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你是否愿意相信,在美丽的比基尼海滩,每一个岩洞下面,都藏着一个奇迹。”
——《海绵宝宝》
姜原冰在吃完最后一块慕斯蛋糕后终于切入正题:“二丫你刚才说啥?要我说你家那解祁安就不靠谱,经常出差的人在外面做了什么你又不清楚!当初就让你不要贪恋美色,你说说你到底图他啥?大冰块一个有两个臭钱却死板的要命!”
我瞥了眼姜原冰嘴边粘着的蛋糕屑,默默道:“你刚才吃的那块蛋糕是来自于法国巴黎玛德莲教堂附近的FAUCHON蛋糕店,价格比上次情人节许澄送你的露胸礼服还要贵上一倍。”
姜原冰捋起了袖子:“梁绵你是不是皮痒了!”
五分钟后,姜原冰停下蹂躏我的手,突然捏住我的脸,贱笑道:“二丫,你去偷你老公的钱,请我喝奶茶吧。”
我环视一周,在姜原冰期待的注视下偷偷按下了拨号键。
“喂?”
“蟹老板,我可以偷你的钱去养姜原冰吗?”
“……”
姜原冰大惊失色,一把夺过手机挂了电话。我的脑袋被姜原冰用手指头戳来戳去,她怒其不争道:“听到什么了吗?”
“什么?”
“水声!梁绵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居然直接打电话问解祁安!老娘就想喝一杯奶茶而已啊!”
我回想起刚才电话里蟹老板的第一句话——我会很快回去,海绵。
我想起自己在上年情人节时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韩剧,剧中男主角请女主角吃了块慕斯蛋糕,我看着心痒痒就给解祁安打了个电话。
资本家永远是冷血残酷的,情人节加班不说竟还跑到国外出售业务。
所以那个电话解祁安并没有接。
我记性向来不太好,经常忘东忘西,可我还是记得那夜自己失望满满窝在沙发上睡着时,被凌晨一个电话敲醒。
铃声是《ThePirateandKids》,动画片《海绵宝宝》的主题曲,是专属于解祁安的铃声。
蟹老板的声音远渡大西洋,通过响起的熟悉铃声飘进我朦朦胧胧的睡意里。
第二天,便有他公司的员工提着一大盒慕斯蛋糕敲响了我的门。自此,每个月隔三岔五总有人送来蛋糕。
蟹老板永远是蟹老板,一个永远将工作放在第一位的工作狂怎么会有心思勾搭其他小姑娘呢?
所以我决定打开自己的储钱罐请姜原冰喝奶茶。
“原冰,还记得我和我家蟹老板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吗?”
奶茶店里,暖色灯光格外舒适,仿佛让人身陷旧时光里,回忆起从前。
“怎么可能不记得。”姜原冰喝了一大口奶茶,转头看向我,“那时候整个法语系的人都知道你喜欢解祁安,就那个傻瓜不知道还害得你脸皮一次比一次厚都追不到他哈哈哈。”
“你记错了。”城市的霓虹灯亮起,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周遭一切突然变得安静下来,静到世界仿佛被人按下静音键。
耳边似乎响起十七岁的梁绵怯懦的声音:“是我,暗恋他啦。”
蟹老板是个难以攻克的大怪,身强体壮,不敬仰柏拉图式的爱情,喜欢在清晨六点的憩湖旁背法语句子——Lesyeuxpleuventpourelle,maislecoeurprendsonparapluiepourelle.
眼泪为她下雨,心却为她打伞。
蟹老板表情淡漠,嘴里却念着泰戈尔的情诗,这种反差萌一下子便击中了我的心。
尽管后来的姜原冰总是提着我的耳朵大吼:“你大爷的梁绵,你就是见色起意!”
哦,忘了说,蟹老板可不像动画片的蟹老板那样肥胖。大学时的蟹老板生了副俊朗的外表,若不是脾气又臭又怪,系草的名头可就是他了。
在我得知自己的死党许澄和闺蜜姜原冰在谈恋爱而我还在图书馆对着法语书祈求期末考不要挂科时,我就知道,是时候谈个恋爱了。
这不,老天爷给我机会了。我看着蟹老板俊朗的脸,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时候我还不喊他蟹老板,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解祁安。法语系的男神解祁安虽然生得好看,脾气却像动画片里的蟹老板一样又臭有怪。
“今晚月色真美。”
“……”
解祁安抱起书从我跟前擦肩而过,我转头看着教室窗外大亮的白天,以手捂脸。
尝试第一百三十二次吸引他的注意,失败。
法语老师留下小组作业,每个寝室采用角色扮演的形式用法语表演出名著或影视的一个经典片段。解祁安以一句《天使爱美丽》的经典台词Sanstoi,lesémotionsd'aujourd'huineseraientquelapeaumortedesémotionsd'autrefois(没有你,良辰美景将与何人说)再次击中法语系姑娘们的心。
姑娘们看解祁安的眼神仿佛在说:不管你脾气有多臭多怪,老娘依旧喜欢你!
而让姑娘们更惊讶的是,班上一个姑娘在看完解祁安的表演后,当场哭的稀里哗啦,场面一度混乱和成迷。
而我被姜原冰死拉硬拽到医务室,问当天值班的医护我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二丫,你告诉我,你为啥哭?”
我抹了把眼泪,对着姜原冰委屈地撇嘴:“原冰,我爱死他了!”
没错,那个哭的稀里哗啦的姑娘就是我。
姜原冰说我指定是有毛病,把我送回寝室就跑去和许澄约会去了。
我将《天使爱美丽》看了七遍,正准备循环播放第八遍时,姜原冰回来了,她按住我的手,告诉我:“二丫,解祁安转到经管院系了。”
我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我简直没脸再踏入班级面对一众姑娘的炮轰询问。
“梁棉,你太猛了啊,都把人吓到转专业了。”
整个法语系的人都知道我喜欢解祁安那个难以攻克的大怪,可当我偷偷摸摸去旁听金融系的一节课,看着解祁安微微蹙起的眉,对着我淡淡开口“你是谁”后我就知道,我脱单的愿望彻底没戏了。
大二那年的寒假榕城天气格外寒冷,我看着手里的地址,对比着手机显示的导航,再抬头看向面前的公寓,总觉得这个地方莫名的熟悉。
网上和我约谈的人告诉我家教地址就是在这儿没错,可谁能告诉我给我开门的人为什么是解祁安?
“对……对不起,好像是我走错了。”我讪笑着朝后退了一步,偷偷瞅了门牌号一眼,是3062没错啊。
“就是这儿。”解祁安突然开口吓了我一跳,只见他侧身进了屋,悠悠飘来声:“解祁辰你的家教!”
片刻后传来一阵拖鞋的啪啦啪啦声,一个长相酷似解祁安的男孩朝我走来,“老师好,我是你的学生解祁辰。”
屋内开了暖气,我手里捧着热咖啡看了看客厅里正对着电脑敲字的解祁安,又转头看了看面前缩小版的“解祁安”,半天憋出两字:“你哥?”
小“解祁安”点头,转头看向客厅那边的人,满脸嫌弃:“一个仅仅靠血缘关系维持交谈的人,造物主是怎么让他这种奇葩存活于世的。”
闻言我简直哭笑不得,电脑前的人似乎动了动胳膊,接着传来一个声音:“解祁辰你若再打扰到我,就直接回爸妈那儿。”
语气淡淡,却让眼前的男孩一个激灵,推着我进了书房。
眼前这个小“解祁安”明显是对客厅里的解祁安又“又恨又怕”,悄咪咪地关上门后才松了口气般坐在书桌旁。
在网上约谈时,我是给人补习法语,但我看到眼前地小“解祁安”看起来也就十几岁,于是我开了口:“小祁安,你为什么要学法语啊?”
话音刚落,眼前男孩闻言转头看向我,一脸不可置信地模样倒让我一愣,还在想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男孩已是开了口:“老师,我可不叫解祁安。”
他说着竟还露出嫌弃的表情,“我叫解祁辰,今年十二了。客厅里那个奇葩是我哥,明年我们一家人就要去法国了,爸妈让他给我补习法语课,他把我丢在这儿不管不问还不许我告诉爸妈。冷血的呆木头,哼!”
我觉得疑惑:“可是解......你哥他不是会法语吗?”尽管解祁安转了专业,但凭他的法语水平,教他应该足够了。
解祁辰气呼呼地跳上桌子,大有一副疯狂吐槽的节奏,“老师你是不知道我在这个家的地位有多低!”解祁辰一开口便将我逗笑,他虽然生得与解祁安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但性格却大相径庭。
接下来的十分钟内,解祁辰疯狂朝我吐槽他哥,总结起来一句话就是:高智商老哥鄙视他的那些年
也对,让解祁安那样性格的人去温声和气地给自家弟弟补习,想象起来怕是不太可能。
我猛然忆起先前网上和我约谈的人,我凑近正在努力完成我刚才布置给他任务的解祁辰,小声道:“祁辰呐,所以是你哥哥拒绝给你补习法语才给你找了家教,那么之前在网上和我聊天的人......”
“我哥哥呀!”
祁辰抬起头,看着我逐渐失去控制的面部表情,抬手摇了摇我的胳膊:“老师,老师你怎么了?你在傻笑什么?”
“没......没事,老师,老师就是有点高兴。”
啊啊啊!何止是有点高兴,简直是要高兴疯了好吗。我居然,我居然是和解祁安那个大冰块聊了一个礼拜,最后还是给他的亲弟弟补习法语,是老天爷的恩赐吗?是我梁棉的机会终于要来了吗?我抱起一旁的祁辰小可爱就要亲他脸蛋,遭他强力嫌弃和拒绝。
我痴痴地想,反正祁辰小可爱长得像解祁安,蹂躏他的同时仿佛就像是看到解祁安那张脸,便宜这种事,不占白不占。
想着,我又要凑上去亲他的脸蛋,祁辰笑着要躲,打闹间书房的门突然一把叫人推开,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我和祁辰同时愣在原地。
“哥。”祁辰秒变怂,试探地喊了声。许久不闻回音,我内心咆哮着完了完了,不会第一天就被炒了吧。我刚想抬头去看那门口的人是什么表情,一抬头看见的却是他的背影。
“到时间了,你可以回去了。”声音从客厅传来,我呆呆地看了眼时间,发觉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解祁安将我送到公寓楼下,期间的一句话也没说。最终他站在路灯下,陪我等车的功夫里轻声说了句:“A大的法语系,听说你成绩不错,祁辰是要去法国学习的人,语言不通终归比较麻烦,希望你能好好教他。”
远处出租车的车灯亮起,我看着路灯下刚才解祁安那一席话后空气中残留的白雾,缩了缩脖子盯着脚下,我听见自己轻轻道:“解祁安,你......真的不认识我?”
他仿佛很吃惊,盯着我看了半晌,才颇有疑问道:“我虽然先前在法语系待过一年,但......班上那么多人,我不记得你,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吧?”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出租车司机催了两遍我才气呼呼地上了车,连句再见都没有说直接叫司机启程。
坐在车上,越想越气,那我之前努力在他面前刷的存在感就都白费了?解祁安这个人,真的是个让人来火的存在,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
可就像死党姜原冰说的那样,喜欢一个人不就是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最后忠于人品吗?
为期一个月的补课快要结束,我依旧没能让解祁安那个大怪喜欢上我。榕城进入一月份时,迎来史上最大暴雪。
新闻里正报道着这次暴雪对整个榕城住宅区造成的影响,突然啪的一声,整栋公寓陷入了黑暗。
祁辰正嚷嚷着停了电他晚上可没法看机甲战士,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我陷在黑暗里瞧着门口的那盏光源以及那个熟悉的人影,忽然觉得四周安静到极致,好似听得到屋外的雪落在雪松细密的松针上面,温柔又雅致。
“是暴雪的原因,气象台刚发布了红色预警,整个榕城的供电所都受到暴雪侵袭,一时半会儿怕是来不了电了。”
解祁安手里的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还没等到我开口就熄灭了。
“梁棉,今晚你先待在这。外面天黑了,连路灯都无法照明,现在全城停电,怕是回去都困难。”
我曾和姜原冰打赌,我一定会在寒假结束前追到解祁安,后来看着寒假一天天过去,每次透过书房正好能够看见客厅里解祁安,他对着电脑敲敲打打,每次都是一副很忙的样子,那些准备好的告白突然就再也无法说出口。
少年有他的朗月清风,有他的海阔天空,他又怎会困于天地一隅,追寻所谓的儿女情长呢。
可是喜欢大概永远没有逻辑。和条件无关,和原因无关,所以我们莫名其妙地爱与被爱,又没理可循地失去。
所以在那个天时地利的夜晚,我们只是围坐在客厅里,静静等着来电的那一刻。其实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电,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法语系这么多人,解祁安偏偏选了我来当补课家教。尽管他说的理由完美充分,可我还是心存侥幸把这场美丽的意外当成是命运的安排。
那夜我看着沙发上熟睡的祁辰,轻轻笑出了声:“解祁安,你很像《海绵宝宝》里的蟹老板耶。”
我回过头,迎向解祁安不解的目光,扯出个不太好看的笑,“喂,你不会连海绵宝宝也不知道吧?”
榕城那年冬天的雪下得格外大,一片苍茫雪白,仿佛要极力掩盖住什么。鞭炮声中迎来新的一年,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奇迹般的,雪停了。
我看着夜空里亮起的烟花,想着法国的冬天,应该不会像榕城这么冷吧。
时间总是能抚平一切。大学毕业的聚会上,一个同班男生端着一杯饮料向我走来,在众人纷纷乱乱的起哄声里大声朝我表白。
他醉醺醺地道:“梁棉,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感觉不到吗?”
我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愣住,忆起过往四年,脑袋里总能搜索到与这个男生有关的画面。