息的C1营地之后继续往上,打算今晚将前进营地(ABC)也突击完成。
夏迪征求林峰和包赟的意见,是继续前进追上大部队还是干脆今晚就在C1停留。三人这次倒是意见统一,决定将C1留给夏刚和孙立明,全票通过继续前行。林峰虽然和大家的意见基本统一,但也有疑问:“西风哥说从这儿到ABC已经不远了,大概要走三个小时,但是我们现在体力不支,可能时间会更长。
夏迪看看包赟又看看林峰,也点点头,想想后问道:“你们背包里有睡袋吧?”
林峰和包赟都点头,但是林峰还是有顾虑:“如果不能顺利抵达ABC,需要在外面露营的话,接近6000米的海拔,光靠睡袋我们估计还是会冻僵。”
夏迪点点头:“嗯,当然还需要带帐篷,放心吧,我的背包里有。”
林峰“啊”了一声,心道怪不得夏迪的背包比别人的都大,原来连帐篷都装着。不过她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回应夏迪,只是琢磨最好还是能连夜赶到ABC,以免三个人挤在一顶帐篷里。
夏迪等人略作休息,匆匆果腹之后便继续挑战自己,往ABC方向前行。可是连续一天的行走还是让三个人的体力快速下降,明明是按照陈西风的话说“不远,可能三个小时就能走到”的距离,但在此时筋疲力尽的人的眼中,却像永远望不到尽头一样。
夜色如期而至,寂静而又空旷的山峦里只有几道电筒的光亮。伴着绒布河永不止息的轰鸣,三个人的体力透支几乎到了极限,就连最为聒噪的包赟除了哼哼,已经很久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包赟已经开始后悔自己逞匹夫之勇的登山决定,所以当包赟看见前面这块山脊下相对平坦的地儿时,便直接把所有装备扔在地上,自己就地一躺:“你们要走就走吧,反正我是一步也动不了。”
林峰和夏迪对视一眼,林峰轻声道:“咱们走了多久?”
夏迪看看表:“四个小时吧。”
包赟顿时不干了:“不是说三个小时就可以走到吗?西风这不是遛人玩嘛!”
林峰耐着性子给他解释:“他们体能强,高原反应轻,所以是三个小时,我们慢点很正常。”
林峰从背包里取出巧克力,想再次激励包赟的战斗力,却遭到包赟的拒绝:“我又不是尼玛,给块骨头就跟着走。”
夏迪环顾四周,倒是觉得此处背靠山脊,三面都有遮挡,是个不错的驻营所在。他用对讲机和陈西风联系后,便轻声对林峰道:“其实这儿离ABC不远,但还有一处需要过河的地方,太晚了的确不安全。所以咱们今晚就这儿吧,不走了。”
包赟是举双手双脚赞成,林峰也只能无奈同意,心里却暗暗有些发愁,也许所有前期的顾虑和担心到最后都会变成现实,这三个人挤在一堆儿睡觉,总会穿帮的吧。
包赟是完全瘫在一边只剩喘气的份儿,林峰眼睁睁看着夏迪从背包里取出帐篷睡袋不说,还有防潮垫等等其他野营必需品,心道怪不得夏迪的背包比所有人的都要大,快要赶上机器猫的口袋了,像个百宝箱一样。
当然这些琢磨也只是琢磨而已,夏迪和林峰几乎没有语言上的交流,但却默契地快速将帐篷搭好,包赟是一点力气也没使,只是在一边有气无力地指指点点,还第一个钻进帐篷内,居中率先裹着睡袋躺好,对第二个也挤进来的夏迪歪歪头:“你,睡左边。”
夏迪有些莫名其妙,但转念一想才明白包赟的用意,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跑到左边躺好,可是好半天林峰也没有进来,包赟用残存的力气喊了两声,无人作答,只好把头转向夏迪:“我是完全动不了了,你出去帮我看看,林峰在哪儿?”说完这句就晕沉沉地兀自睡去。
夏迪很难得没有和包赟唱反调,又裹着羽绒服钻出帐篷外,环顾四周却并未看见林峰身影,只好走出这个山凹部分,果然发现林峰正倚在一块儿大石头的边上,头上戴着耳机,一动不动地仰望星空。
夏迪默默地走到她的身边,也抬头望去,站在海拔接近六千米的位置,让星空更加一览无余,漫天灿烂的星光和远处云层中时不时迸发的闪电,让一切都致美致奂。林峰却并无察觉身边多了一人,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仰望星空,忽然头上耳机被人一下子摘走,还有人轻声道:“你这回找到天蝎座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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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峰先是一愣,随即听出是夏迪的声音,但是她却没兴趣和他搭话,只是含糊地嗯嗯了一两声,起身便想离开。
这脚刚抬起一只,还没迈出去,却有人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林峰的身体一下子呆滞在原地,震惊之余,她有点不知所措,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林峰恢复神智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夏迪的手甩开,沉声道:“我今天又没做讨好你的事情,你拉我干什么?”
林峰的反应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夏迪也听出了林峰的弦外之音,于是轻轻地笑了,这个笑声听起来不是那么欢快,好像掺杂着许多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让林峰更是困惑。
不过林峰在困惑之余却不想再继续这尴尬的局面,转身又欲离开,却终于听到夏迪在自己身后道:“昨天是我太过分了,对不起。”
林峰听到夏迪的道歉,更是有些无语,干脆转过身来看着夏迪,没好气道:“你可真有意思,以前学过川剧吧?”
夏迪没听懂,茫然地看着对面那个一脸怒气的少年:“跟川剧有什么关系?”
林峰冷哼道:“想变红脸就变红脸,想变白脸就变白脸。”
夏迪这才明白林峰所指,于是轻轻笑了,绕有兴味地看着林峰,点点头道:“嗯,是啊,所以现在正变成白脸讨好你。”
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林峰颇有些无奈,郁闷道:“我就是不明白啊,我怎么得罪你了,你昨天那么对我?”
夏迪摇摇头:“你没有得罪我,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么问题?”
夏迪看林峰一眼,坦言道:“你和包子太亲密了,我有些妒忌。”
林峰心中咯噔一声,心道不会吧?但脸上表情却是做费解状:“就算我们关系走得近,但你有什么好妒忌?”
事态仿佛真的在朝林峰隐约期盼的那个方向发展,夏迪慢悠悠道:“还不是因为我喜欢你。”
可是夏迪话一出口,林峰却完全承受不起,她仿佛被一道雷给劈中,目瞪口呆地看着夏迪,心道如果不是他脑子进水了,那就一定是我在做梦。但如果是梦的话,这梦也太逼真了,一波又一波的惊吓层出不穷,对面夏迪的嘴还在那儿一张一合:“这么多年了,每次我喜欢上一个东西或者一个人的时候,包子就总会跟我抢,女朋友也好,玩具也好,或者吃的东西,甚至包括我哥。”
林峰稀里糊涂地听着夏迪在那儿做着自我剖析,但也隐隐听出夏迪所指和自己的想象还是有较大的出入。夏迪是越说越觉得理由冠冕堂皇,一定就是因为这样,和从前也没什么差别,包赟这厮绝对是造成自己情绪失控的绊脚石。于是他继续给林峰也是给自己分析道:“这次也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咱俩感情也不错,眼看着就是挺好的哥们儿了,结果到后来你和包子的关系比我还要好,再加上有些误会,以为……”
夏迪停顿下来,有些说不出口,林峰也听明白了夏迪的解释,于是接口道:“以为我们是同性恋?”
夏迪没吭声,那本画册给夏迪的压力实在有点大,他沉吟片刻之后抬眼看向林峰:“我知道包子应该不是,那你呢?你是吗?”
林峰再次被雷劈中,凝滞片刻之后,字斟句酌地回答:“当然不是了,我只喜欢异性。”
夏迪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失落,随口问道:“哦?是吗?那你喜欢谁?你那个同学?徐安妮?”
林峰转了转眼珠,心道我靠撒一个谎就需要更多的谎来圆,这事儿太累了,犹豫之后答道, “不是她。不过是谁并不重要,他有喜欢的人了,再说以后也没有什么机会见到。”
夏迪有些不是滋味,却假惺惺做开玩笑状:“没机会可以创造机会嘛,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啊,往死里追就行。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好女怕缠郎,再说你还有杀手锏。”
林峰奇道:“我有什么杀手锏啊?”
夏迪看着林峰,终于坦诚道:“就是你的画啊,你知不知道你送我的这本四格漫画画册杀伤力太大了,我越往后看越是心动。”
林峰有些不可置信,轻声道:“不会吧?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它。”
夏迪摇摇头,慢慢措辞道:“怎么可能,你那么用心画的,让我都觉得这份生日礼物太,嗯,太贵重了。”
林峰看向夏迪,嘴角渐渐漾起微笑,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高兴,惹得夏迪又道:“我甚至还想,如果你是女生,冲着这些画,我都会追你。”
林峰的笑容顿时变得有些僵硬。此时的她站在六千米之上,立于漫天星空之下,温度已经降至零下几度,却不觉寒冷。林峰一眨不眨地看向裹着厚厚羽绒服的夏迪,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在面前有白气呵出,就仿佛这些都是幻影。林峰嘴角再次漾起一丝莫名的微笑,忽然眼光一闪,伸手指向夏迪身后天空:“快看,流星。”
夏迪转身,看见浩瀚星空之中,果然有流星滑落,在天际之中拉出一道道弧线,林峰在身后把话题转移道:“以前有个传说,一颗流星代表一个生命即将陨落,所以流星是凶兆的化身。”
夏迪皱皱眉,道:“哪儿至于,你怎么跟陈西风一样迷信?”。
林峰“嗯”了一声:“不过我还听见另外的说法,那就是: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一颗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当你看到流星出现的时候,其实是你想念的亲人们,怕你找不到他们,在吸引你的注意。”
夏迪转头看向身后林峰,她正仰望繁星流动,专注地看着远方,夏迪不忍用“那我要是看见流星雨,成千上万的流星同时出现,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来驳斥林峰,便也把头转回去,立在林峰身边,静静地看着天上万千星象。
夜空深邃,繁星点点,忽明忽暗,偶有流星带着漂亮的尾线轻轻滑落,夏迪也渐渐远离现实,忍不住在想:“如果真是这样,这里面也会有瘦马,他会愿意出来见老朋友的吧?!”
等静下心来,林峰扔在一边的耳机里隐隐约约又有音乐声传来。夏迪用自己的胳膊碰了碰林峰:“在听什么?”
林峰回答:“什么好听就听什么。”
夏迪笑笑:“可我怎么就不觉得你的那首日语歌好听?”
林峰倒是理解,没看过日漫的人,绝对是有代沟的。她一边在心里吐槽那你怎么还总听,一边斟酌着回答道:“ 因为你听不懂歌词吧,像我就最喜欢这几句: ‘一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 我也不愿意和你分开。 无数个不眠的夜晚, 我一直这样的企盼。’”
站在海拔六千多米的山上,万千繁星之下,夏迪听得心跳颇有些加速,正有些恍惚,面前这人却又嗞了嗞满口白牙:“钱啊,不愿意分开的只能是钱啊,有时候打工打得太累了,我一听这歌,顿时就有动力了。”
夏迪被林峰的无耻迅速拉回到正常频道,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干咳两声。林峰轻轻一笑,又重新转头看着流星们不断消逝的尾巴,心道到底哪颗流星才可能是自己的父亲?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一直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我也不愿和你们分离。
第二日,包赟又是最后一个苏醒,左右张望一下,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帐篷外还有笑声传来,包赟一愣,心道不会吧,昨晚发生什么事儿了,这么快就握手言和了?
包赟用最快的速度钻出帐篷,帐篷外却不止林峰和夏迪,夏刚和孙立明也上来了,两个人虽然喘着粗气,精神状态却不错。四个人围坐在一块儿,面前堆着些苹果、火腿肠、葡萄干和水之类的食物。孙立明看包赟睡眼惺忪地钻出来,不禁骂道:“你小子真能睡,这都几点了?”
包赟看看表,直接把责任撇到队友身上:“我靠,都快十一点了,你们怎么没叫我?”
夏迪最烦包赟这种不会划船还怪河弯的理直气壮,于是没好气道:“那也得能把你叫醒。”
还是林峰实话实说:“夏迪早上和西风哥那边联系过了,让我们等夏总和孙总上来后一起到ABC,所以也没有特别叫你。”
林峰一边说,一边接过夏迪递过来的一瓶水,拧开盖,喝了一口。包赟看看林峰又看看夏迪,心道他俩昨晚一定发生了点什么吧?气闷之后干脆一把把林峰手中的水抢过来,自己也猛喝一口。
林峰皱眉道:“你喝我的水干嘛?不嫌脏啊?”
包赟梗着脖子:“当然不嫌了,我是你哥。”
林峰是觉得无语,没搭茬,那夏迪完全是觉得无理,不屑搭茬。倒是夏刚在旁边哈哈哈一下乐了:“你这都什么歪理啊,夏迪就算是我弟弟,他喝过的水,我也嫌弃。”
孙立明状态好转之后,脾气也有所恢复,此时更听不下去了:“哈,你也有弟弟,他也有弟弟,你们都有弟弟,行了吧?你们这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吧?我知道了。有弟弟了不起吗?有什么可显摆的啊?
其他四人面面相觑之后,忍笑,闭嘴,不语。
稍事休息之后,夏迪等人把帐篷拆掉,组队向ABC进发。果然如陈西风所言,C1离ABC只有约200米的高度,并不太远,但也又花了大家约三个小时的时间,第二次渡河比第一次容易许多,当几座大小不一的黄色帐篷出现在众人面前,耗尽体力的大家又再次兴奋起来,昭示着漫漫征途又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ABC(前进营地)位于海拔六千米左右的位置,位于绒布冰川上,还没有上雪线,但这儿也已是岩雪交界的地方,周围耸立着高高的冰塔林,稍远处便是茫茫雪山,放眼望去,就跟进入魔幻世界一样,如果说其他的人都在心里慨叹“我胡汉三又回来了。”那么头一次上到六千米左右的包赟完全被震撼到了,不停赞道:“真特么地壮观。”
林峰也赶紧拿出相机嘁哩喀喳对着周围一通乱照,孙立明这回主动要求必须以冰塔林和雪山做背景,来个单人的,日后可以挂在自己的总经理办公室里,这多拉风和神气。等好不容易拍完他,别人也想如法炮制时,孙总却从林峰手中抢过相机,审查完毕自己相片之后,大手一挥,道:“你们哥几个就别磨蹭了,赶紧地,你们京城四少速度再来张合影。”
于是这两对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所谓兄弟只能落得再次合影一张的下场,只听对面孙立明边照边指挥:“听我口令,我喊上半句你们喊下半句哈!”
这是他们几人在艰苦行军中拌嘴拌出来的段子,所以四个人哈哈大笑,只听孙立明大喊一声:“京城四少!”
四人张着大口齐声回应:“恶少的少!”还有回音在空旷的山谷中旋转:“少”字连绵不绝,仿佛永不止歇。
相机将此时此幕定格于屏幕上,虽然接下来有无数的困难和考验,但此时这四位,即便脸上看起来都黑乎乎脏兮兮的,依然勾肩搭背,笑逐颜开,豪迈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