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重的慈爱

作者:♚早到 时间:2020-01-04 10:34:10 分类: 世情 知识问答

岁月深重的慈爱

生活最大的色彩就是无法预料,每个人都像大河的,不知道顺流而下,还是逆流而上,不知道吞吐泡沫,还是触及波浪。

纠缠愁绪,牵连思念,不知道怎样用灼伤的眼眸去看一件旧事,一杯清茶,一卷书,一醅陈酿,去看川流不息,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云贵高原的山川是高而挺拔的,春风吹绿了一道河川,霎时间活过来的漫山遍野都是花儿。早晨的雨是湿润而细密的,南山镇包裹在群山之中,汹涌曲折的南河贯穿整个南山镇。

在细雨中,两座山静默地对立,一架震慑人心的高耸入云的大桥横跨两个山巅,似乎连着白云,笼罩整个城镇,成了这小村镇的天。

雾起来了。

1

“成娃子,成娃子!”一个头发花白的农村妇女端着簸箕,在破旧的瓦屋小院儿里对着木门外叫着。她的面容实在沧桑,脸庞有些红润,确是终年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地道的红润了。她的眉毛往下低垂着,没有人应答她,只有脚下几只瘦弱的母,门口的黄,和雾隐起来的大山。

不多时,柴门“吱呀”一声,进来一个小伙,年轻,气盛,只穿个单衫儿,扎实的麦色皮肤包裹全身,头发短得像刚长毛的刺猬,贴合在头皮上。眉毛生得俊俏,那一对眼睛却像借别人的用一般,没有光彩,也就少了生气。硬挺鼻子下还有厚重的唇瓣,在早上潮润的山风吹拂下,些许的微紫。

门外有几个赶着路过的人,披着蓑衣,往这门里看,互相一摆手,像是愉悦的语气,有说不出的轻快,“小成子这小傻子又上山了。”

“成娃子回来了?快吃饭,菜都在灶台上,热乎着呢。”那妇女从屋里走出来,枯瘦的手抓着围裙。

“妈,嘿嘿,妈,花,给你,嘿嘿。”小伙的眼睛亮起来,把怀里一大把带着露水的杜鹃花递过去,憨憨地笑着,嘴角咧开来,露出白生生的牙齿。

南山多杜鹃,当地又叫索玛花,三月天的索玛正是盛放时候,大红的,绯红的,粉的,白的,仿佛能开满整个南山,从山上开到山下,从南河此岸开到彼岸,从云朵里都能开出杜鹃花来。开成迷梦,开到荼蘼,开成彩虹,开成雾雨电,开成诗。

别人口里的小成子就是这个小伙,村民都称呼这妇女成子妈,此时成子妈就坐在小板凳儿上,抱着那些花儿,用浑浊的眼光有些出神地看她灶下吃饭的儿。

小成子出生的时候,他父亲陆德全是村里人所敬仰的,当过兵,退伍的,政府安排了工作。生性耿直的他老得罪人,后来索性辞去工作,回来种地。别人问起,总是洒脱一笑,“去球了。”

后来有了小成子,算命先生说孩子五行缺木,陆德全多少有点文化,就给孩子取了名,叫陆树成。

小成子的命是这大山里来的,树是他的本命,仿佛泥土塑了他的灵魂,如同他的父亲,他生于此,也注定在这儿归根。

大山上顶着的白云是温软的,天空总是透净,星夜总是祥和。小成子长到了六岁,身条也是窜高,像树木一样地生长。他在茁壮着,等秋风起时他就该上学了。

陆德全已成为村民口中的老陆,胡茬苒苒。老陆老是带小成子去南河洗澡,老陆水性是出了名的好,十里八乡的第一,尤其是扎猛子,水下憋气。那时的南河没有桥,大家来往都靠船,老陆却可以一个人横跨大河,他像鱼,像南河里的鱼。

盛夏收过饱满的稻穗,艳阳天,农人总在傍晚出来坐在一起,谈天说地,夏天的雨也是说来就来,动不动就将人淋个落汤鸡。

恰是这天的雨,小成子出了事。

大雨说来就来,大家都在抢收晾晒的麦子,谁也没发现泥巴路上的一只小布鞋,小成子因为路滑,掉路边的渠沟里去了,后脑勺磕了青石板。

镇上的诊所救不了,得转大医院,去市医院是遥远的,得坐船去对岸上公路才行,大雨湍急,没有船的,陆德全当机立断,把小成子系在背上,一下就跳河里去。这一次的河水比任何一天都流得心惊胆战,他却游得比任何一天都要稳健。

市医院的医生说还是来晚了,命是拉回来了,但是脑内受创太重,极大可能会影响智力发育,也就是说小成子将会成为一个傻子。

那一天,很多人难以想象,一个当过兵的硬挺的汉子会捶着墙痛哭流泪,无可奈何。

果然,小成子没有逃过这个宿命,脑子迟钝反应慢,记忆力差,说不清楚话。

秋风起了,老陆还是送小成子上了学,老师三天两头找老陆,说是教不了,老陆一遍一遍低声下气的祈求老师再多费费心,老师的态度多恶劣他都求。他找山货,下南河深处抓最好的鱼送给老师,他知道,放下尊严可以让小成子多学一点东西。

小成子就这样读了三年书,老陆也就这样求了三年人。

有一天,小成子去上学忘了拿书包,老陆在叹息中,顶着深陷的眼窝去学校给儿子送书包。赶上课间休息,老陆刚进学校,他的眼神锐利起来,像南山上盘踞的鹰隼。七八个孩子围住角落里蹲下的小成子,拳打脚踢吐口水,小成子抱着头,闭着眼,没有眼泪,仿佛习以为常。

老陆冲上去几脚踢开那些孩子,几个老师冲过来控制住老陆。小成子的老师过来了:“陆德全,你敢打孩子,你什么玩意儿,你儿子还要不要书读了!”

老陆被扭着手,他的眼睛都是血丝,胡茬子都翘起来,他看着站起来眼神空洞的儿子,他忽然咬牙狠狠地迸出一句,“去球了!”

小成子没了书读。

他脑子笨,但知道爹妈的好,他总是在夏天给老陆扇扇子,扇得自己汗流浃背;他总是爬很远的山,去给母亲折几只最漂亮的索玛花……老陆知道,成子妈知道,小成子爱他们。

老陆总是抱着希望,挣钱带小成子去更好的医院,或许孩子就会好了,他恨自己那天为什么游得不够快,也恨南河为何没有一座桥。

他苦练水性,村里人都说老陆扎的猛子更深了。

天色更暗了,成子妈抬头看了看那座高耸入云的桥,眼睛里像南河的水涌动,“成娃子,清明了,咱明儿去山上看看你爹。”

小成子的饭碗忽然一抖,他的眼神一亮,轻轻应声。

南山南河围着这城,围着这瓦屋,围着这对母子,雾起来了。

2

清明的南山是非常明丽的,像少女滑嫩的肌肤,像少女清澈动人的眼眸,入目全然都是嫩绿,各种颜色的花儿开在山道的两旁,是多彩的,绚烂的,也应该是醉人的。

山道上走上来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小成子一只手搀扶着成子妈,多年劳作,她的腰一直都有毛病,直不起来太久。小成子另一只手里跨个竹篮,盖着蓝花布,里边是些黄纸香蜡,白酒小菜。他们缓慢地在这纤长的小道上挪移,一步一步,山色很好,也很安静。

小道蜿蜒进山腰的密林中,其中倒有一片空地,平坦,都是些低矮丛生的杂草,开着不知名的花,岩块堆垒的坟茔也是低矮的。在这草丛中,黑灰的石头没有温度,连块简单的墓碑也没有。这是老陆的葬骨之地,对着山巅那云,那桥,也俯瞰着山下那镇,那河。

小成子几把薅开坟前草,搀扶母亲坐下,摆上几碗菜,有老陆爱吃的山椿炒蛋,水煮花生。小成子倒上酒,山风从高处吹下来,凉悠悠的,像一支忧郁的山歌。他点燃烛火,在这水云山树之间,望进烛火里,看见陆德全,他的父亲。

小成子十六岁那年,老陆看来已全然老去了,头发是花白的、卷曲着的,他的颊窝陷下去,他的眉头像成子妈的腰,是直不起来的。生活还是那扇门,只有穷才成了他们都患的病。

老陆多年劳作,各种挣钱,攒一攒就带小成子去各地的医院,每次花完钱,回家叹口气又出门挣钱。

大山深处终于传开好消息,架桥,很大的桥,跨南河的桥,老陆激动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他欣喜,他茫然,他焦躁,他苦闷,他像一碗搅动的油泼面,心情不能平复。

工程很快开始,架桥需要很多农民工,自然为这镇上劳动力提供了不少的岗位和机会,老陆报了名。

他得挣钱。他看着小成子从山上跑回家的身子。

他得挣很多钱。

桥墩很庞大,要打很深的桩,那一天,老陆回家吃过午饭回去上工,看一处聚集了不少人,走过去是工头聚集着人,讲些什么。原是打桩的钻头,脱落洞中,工程紧急,需要取钻头上来,这太偏远,临时也调不过专门从事这个工作的“水鬼”,工头想找个水性过得去的下去试试。价钱很高,拿得出来,就是五千块。

老陆心下衡量,拉住工头,“我下去!”

工头在质疑中得到周遭人的肯定,面前这个干瘦的人水性极好,也就点下头来。

水是浊的,溢满泥浆,老陆看着那深深的入口,他知道钱不是好挣的。凭着一口胆气,老陆穿上了简单的防护服,带了氧气罩,工头在他腰上扣了安全绳,告诉老陆,摸着钻头就拽绳子,大家伙拉他上来。老陆再不迟疑,深呼吸,一跃而下。

如果不知黑暗里能探寻什么,要么触碰深渊,要么救赎魂灵,只有深沉的爱意,促成每一个人亲吻足下的湿土。

老陆从来没感觉一个猛子可以扎得如此艰难,像游在一罐花生酱里,绵柔无力。眼睛是紧闭的,唯有感觉和心灵的撞击使得他一点点向下,摸索,摸索,他摸到了他的五千块钱的时候,已经精疲力尽了,他想到那个连名字都不会写的儿子,他抱紧那根钻头。

“啵!”老陆是像萝卜一样被拔出来的,大口地呼吸着,呼吸着南河的风里的甜香。他太爱这片土地,有时候也恨得牙痒痒。

五千块钱到手,老陆笑得合不拢嘴。他被聘用为水鬼,戴白色安全帽的工头告诉老陆下次找个人给他拉绳子,各忙各的,工程不能影响进度,老陆想了想,点头。

老陆开心,他买了白酒和几两肉,一家三口吃得开心。老陆多年不抽烟了,从小成子出事以后,他拮据着,他变得小气,他不再受到村民的尊敬,他唯利是图。这一次在别人的眼中,他下趟水就得了五千,无疑惹人眼红。老陆看过这些人的眼神,他仰起头,只看天。

大桥的工程在一天天进行,老陆又下了两次“水”。他带了小成子给他拉绳子,健壮的小伙使得一把好力气,好在这两次老陆也顺利出来。谁也不知道老陆和工头签了协议,更像生死状,只有简单的两种可能,却是两种待遇,活着,五千,还有一个三十万,死。

老陆不知道他自己怕不怕死,他想着带小成子去个好点的医院,假使小成子能稍好些,会写个名字也好啊。他憧憬着,在那协议上工整地写:陆德全。

有一天,晴空万里,小镇传遍消息,都说桥上出事了,死了人。坏消息像笑料一样传得远,成子妈的心都要揪在一起。

早上老陆带了小成子去了工地,成子妈不知道他们具体做什么,但她知道待遇越好越危险。她一直看着柴门外的路,看得眼睛昏沉。

门被推开,小成子回来了。

小成子回来了,一个人。

3

成子妈打了小成子一下,小成子从烛火的影子里醒来迷梦。他知道母亲的意思,又敬了一杯酒。

老陆活着的时候,老喝这种五块钱一瓶的廉价白酒,实在,痛快,辛辣从舌尖带到喉咙,带到他的躯壳里,给他勇气和慈爱。

老陆是善良的,万里无云的桥上出事那天,他带小成子去结这个月的工钱。下午出了事,原来是一个镇上的工友,桥上用的钢材掉下来,砸中了他的脑袋,黄色安全帽当场碎裂。

老陆想带着这个人像带小成子过河一样去医院,不过,也许真的老了,老陆守着那人到晚上,那人最终死了,像南山死了一课树,平淡无奇。白色安全帽的工头赔了十万,事情竟像烟消云散。

老陆在工头办公室不经意看见工地批的赔偿款是二十万,他也看见工头手腕上的一只漂亮的表,是那种很高档的表,表盘是一种透净的绿色,老陆看得出神。

“怎么着,没见过吧,劳力士绿水鬼,好几万呢,好看吧,老陆。”工头边说着话,满脸横肉,笑得唾沫星子都飞出来,把那份和老陆签的协议拿出来敲在桌子上。

“好看!”老陆咬牙,在工头的狂笑中走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多想说“去球了”,没有人知道的。

老陆在家里踱了两天步,他做了一件事,全村人都说小傻子的爹也傻了。老陆把攒的两万块钱给那个出事工友的家属了。他的脖子往上抬着,像一只高傲的丹顶鹤,小成子仿佛又看见那个英武的爹,那个破浪前行的爹,那条南河的鱼,成了大桥的“水鬼”。

天色暗下来,云朵飘忽不定,小成子不知道爹喜不喜欢索玛花,他还是去折了好多枝,放在那低矮的石头堆前,他握住妈妈的手,他憨憨地笑,他觉得父亲的坟不够好看,差点什么,他思考着差点什么。

雨,是雨,很大的雨。工地来人叫老陆,钻头折里了,老陆喝了一杯酒,叫来小成子,拿了蓑衣,带着小成子,出门去。走到柴门,忽又转身来,进得堂屋对成子妈讲话,小成子听得不清,听见许多嘱咐的话。老陆走出来,腰背是挺的,拉着小成子的手出门去,再没回首看一眼。

路是泥泞的,老陆沉默着,小成子看着他发呆,他感觉此时的父亲像面前高耸的南山,有他说不出来形容不出来的一种样子,也许是高大,也许是默不作声的一种伟岸。

老陆死了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早上才传透整个城镇的,大雨没有停,大雨在这天宇里寂静地飘洒,乌云垒成块,像厚重的铺盖。

老陆上山找了工头,不知两人秘密说了什么,老陆开始工作,一步一步,有条不紊,防护服,氧气罩,安全绳。老陆想,拉绳子的是自己的儿子,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老子连南河都能翻来覆去游十遍呢。他坚信着他还是那条鱼,南河的鱼。他此时更像是这南山南河的儿子,一种说不清的亲切感,令他开始坚定。

他想对儿子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他扣紧安全扣,拍拍小成子肩膀,雨水混杂着泥浆,小成子看着这个骄傲的、丹顶鹤一样的男人一跃而下。

传闻奈何桥下是忘川,忘川河中多恶鬼,彼岸有三生石。假使地狱即是一种明知必死的勇气闯荡进去,会不会也能在那深渊中绽放,像烟火的绚烂,像鲜花的美丽,像山河的壮丽,像世间让人驻足的风景。

老陆凭心而下,泥沙让他浮沉,像无根的浮萍,他的体力消耗巨大,他向下向下,摸索摸索,那根钻头裹挟在泥沙里涌动,可能与他擦肩,可能与他交错,他没有着急,就那样,向下,摸索,坚毅,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陆断氧了,他的本能开始续命,憋着气,仿佛背上又背上了六岁的小成子,他要游过南河去,游过下雨的、湍急的南河去。他像抓一条肥美的大鱼,在深水处找寻它的踪迹,终于,老陆心底踏实了,他的怀里抱上了那根钻头,他使劲地拽了一下安全绳。

小成子腰背挺直,瞬间发力,老陆总是给小成子抓很多鱼吃,小成子脑子不好使,身子却长得壮实,有劲儿。小成子想起小时候老陆带自己下河洗澡,在河水里欢乐的身影,他很久很久没见过老陆的笑了,他记得老陆笑起来有酒窝,好看干净。小成子使劲儿拽着,看绳子一点一点带着泥浆拉出来。

小成子知道快了,他知道绳子的长短,他更加用力起来,天上的乌云聚在一起,像小成子一样,也发起力来。洋洋洒洒下来的大雨,在这高原山区铺开,铺开成一片荒诞的、难以名状的一种气息,是悲伤。

“轰隆——”巨响传开,山谷回响,小成子至今听见这种声音都会恐惧,没来由的、死寂的、空旷的恐惧。塌方,泥浆深厚,小成子身子崩得笔直,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去拉扯那根绳子,那根生命线握在这个傻子的手中,这个傻子的父亲的命一并攥在他的手里去了。

大雨愈下愈大,第二天的索玛花定然更迷人,白色安全帽忽然冲出来,带着好几个人过来。人拉上来了,像拔一个嵌进泥土里的老萝卜,老陆回归了这片大地,这片生他养他的厚重大地。

老陆确是死了,回归了这片土地,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他紧紧地抱住那根钻头,工头扯开他的防护服,他的嘴角是咧着的,眉毛奇迹般地舒展开来,笑得说不出的舒服。没人知道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最后闭目想起了什么,可以这样开心,永远也不会知道的。

老陆的坟是小成子挖的,他疯魔一样不让别人靠近。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一家悲惨的三口,茶余饭后的谈资在这小镇变得丰富。他们谈论这个家庭,谈论三十万,谈论这个“水鬼”真的成了水鬼,互相以此开几个玩笑。

南山的索玛果然又艳了些,像村民的眼睛,开得通红,不近人情。

小傻子做了和他爹一样傻的事,无疑傻得天真,三十万捐成了镇医院的设备,乡村的水泥路,连接了家家户户,装了路灯,就在那高耸大桥下,车来车往的大桥下,每一处都敞亮。

镇子上的人在路灯下谈话,都说小成子聪明了,人长得好。小成子在瓦屋里和母亲相依为命,他只相信母亲,相信母亲的母鸡,相信母亲的黄狗。

4

小成子又敬了一轮酒,他们得回去了,回山下的瓦屋。小成子收拾好篮子,回头看看那方石坟,背起了母亲。

成子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她感觉她的儿子一点都不傻,从来都不傻的,她感觉她的丈夫是这世上最挺拔的男人,如今,儿子也出落得像南山一样了,那样挺拔。

小成子在回来的路上终于想明白父亲的坟差点什么,差个有名字的碑,对,名字,他记得,父亲叫陆德全,陆德全给他起的名字陆树成。

小成子还是每天上山,不过中午他会出门去,成子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些深爱,深信不疑,她看她的成娃子每日平安归来就好。

在镇上的一个小区里,小成子从老槐树后边跳出来堵住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中年女人,那女人吓得一尖叫,转眼认出小成子。

“傻子成,你要干什么?”这女人是当初小成子上学的小学老师,那个收了老陆不少东西,却纵容学生欺负小成子的老师,她惊慌失措,她怕这傻子会对她报仇,她刚买了套新房,没装修呢,她不想死。

“嘿,老师,老师,教我,教我。”

小成子憨憨的笑着,背着的手拿前面来,却不是凶器,也不是砖头辣椒水,两块木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