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计过往,不惧将来,不贪其果,不究其因……
1
是谁?是谁在说话?少女缓缓地睁开眼睛,不适应眼前的光亮,她不由自主地抬起了手,去挡住刺眼的光。抬手间,“铃、铃、铃——”一阵清脆的铜铃声响起,熟悉而又陌生,这,又是为何?手上系着的铜铃微微地泛着柔和的蓝色的光芒,一只通体白色的鹦鹉,体型不像一般的鹦鹉,头顶一小簇金色的羽毛,高傲而又亲昵地立在少女的肩膀上。少女疑惑地望着自己肩膀上的大鸟,完全没有印象,但是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没关系,它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乎,她试探着摸了摸大鹦鹉的脑袋,顺滑细腻的羽毛在掌心蹭了蹭,莫名地感受到了一阵安心。
“小姑娘,你叫什么呀?”此时,一位黄衣的老婆婆在少女面前站定,杵着拐杖,笑容和蔼,向少女伸出了手。少女愣了一下,慢慢地把手放在老婆婆手里。少女略微思索了一下,发现自己脑中完全没有任何的信息,尴尬地说道:“我,我不知道……。”“这样子啊,没关系,先跟我去见掌门,以后啊,这里就是你的家了。”老婆婆牵着少女的手,慢慢地走向岸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岛上的历史。
这个岛的名字叫沧海,位于东海偏僻处,四面环海,岛上丘陵、山谷地势起伏,有如一片浮洲置于苍茫大海之中。岛上的人长期地避世,不与外界互通消息。相传秦始皇派徐福携带三百童男童女出海寻访仙山,徐福却暗中带着六国之后远赴东海,辗转来到了沧海岛,利用岛上的天然条件提升原有方术,并结合岛民捕猎自悟的武学,创造了一门防身刀法,名为“沧海”,自此相传,岛民拜入门下。老婆婆又说,岛上的人并不全是原始居民,几百年来,有一些人从海上而来,不知来自何方,之后在岛上定居,就像这个她一样。
“以后,你就叫望兮吧,拜入我门下,成为掌门弟子,继承我的衣钵。”
就这样,望兮,成为唯一的掌门弟子,望兮也不知道原因,只记得,掌门在见到她手上的铃铛的时候,就决定把她收为唯一的弟子。望兮来到沧海岛,并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除了成为掌门弟子。望兮很珍惜这样的时光,她会拉着掌门去望之殿上吹风、会偷吃颜婆婆的鲜花饼、也会捣乱扶摇先生的药材。在望兮留在沧海岛上的前一小段时光里,一直都很平静。那时的她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幸福,可惜没有如果。很久之后,沧海的天空还是很好看,颜婆婆的鲜花饼还是很好吃,但是再也见不到掌门师傅了,而她,成了新一任掌门。
2
“望兮~快出来,我们回去吃饭啦,再不回来,师父就把红烧醋鱼都吃光啦。”
“哎,来啦来啦,师父你给我留一点嘛。”
小小一只的望兮从桥边的那颗菩提树下钻了出来,灵活地爬上了桥,拉着男人的衣袖,可怜兮兮地撒着娇。她没有了记忆,来着岛上以后,对她最好的人就是师父,师父就是她的家人。虽然师父对别人都是凶凶的,但是对她却是最温柔的,除了练功的时候。
“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啦!要认真,就你这个样子,怎么当沧海掌门?怎么配得上当我的弟子?我不要你这么丢脸的弟子!”男人狠狠地敲了一下望兮的头,“罚你在绳上立一个时辰,不到时间,不许吃饭,听到了没有?”
“知,知道了师父。”小姑娘抽泣着说话,眼眶里闪着大颗的晶莹的泪珠。
“哎——”男人心里悠悠地叹了口气,逼着自己狠心一点,再狠心一点。拂袖离开,把大门也紧紧地关上,这样,就不会不忍了吧。
望兮啊,不要怪师父。师父的时间不多了,我只能在离开之前,让你强大一点,再强大一点,这样你才能承担起沧海新掌门的责任。师父的心魔越来越强了,在我克制不住的时候,就是我要离开的时候,希望在那个时候,你能坚强地,活着。
3
“啊——,啊——”
像往常一样,望兮正在菩提树下数着星星,突然听到一阵凄厉的嘶吼,“这,好像是掌门师父!”。望兮快速地朝望之殿跑去,她远远地看见扶摇先生冲进了大殿,狠狠地关上了大殿的木门。望兮心里越发的着急,好不容易才靠近大殿,手刚刚放在门板上。
“师父!,您怎么样了?”“望兮,别过去!”
望兮被颜婆婆拽住,拖进怀里。“望兮,不能过去,掌门他,现在不是掌门,咱们,不能过去……”颜婆婆的声音微微在望兮耳边响起,好像有一点点悲伤,望兮不懂,“为什么?掌门师父,他怎么了?他好痛苦啊怎们办?”颜婆婆没有回答。望兮得不到答案,只能静静的等。过了不知道多久,终于,风停了。
“吱呀——“,大殿的大门打开了,扶摇先生走了出来。望兮快速地跑向他,拉着他的衣角,问道:“先生、先生,我师父怎么样了,我能不能进去看他?他……”“望兮,进去看看你师父吧,时间不多了。”扶摇先生摸着望兮的头,怜惜地说着。望兮一听,扭头就跑向大殿。
“望兮,来,来这边,师父,有话,跟你说。”
“师父,你怎么了?不要吓望兮……”“望兮,别怕,听我说——”
“沧海一门,几百年来,隐居避世,与外界断绝一切的联系,所谓的避免外界的麻烦争斗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更重要的一个原因是沧海门徒都有着或轻或重的心魔,至今无根治之法,这是沧海的宿命。心魔只能靠自己压制,所以沧海弟子平时修炼内功,就是为了与自己抗衡。心魔在一代又一代的沧海弟子心中愈发厉害,先祖徐福所传的内功功法的压制能力已经越来越弱了,所以沧海必须另寻他法,我穷尽了一生,也没有找出解决办法。二十年前,扶摇先生来到了沧海岛上,先生医术高超,研制出了一套缓解方法,解了我沧海弟子的燃眉之急,但那毕竟是缓解方法。望兮,你是我的弟子,是沧海门徒的希望啊。十年前,颜婆婆在海边发现了你,带到我的面前。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手上的铃铛能安抚人心,也就能压制心魔,我不知道你来自何方,但是我知道你能给沧海带来一丝生机。望兮,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但是,拜托了,成为我的弟子,成为沧海的掌门,继续去找心魔的解决办法。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心魔,我压制不住了,连扶摇先生也束手无策。所以,望兮,沧海,拜托你了,我也是时候该要去找我的先祖了。”
“师父,望兮不要,师父不要让望兮一个人,师父——”
“望兮,不要害怕,心魔克制不住的时候,自刎便是我沧海弟子唯一的归宿。徒儿,不要害怕,师父……师父会在天上陪着你的。”泪水疯狂地涌出望兮的眼眶,这一瞬之间,小姑娘的全世界好像只剩下了搭在头顶上的那只温热宽大的手掌。
“望兮!”
望兮,头发一瞬间全白了。她的眼睛逐渐变得殷红,表情也愈发的痛苦狰狞,眼睛瞪得像铜铃,拳头拽的死紧,嘴唇不住颤抖。
“望兮,这是,入魔了。”话音刚落,只见少女手上的铃铛突然光芒大起,发出一阵幽蓝的光亮,同时响起一阵古老的旋律,让望兮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铃——铃——望兮,我即是你,是你的心魔,被封印在这铃铛当中,世人皆道,‘心魔是恶,心魔必除’,真是可笑,我本是你的一部分,善恶同体,你又如何能除我?”
“我心中自有正义,恶念不生,我何惧你?区区心魔,不过我一念之间,全凭我心!”
“呵呵,那就看着吧,我就不信,还有没有恶念的世人。”
“守吾本心,莫贪莫念,是非得失,决断在己……“
4
世人皆知,沧海弟子四处历练,克制心魔。但沧海掌门,少女白发,名为望兮,终身不出岛。多年以前,上一任掌门入魔,望兮以一己之力保全岛平安,代价就是那一头白发和终身的自由。但望兮不悔,她守住了她和师父的家。
夜里的沧海总是天晴的,那颗最闪最亮的星星,是师父吧。
望兮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目光平静,一头的白发如水,未起波澜,只有那手上的铃铛微微晃动。望兮望着远处缥缈的浮洲,微微侧目,对那地上的少女说道:“若拜入我沧海门下,修行在己,是非黑白,皆有你自己判断,穷尽一生去问心,心魔在己不在人,你,可愿?少女缓缓跪倒,虔诚一拜,清晰地说:“弟子愿意,拜入门下,问心除魔。”字字清晰,目光坚定,一如,当年的望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